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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南宫越终于释然的笑了,既是为了国家和百姓,也是为了……最后一次与她并肩作战的机会,他们从来没有像如此亲近过,以前都是站在对立面上。
至少这一次,他和她是一起为这个国家战斗的,至少失去所有的亲人后,他死前,能有最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南国子弟也决不让那些异族人冲过去屠戮我们的百姓。”
南宫越大声的对在场所有的士兵呼喊,那些士兵看到离去的太子归来与他们生死与共,一起守护者都城的百姓,都热泪盈眶,高声附和着,喊着誓死不退的口号,天地为之震彻。
日月神教大军整顿后追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所有的南国士兵,很多因为战斗已经衣衫褴褛,脸上染满了血污,一双双眼睛却充满赴死不惧的神情,他们就像一条人肉筑成长城,屹然不倒,让日月神教那些士兵都被震慑住了。
“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一道壁障就想挡住千万大军,简直是笑话。”玄冥一看他们的阵型,就知道他们在垂死挣扎拖延时间。
但是君上一来,世上有何壁障能挡得住他的威力,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到这种时候还是要和君上作对。
蓝初雪看寞尘还是没有现身,便挑眉冷笑:“何为无谓的抵抗?你以为这是笑话,那我就让你笑不出来怎样?”
玄冥大笑:“真是狂妄的女人,事到如今,还认不清形势,你以为你能战胜得了君上吗?聪明的,就乖乖投降,说不定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否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若真是投降,难道你们就会放过这些士兵和南国百姓吗?你又拿什么来保证,你们带领那些豺狼,可不是好打发的东西,只怕到最后,他们看到南国这块肥肉,就懒得再听你的话。”蓝初雪闲闲道。
日月神教中的将领立即出来怒道:“神兽大人,别听她胡扯,她不过是挑拨离间,故意拖延时间罢了,先把这女人杀了再说。”
玄冥眉毛一凛,眼中冒火,这个女人果然狡猾,故意挑起话题来拖延时间:“蓝初雪,废话少说,我们以行动来见证结果。”说完提起全身的灵力,汇聚到两掌掌心,形成一股青色泛光的气流,似巨大的水柱向蓝初雪他们这边冲过来。
蓝初雪暗叹了一口,拖一阵时间都不给,看来只能拼了,能撑多久是多久,只希望寞尘不要那么快出手:“全体听命,将所有力量凝聚,将壁障加固。”
蓝初雪一出声,那些士兵顿时使尽全身的力量,将所有的灵力都发出,无数的力量从士兵手中发出,像百流入海,全部汇聚到以蓝初雪为中央的七星阵法,让阵法将力量转化汇入前面从无色渐渐变成五中颜色闪耀的壁障上,五灵多代表的红、绿、蓝、青、金、紫纷纷呈现在壁障上。
玄冥一击打在壁障上,壁障立即通体发出青色的光,将他的青色气流挡住,竟然纹丝不动,玄冥震惊不已。
蓝初雪则是大喜,没想到这种集合所有士兵灵力的壁障,比想象中的力量还要强悍,玄冥也算一个神兽,竟然以神兽的力量也没占上便宜。
玄冥眯起眼,一挥手:“一队一队上来冲击,我看你们能撑多久,滴水穿石,晾你再稳固,也不可能没漏洞。”
那些日月神教的士兵立即分成一批批上来合力冲击,他们合起来的攻击虽然也不少,却像泥牛入海,壁障没有被撼动一分。
但是正如玄冥所说,这是一场消耗战,蓝初雪他们这一方是全力支撑,支撑的时间有限,而日月神教的士兵却是一队下去休息后,一队上来,力量可谓源源不绝。这样的对抗,很显然消耗的只是南国士兵的力量。
“……”蓝初雪没有说话,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不过她本来打的就是消耗战,拖得够长时间,让都城的百姓撤离,他们就是功德圆满了,到时候日月神教的军队打破了这壁障也无所谓。
只要玄冥坚信这样能取胜,不急于一定要立即打破他们的壁障就是最好的事情了,但是玄冥没猜透蓝初雪的意图,却不代表别人也没猜透。
至少有一个人,是不可能看不穿她的心思,所以当蓝初雪听到空气中传来寞尘的声音时,就暗叫糟糕。
“她将所有五灵之力分开成一层一层,每一种灵力都能发挥最大限度的力量,你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蓝初雪脸都白了,寞尘果然看穿了她的计谋,所谓一支箭容易被折断,一捆箭怎么也折不断,她将散乱的灵力都汇聚起来,再区分成五灵层层加固在壁障上,汇合的纯粹力量就会发挥到巅峰,大有一股力量抵上几股的效果。
而日月神教的士兵上来攻击,灵力是各有不同,所以即使合起来,能发挥出的力量也不会增强,
听了寞尘的话,玄冥眼睛一亮,唇边露出了然的恶劣笑意,立即将士兵分开成每种灵力不同的队伍,一种一种的向壁障冲击。
刚开始,壁障没有什么异动,但是随着不同的灵力一次次的冲击,渐渐壁障开始轻微的摇动,而维持壁障的南国士兵额头上也冒出汗水。
蓝初雪心中寒冷,这样下去,很快壁障真的会撑不住,计算着现在都城里的撤离,恐怕还没有完成。
“大家坚持,无论如何都不要倒下,不要输给这些抢夺你们家园的人,否则你们的亲人也会被屠戮。”事到如今,蓝初雪只能用仇恨来鼓励士气,听到她的声音,士兵们立即咬紧牙关输出力量。
南宫越也心急了,压低声:“蓝初雪,我看坚持不了多久了,还有没有其他方法撑住,即使死,我也不能让他们冲过去。”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焦心和担忧,比起她,他更加担心南国的百姓,更想多抵挡一会。
蓝初雪神色凝重,内心挣扎,不语,南宫越看出她的犹豫,知道她必定心中有法子,眼睛不禁亮起来,急促道:“有什么方法你快说,到了这种关头,难道你也是那种举棋不定的女人吗?”
蓝初雪也明白决断要在顷刻间:“……强行增强力量的方法不是没有,但是牺牲太大。”
“什么牺牲?”
“以身为祭,将生命奉献出来,召唤天地力量,这样的力量很庞大也很不可思议,因为以命相抵。”蓝初雪的声音也黯淡了。
当初她穿越前,就是以身献祭召唤出神火,力量庞大得连自己也吞噬了,若不是因为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缘故,她早就死在当时了,没有逼到尽头,这样的牺牲太悲壮,即使她对南宫越没有太多的感情,也不想他就这样死去。
“……”南宫越一时无言,握紧拳头,他看着蓝初雪的侧脸,心中掠过一抹悲痛。
砰砰砰又是一波巨大的风系力量冲击而来,壁障摇动得更厉害,所有的士兵都绷紧了头皮,死命的撑着。
蓝初雪作为七星阵的中枢,是最先受到冲击的主体,那些冲击的力量直接从壁障撞入她的身体,她整个人血气翻腾,只觉得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吐出血来。
幸好她身体里有一部分神力,能迅速将那些冲进来的力量压制住,强行消弭,但是这样下去,她也撑不住如此源源不绝的攻击。
寞尘叹息的声音传来:“雪儿,罢手吧!为什么你总要为了这些无关重要的人类,站在我的对立面上!”
蓝初雪勉力撑住壁障:“既然世间万物都对你来说无关重要,那么举手间就可以放了他们,你又何必要给自己抹上污点。”
作为一个曾经的一个高贵的神,如果他变成一个满手血淋淋的魔,没有了高傲和底线的寞尘,还是寞尘吗?凌驾于世人之上的寞尘,是不屑于杀戮人类的,那是对他高傲自尊的羞辱。
所有人都可以堕落,唯有他的堕落,让她觉得无法接受,他是那么完美无缺的人,怎可因为她而变污秽,何况他本来就不是那样的凶残之人。
寞尘大笑:“名声于我还有何种意义,我早已非神,如今只想为所欲为,不再受任何人和事束缚,卑鄙又如何,自私又如何,满手杀戮又如何,若是连自己都不在乎,何须理会世人目光和憎恨。”
蓝初雪听了他的话倍感黯然,他依然傲骨铮铮,不将世人放在眼中,可是这番话更像自我放逐,更加渺无生趣。
若他真是随心所欲,她或许还会觉得愧疚少了,至少他所犯下的罪孽与她无关,但她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而已。
“寞尘,你的目标是我吧,我愿意束手就擒,何必引起腥风血雨,只要撤军,我任由你处置。”蓝初雪认真道。
空气中的声音有一瞬间寂静,随即传来不屑笑声:“雪儿,本王要征战天下,可不是为了报复你,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不过你竟然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不惜以性命相抵,哈哈……从来不知,原来薄情的你也这么多情,愿意为别人牺牲。”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讽刺和自嘲,那么无力和失望。
蓝初雪气息一窒,内疚之感更浓,不过如今的事态,如果他是因为她而来,那么还有挽救的机会,若是寞尘执意而为,那么连她也挡不住他的去路。
正在思考间,凌空劈来一道闪电般的罡风,那罡风所到之处只让人觉得刀刃般落下,强悍的气息令人天级高手都浑身颤抖不已,觉得胸口血气翻涌,仿佛窒息一般,无法透气。
“小心,快闪开……”南宫越盯着蓝初雪,惊恐的叫起来。
站在壁障前的所有南国人都感觉到一种接近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力量太惊人,光是接近的气息就让人感到无法抵挡,当那力量真正打到壁障上,穿透到他们身上时,他们必死无疑。
所有南国士兵都僵硬了身体,等待着死亡降临,那道罡风是向着蓝初雪的方向无情袭去,若是被击中就必死无疑。
可是蓝初雪却没躲开,她眼中闪过震惊,没有想到寞尘会下杀手,然后咬牙撑着,她要赌一把。
嘭……仿佛陨石撞破山峰,巨大的力量和坚硬的壁障相撞击,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耳朵嗡嗡响。
蓝初雪感觉那撞击后,巨大的力量像山洪爆发一般撞入自己的身体里,所到之处如同尖刀割过,痛得仿佛骨头都碎裂了,让她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然而她的身体虽痛,外表却完全无损,只是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好像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她身体里沉睡的部分神力也随之,奋起抵抗,自动护卫起身体来,将闯入的力量反击出去。
蓝初雪震惊,她怎么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好像成倍的增长了!仿佛又有一股庞大的力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强悍之中又带着熟悉的感觉!可还来不及想这一切,壁障已经开始裂开,发出破裂的声音,摇摇欲坠了。
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吗?蓝初雪唇边流着鲜血,心中叹息无力,她挡不住寞尘的进攻,那么下一次,寞尘和皇甫演必定会对上,若对上了,那么这两个男人必然不死不休,非要有一个死去才能罢手。
她闭了闭眼睛,无论是谁生谁死,这样的结局都让她无法接受。
“太子殿下……”周围突然传来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
蓝初雪火速睁开眼,却见七星阵中的力量气流突然变得强烈,染上了深红色的血腥,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她体内冲过汇入壁障中,那个已经有了裂痕的壁障,随着力量的补充,渐渐重新凝结起来。
“南宫越……”蓝初雪难以置信的看着半跪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把短刀的南宫越,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从没想过,南宫越竟然有一天也会让她敬佩,如此惨烈悲壮,以身献祭增强壁障的力量,为了百姓而牺牲,到头来,他是个铁骨铮铮的英雄,无愧于自己的地位和责任。
看着她震惊又刮目相看的表情,南宫越满足的笑了一下,在最后,他改变了她心中的印象不是吗?
以后记住的,至少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纨绔少年,而是一个令她也欣赏的男人,那么他就无悔于现在所作的一切,不止为了百姓,也为了她,不能让在这里受到伤害啊。
“雪儿……南国交给你,请你善待他们,从今以后你是南国的皇!”
“好……”蓝初雪震颤,没想到最后,南宫越竟然会如此信任她,把一切托付在她身上,她无法不答应。
答应了就意味着,无论如何要守住这个关口,守住南国。本来她只是因为防止唇寒齿亡来帮忙的,现在南国成了她的,那么作为一个领主,她有责任,就这些侵略者打败。
“谢谢……”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上抽离,南宫越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唇边狎着一丝不悔的笑容。
叹息无比的声音飘来,带着迷茫、木然、悲哀:“雪儿,你真是多情,看,又一个男人为你牺牲,即使是你曾经最讨厌的人,你的心最终也被触动了吧!如今是不是更加的恨我了,哈哈……我会占领南国,然后横扫兰陵国,你身边的人会一个个死去,包括你所爱的……那个男人,也会死在我手上。我会让你更恨我,来吧,用另一种方式让你也无法忘记我的存在。”
蓝初雪眼睛放大到极点,祭出宝剑,愤怒的指着天空大叫起来:“寞尘,你给我出来!出来!”
日月神教的人都瞠目结舌,随即暴怒不已,这个女人竟然敢对他们的主人如此大声吆喝,无礼之极,正想大举去冲击壁障,打算给那女人一个狠狠教训,玄冥却皱着眉挥手阻止了。
天空中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长风凛凛,广袖如云,烈焰刺眼的红衣,破烂却依然矜贵,银发如霜,丝丝缕缕飞舞与日光之下,苍白的肌肤无损他绝伦的脸容和威势。
他依然是上古战场时的模样,威压逼人,傲视终生,只是那一双淬寒冰落雪的眼眸,比之往日更沉静,仿若一泓死水,再也泛不起波澜和感情。
两人隔着壁障对峙着,久未相逢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似穿越了空间和时间,只剩下灵魂对望。
“本王浑浑噩噩活了数万年,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清醒过。几千年的时间里,一直追寻着缥缈无望的希望,无论多微弱,都不肯放弃,就像疯了一样,总以为用最大的深情坚持下去,无论历经多少痛苦,最终会打动你薄情的心。”
寞尘低沉如远古鸣钟的声音,只剩下无尽的疲倦和自嘲,看着她始终站在他的对立面,曾经为了族人,如今为了南国为了那个男人,与他刀刃相向,哈哈,每一世,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永远都是最低的,不,或许他在她心中从来就不曾有过一丝地位。
“原来用尽了我的岁月,最后证明了无论几世轮回你眼里从不曾有我。我以为我对你的爱会达到时间尽头,可是永恒的情也会有耗尽的一天,今天就让这一切划上终止符。”
寞尘缓缓举起手,苍白平静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怜惜,冰冷的眼瞳就像最遥远的星芒,再也感受到不一丝温度。
蓝初雪握住剑的手颤抖不已,身体却僵硬到了极点,只觉得如同堕入冰窖中,寒冷彻骨,他最终还是看穿了,每次他都说不会再手下留情,却总是对她下不了杀手,因为终究有情,对她的爱大于恨。
现在爱没有了,那么他就不会再留情:“你要杀了我吗?”她呼吸冰冷,望着他,握紧剑。
寞尘冷声道:“如果得不到,那么就毁掉,这是最好的结局。”
“是吗?想要杀掉我,却不是那么容易。”蓝初雪也冷声。
寞尘终于掀唇轻笑:“看来你对生命还是挺执着,想要活下去,这就更好,越想活下去的人,在死亡面前就越痛苦。”
“我不像你可以活那么长,所以我执着于我的生命,执着于我自己的情,无论遇到什么,我都想要努力活下去。”蓝初雪横剑而立,眸光中是执着的光芒。
寞尘眸光淡漠:“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真不错……那么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若一招之内,你没有死,那么本王就放过你,蓝初雪,拿出你的实力,全力以赴吧!”说话间寞尘直接穿透了壁障,落在蓝初雪不远处。
“如果我不死,你就让日月神教的军队退出南国,永远不再打五国的主意。”蓝初雪提剑指着他,眼神冷漠。
寞尘冷然眯眸:“到这种时候还为他打算,你果真够深情!那就来吧,如果你死了,本王会替你杀了皇甫彦,让你们做对有情人。出手吧……”
他举起的手中狂风直卷云霄,强悍的力量让天地为之色变,风云翻涌,风卷起他的银发和红衣,苍白的俊容带着狂傲的笑意,那狂放肆意的姿态,仿佛燃烧到最璀璨一刻的巨大烈火,灼得人眼都睁不开,世上再美的事物都不及他此刻一丝风采。
蓝初雪在他召唤的狂风中稳稳立定,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指天,举在胸前,脸容沉静,口中默念着咒语,随着手中的魔剑不断一闪一闪的发光吐出火焰。她周身的地面上也燃烧起了剧烈的火焰,那灼热无比的温度,分明是神火。
蓝初雪感受着丹田里所有的神力都抽出,随着她力量的引导,全部灌注在手中魔剑上,魔剑光华大作,璀璨的光芒似火山喷发厉害:“去……”她大喝一声,手中的剑携带风云万钧力量,直刺向寞尘。
而寞尘看到她拼尽全力的出手,唇边挽起,几不可察的一丝释然笑意,他手掌翻飞,掌心中的旋风顿时化成一道无形的金色剑气,冲向她的身体。
他身形不动,没有躲开,这样的结局很好,死在自己所爱之人手中,化为清风归于天地,很好,很好。
他在烈风中望着她,她在烈火中也望着他,他陡然脸色大变,死寂的眼底升起极度的震惊,因为……她竟然也没有躲开。
携着烈火的魔剑从他耳边掠过,无数银丝落下,他却看到金色的剑气从她身体里穿体而出,无数的血飞溅在半空中,开出一朵朵烈焰般的红花。
不、不可能……寞尘无法置信这一幕,这和他计算的结果完全相反,他的剑气怎么可能伤得了她,明明应该是他死在她手下。
蓝初雪胸口的血染得红衣更为烈艳,她像断线的纸鸢,抽掉了所有的力量,萎靡的跌倒在地上,唇角血沫不停流下,却染着不悔的轻笑。
“为什么这样做,你不是说想活下去吗?”无法再冷漠的声音惊颤的在她耳边响起,强悍有力的手臂将她扶起来,蓝初雪对上了寞尘惊痛的脸容。
蓝初雪此刻却觉得很开心,长久以来心中那种内疚,沉甸甸的感觉终于不用再背负,她释然的笑笑:“我记起了所有的事,那一天湖上烟波澹澹,我大战潭中巨蛟,你乘风而至,飘然落在我面前。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时的你,傲骨清贵、目下无尘,和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就像一湖清泓,永远也不会有波动。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那他永远都是那个不染尘俗的天神,高傲自持,无心无情,不会像如今那么痛苦绝望!一切都是因为她,刻意的接近、利用、毁灭,她利用他的感情,亲手将他毁掉了。
“你记起了……”寞尘又是一震,她竟然记起了过往的一切,她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活在过去,既然如此,为何不一直隐藏到底,就当从来都不曾想起过,反正她个性向来自私,就算自私到底又如何。
“所以你在怜悯我?”他自嘲般惨笑,声音更为绝望:“因为曾经伤过我,所以用此来偿还我么?好、好……你放心,现在你再也不亏欠我了,我原谅你的一切。”
“不是的。”蓝初雪却说。
寞尘心一紧:“……”
“寞尘,我知道你是谁!”她看着他的眼睛,曾经她怀疑过他,完全不同的容貌,却那么熟悉的感觉。
一直否认,因为他该恨她的,却又以另一种方式守在她身边,依然没有对她下手,一次又一次的无条件救了她,让她冷漠的心也无法不震撼,即使她不爱他,他对她而言,却是刻骨铭心的。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寞尘又是一颤,以缥缈的身份接近她,以另一种方式了解她,也让这一世的她了解,接纳自己。
最终却依然失败了,不得不离开,他从来都没有公开过他的身份,因为她讨厌寞尘,却不讨厌缥缈,他无法接受她知道后,连缥缈也讨厌,至少让缥缈这个影子留在她心里,此生之剩下这个卑微的愿望。
蓝初雪苦笑:“我还知道……你说要杀了我,不过是故意逼我出手杀了你。寞尘,你真残忍啊,又用了一半的神力救了我,却让我亲手杀了你。”那时候她毁掉祭台后,走火入魔昏迷不醒,醒来后却没事,缥缈却也消失了。
原来他又拿自身的力量来救了她,为了避免她发现,却又将力量封锁在她体内,刚才壁障被他的神力冲击撞入她的身体里,那些沉睡的神力和她拥有的四分之一神力合二为一,挡住了这一切,让她的身体没有受损,反而感觉力量无端增长一倍。
当时她醒来他离开,必然是因为他将力量传给她,受了伤,独自去养伤,却从不让她知道,也不要她感激,现在他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力量,她却拥有了二分之一的神力。
其实他根本杀不了她,她却可以让他灰飞烟灭。入侵南国,费尽苦心挑起她的杀意和怨恨,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毫不犹豫了结他的生命。
即使最后,他还是不愿让她背负着罪恶,给她创造了一个合情合理杀他的理由,铁石心肠如她,也无法不感动。
“寞尘,你是个傻瓜吗?为什么可以从头到尾都对我这么好。我一点也不值得,不值得!”蓝初雪颤声,一次次的相护,一次次的温柔,即使换不到她的爱,却也换到她的情义。
如果这一段纠缠非要以这样决裂的方式去结束,那么她宁愿死的是自己,无法亏欠的不只有爱情,还有他,至少此生此世,可以结束他的痛。
“值得如何,不值得又如何,总抵不过我心甘情愿。”寞尘扶着她,脸上悲喜交集:“我以为这么多年来,在你心里,对我没有一点感情。”
今天她却用这种方式,让他的心痛到极点,也终于释怀了,原来她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她也愿意为他献上性命。
蓝初雪闭上眼睛,前世种种往事如泛黄电影镜头掠过脑海,即使已经隔世,她依然忘不了红衣少女的心情,在那一百天神火的焚烧中,她带着悔恨绝望转世,那剧烈的感情中是否还带着一丝道不明的情愫。
在湖上将他亲手推下时,那一滴泪……“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她的唇瓣轻动,脸上带着释然的平静。
少女不识情滋味,当年还来不及察觉那一抹心思,他们就已经结束了!而这一辈子,相遇太迟,终是擦身而过,她爱上了别人。
“……”寞尘听懂了她话中的涵义,缓缓闭上眼睛,原来她也曾经爱过他,即使今生无缘,即使未曾得到过她,他也从不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这样便足够了,足够了!让他为她放弃生命,也无怨无悔,寞尘拿起手,中指按在她眉心,她那种微暖的温度让他心中很平静,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人总是难免想要回忆自己一生中,最深刻难忘的事情。
而他漫长的一生,风云迭起的经历太多,已经记不起了,唯有她,成为他心上一点朱砂,永远红艳如血。
他想回忆与她的所有事,这一次却想从她的记忆里回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受她对自己隐藏的情。
指尖灼热,蓝初雪感觉有股清流进入她的神识,她并不清楚寞尘在做什么,但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很久后,寞尘放下手,眸底染上了痛楚,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描绘着她的容颜,一声痛心的叹息从他嘴中溢出。
“一百天的神火焚烧,只求得一个转世,雪儿,你也是个傻瓜。所以,即使在错的时间遇上你,也是极好的,寞尘此生无悔!”
蓝初雪一震,原来刚才他是在看她的记忆吗?她本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当初做着一切,也是她心甘情愿,她辜负了他的情,不能再辜负他的生命:“寞尘,我希望你不要再为我痛苦。”
“我以后都不会再痛苦。”求仁得仁,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听到他释然的话,蓝初雪也松了口气,她前世今生亏欠最重的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让他解脱,不再为她痛苦。
只是她解开了寞尘的心结,却又让另一个人痛苦了,蓝初雪望着澄蓝的天空,身体剧烈的痛让她自知己距离死亡也不远了。
她对死并没有什么恐惧,好歹也是死过两次的人,只是心中充满了遗憾,她答应了要和彦在一起,答应了要早点回到他身边,可是她却失约了。
情和义,自古两难全,她选择了成全自己的义,最终却还是亏欠了自己所爱之人,彦会恨她吗?可是她很想见他,最后的时刻里,很想,很想他……
下辈子太遥远,不知还有没有缘分再遇上,至少希望今生弥留之际,他能陪着她到最后一刻!但是,他在很遥远的北国,为天下浴血奋战,竭力的拼杀着,为了让他们能尽快重聚。
可是,下一次重聚,便是天人永隔,她想象着他在她墓前痛苦欲绝,就觉得难受无比:“……彦……”她凝望着天际,虚弱的手伸出,意识渐渐模糊。
仿佛感应到她的呼唤,天际中闪电般飞来一条巨大的苍龙。
蓝初雪难以置信,努力的睁大模糊的眼睛,怎么可能,彦来了吗?还是说她回光返照,出现的虚幻。
可是下一刻,熟悉的身影就从苍龙背上跳下,皇甫彦闪电般来到她面前,他看着满身是鲜血,弥留之际的蓝初雪,惊痛欲绝,眼眶几乎爆裂,身体都颤抖了。
“雪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萎靡的半跪在她面前,痛苦的握住她伸出的手,放她独自来南国,虽知道她的实力现在基本没人能够伤得了她,但终究难放心她的安全。
所以他一直和蓝志轩暗中保持着联系,蓝志轩离开京城去支援南宫越时,就发信给他,他收到信,一看东西两线的形势,南国竟然选择了西线,简直就是愚不可及。而雪儿必定料到真正的攻击目标是东线。
他知道她一定有对策的,即使南国输了,以她的能力,想要全身而退一点也不难,而她也不会为南国牺牲什么的。
可是他就是莫名的感到不安,强烈的不安让他难以自持,那时正是刚偷袭北国成功的关键时刻,他却无法静下心思去思考接下来的战略,面对着北国的万里城池,他突然失去了激情。
他从不信命运这种东西,但那一刻,他知道他面临着巨大的抉择,是继续朝自己的目标进发,还是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而放弃北国。
这样的选择并不是第一次,他曾经犹豫万般。可是这一次,连一点犹豫纠结也没有,因为当真正要选时,他的心除了雪儿,已经放不下其他东西。
不过他没有想到,他日夜兼程不远万里赶来,看到的却是这样惨烈,又令每个男人都会难堪的场面。
她没有为南国牺牲,却为那个男人牺牲了性命,应该愤怒,应该难过,应该质问,却发现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无比的痛楚交织着极度的恐惧,他要失去她了吗?彻底失去她了吗?
皇甫彦脸容惨白,心脏剧痛,不、不、绝不可以,他们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说过下一次重逢就不会再分离。
他们说过很多很多相约一生的话……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他面前,无能为力,不……即使逆天改命,即使放弃一切,他也要留住她。
“彦,对不起……”蓝初雪悲喜交集,看到他痛苦到极点的表情,心像被刀剜了了一样:“很想见你……却又不想让你看到这种场面,可是我也有自己无法放下的心结,你能原谅我吗?”
她知道让他看到她为了别人而死,这样实在太难堪,也太残忍,连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只是寞尘举起手掌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所有的缘由,心中的沉重达到了极点,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死才能来化解这千年的情劫,那也该是她。
自己造下的孽债,自己负责,但她也没有料到,彦会巧合赶来看到这个场景,何其残忍,让一个不再痛苦后,却让另一个痛苦到极点。
可是她还是希望他不要恨她,因为爱他,所以承受不了他的恨意,否则她即使死了,也会带着痛苦轮回。
皇甫匾惨然失笑:“不……我不会原谅你,雪儿,你还了他的情,那么我的呢,你也亏欠了我那么多,你就想这样算了吗?不,除非你活着,活着然后用尽你一切的爱来补偿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握紧她的手,胸口的心窒息般剧痛,他只要她活着,一直活着,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很可恶……”蓝初雪含泪苦笑:“让我死也死得不安心。”她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若她死了,那么他会痛苦一辈子,也会恨她一辈子,她很想活下去,陪着他一起活下去。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半神之体虽然不受年岁限制,活上万年都可以,但是却并非受到任何伤害都不死,神都有消亡的时候,更何况她不是神,被寞尘的神力所伤,同样也会死。
皇甫彦眼里闪过不顾一切的火花:“我不会让你死,上次我们替朱雀抵挡雷劫时,我本来该死掉的,但你救了我,之后我身体里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是因为它吧!既然它能救活我,就能救活你。”
什么七级,什么神级,他都甘愿放弃,生命里没有了他,就算真当了神又如何,他不想成为另一个寞尘,说着他将手掌对上她的手掌,想要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输入她的身体里。
“慢着,这是没有用的。若是被一般的力量所击而垂死,还能救活。被神力所造成的致命伤,即使是神也同样会死。”寞尘平静开口阻止皇甫彦:“更何况她是个凡人,*已经被神力彻底摧毁了,身体里所有的内脏都碎裂。”
皇甫彦脸容惨然失色,呼吸凝滞!他的意思是,雪儿还是会死吗?他不是活了几万年的神吗?不,他一定有办法,看到雪儿快死了,却依然那么平静,必然是有把握救她,他只是等自己的选择。
皇甫彦闭上眼睛又霍然睁开,眼底是决然:“你是神,一定能救她,只要你救活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即使我要你对她放手,你也能做到?”寞尘挑眉。
“……”皇甫彦心脏猛痛,仿佛被万箭穿心过,眼睛温柔的看着蓝初雪,口气却从没这样坚决过:“我放手,我愿意放手!”
从小到大,对于自己想要的,他从来都是不择手段,无论如何都会将它们握在手中,若实在无法得到,他也不会让人得到,放手,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个词。
可是,这一次,面对最爱的女人,她的生死在顷刻间,还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即使无法在一起,即使这辈子相思相望不相亲,他也宁愿她活着,他只要她,活着,一定要活着。
“彦……”蓝初雪看着他,心都酸了却又泛着无比的暖意,这个也是傻瓜呢!
寞尘看着他们深情对望的眼神,黯然神伤,知道这一世他们之间已经插不进任何人,心不是不痛的,但是至少他死后,还有这样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陪着她、保护她。
“放心,她爱的始终是你。本王还不至于那么卑鄙,乘人之危。何况能救她的只有你,她的身体已毁掉,必须重塑肉身。”
“怎么重塑肉身?”皇甫彦眼睛大亮,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同时对眼前这个高傲的男人,也有种不得不承认的敬意,虽然他们永远不可能做朋友,但是寞尘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正人君子和胸襟广阔的男人。
“这个世上能重塑肉身的地方只有一处,神族的圣地——飘渺峰上的神血池,虽然神族已经神隐,这一处宝地却是留下了。”
“但以她现在的状况,能撑到那里吗?”皇甫彦担忧的看着蓝初雪,她的伤势很重,气息越来越弱,神族的圣地,必定不是什么好上去的地方,他担心她等不了。
寞尘垂下眸:“她身上怎么说也有一半神力,虽然救不了她,却能暂时护着她的心脉,只不过灵体受损,她的魂魄容易脱离身体,一旦魂魄离体,那就必死无疑。不过合你我二人仅存的神力,可以将她的魂魄与身体固定住。但是神山并不是那么好闯的,那里属于神的领域范围,残存的守护力量会让人类的灵力无法使出,所以到达缥缈峰下,你们便会和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一样,而神山上有很多危险。”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皇甫彦惊讶,心中升起一抹疑惑,那么爱雪儿,这个男人就放心得下吗?
寞尘自嘲:“我早被逐出神族,那里有对我的禁制,无法带你们去。”随即他又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盯着蓝初雪。
“别高兴的太早,那里很危险,你们或许会死在那里,即使最终成功救活了她,皇甫彦,你有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吗?那就是,你会因为花费,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的时间。你正和领狐傲争夺天下吧,那么你就该明白,一个主帅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意味着什么?一年半载,足以让你多年来苦心打下的江山,尽数失去。江山和美人,你又该如何抉择?”
皇甫彦脸容更为苍白,二十多年来为了这个毕生的宏愿,他付出了太多,数不清的东西,心狠手辣,使尽手段,甚至连亲情也亲手割断了。
他的人生,他的理想,他的热情,他的所有都倾尽所能全投了入去,为此活得轰轰烈烈,从来都没有悔过。江山是如此美好,争霸天下的*让他渴求征服每一片土地。
他对这个天下的执着,从来都没有动摇过,所以他很贪心,执着的让江山和美人都相得,却没有想过,冥冥中自有天意,二百年前的历史,最终还是重现了,江山和爱人,终究两难全。
“彦……”蓝初雪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心中的理想和他所为此所付出的一切,那理想是他一直活着,为止奋斗进取的目标,也是他牺牲所有换来的唯一成果,对他的意义比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
让一个人亲手放弃出生以来就苦苦执着的理想,这样何尝不是一种毁灭,她不想他以后为此后悔,爱到至深,原来所有的委屈都是无所谓的,她含笑望着他:“遵从你心中所愿,我不会怪你。”
皇甫彦低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容,顷刻间所有的一切都从脑海里消失了,眼里只剩下她,他的本能已经替他选择了,何须再选。
“傻瓜,你以为我心中所愿是什么?我说天下与你并重,因我从不知,若选择天下就会痛失你,更不知,原来在我心中你的地位,早就比它更重要,只不过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在他心中,从小一直有种执念,觉得两百年前祖先的选择太愚蠢,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绝对不是那种愚蠢的人。没想到,最后他也变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只是,此刻心中,却甘之如饴,没有悔恨。
皇甫彦凝望着她,突然大笑起来:“哼,江山若失去了,难道凭我皇甫彦的谋略才智,还打不回来吗?而你失去了,那才是无法挽回,我不想成为孤家寡人。所以且让领狐工业区得意一年半载,等到我们双王回来,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蓝初雪被他张狂自信的话语弄得失笑,心中那份沉重也散去了,只剩下无比的感动和暖意,她知道他这个选择意味着多大的牺牲,二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虽然嘴上说不执著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天下还是她,但是当他做出这个选择,她还是无比的开心,她终究是他最重要的人,连天下也比不上。
寞尘看到蓝初雪开心的笑容,恍若失神,他从没见到她那么快乐过,她在自己面前总是那么苦闷抑郁,无法快乐起来,而现在她终于幸福了,笑得那么美丽。
看着她的笑颜,他也幸福了,即使这种幸福带着痛,可是,还有什么比她的快乐更重要呢!
“皇甫彦,我没有看错你,如果你心中最重要的,不是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事不宜迟,想让她少点痛苦,现在就开始吧!”寞尘招来朱雀和玄冥做守卫,布下法阵,一个金色的光圈将他们三个围了起来。
“等等……”蓝初雪抬起头,着急的看着寞尘。
“怎么了?”寞尘道。
蓝初雪深深望着他,颤声:“告诉我,你如果失去了这仅剩的神力,会不会有事?不要骗我,否则我发誓恨你永生永世。”她从来没有看透他,所以她害怕,心中总是有种不安。
寞尘一怔,随即笑了,从没有过的温柔和满足:“不会有事,不过变成一个普通人而已,做神太寂寞,我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恨他永生永世又如何,她不过一个凡人,最多恨他一辈子,下一世,她会忘掉一切,忘掉他,开始新生活,而他早就归于天地了,无知无觉。
“真的吗?”蓝初雪见他说得那么坦然,并没有作假的样子,毕竟她说恨他永生永世,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最无法容忍的痛苦,他不可能骗她的。
寞尘失笑:“真的,骗你做什么,神说的话,你也敢怀疑。”
皇甫彦看着他,终是一笑:“多谢你,有你这样的对手,令人不枉此生。”
雪儿,你何其有幸,有这样的男人为你牺牲,而自己也何其有幸,早一步遇上你,否则这样的对手,自己恐怕也无法抗衡。
“开始吧!”寞尘深深的再看了一眼蓝初雪,手上结了一个神印,开始默念神秘的语言,金色的法阵闪耀着金光,将他们笼罩在淡金色的流动力量中。
见他那么快动手,蓝初雪还在恍惚中,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太顺利,好像有什么不对,哪里呢?她努力的想,她一定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很快,寞尘和皇甫彦的手一前一后的按在她身上,黑白的发丝飘荡在空气中,两个男人的脸容都是极度凝重,全神贯注将神力输入她的身体里。
远处一股黑云滚滚而来,传来一个女人惊恐欲绝的痛苦声音:“不要这么做,君上你会彻底消失在天地间的。”
黑云席卷中容楚楚抓住蓝志轩飞奔而来,却始终来迟一步,她特意去西线,苦心策划,以为抓住蓝初雪的小叔叔,用他来威逼蓝初雪,就可以让蓝初雪和君上在一起,改变这个命定的结果,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这样惨烈的结局。
听到容楚楚的尖叫声,蓝初雪仿佛被雷电劈中,瞳孔放大,心脏紧缩:“住手……寞尘,你给我住手……”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无比,夹杂着痛苦的哽咽:“我不要你的力量……不要了……求求你停手!”她惊痛的盯着眼前依然穿着千年前红衣喜服的男人,心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痛得浑身发抖。
寞尘不为所动,依然闭着眼睛,全神将力量源源不绝输入她的身体里,法阵进行中,蓝初雪根本无法动弹,可是她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他用他的生命来成全她。
那些力量明明是救她的,却让她感觉好像被刀割一样痛。神失去力量,根本不是变成凡人,而是毁灭于天地,没有轮回。寞尘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让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安宁。
她宁可死,也不要他为此消失在天地中,可如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充满无力和绝望,眼泪簌簌而下,痛彻心扉。
“你又骗了我,寞尘,我恨你!”她的声音撕心裂肺,震彻天地,她此生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从没有……她真的好恨他……
身上输入的力量渐渐减弱,直到消失,一只清冷的手落在她脸上,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传来一声叹息:“别内疚,忘掉我吧!”
虽然想要她这辈子记住自己,但是现在看到她这样,还不如忘记,始终不忍看她流泪,清冷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别走……”蓝初雪泪流满脸,努力伸出苍白的手去抓住他,却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随风散去,化为漫天雪花。
这一片天地顿时变得白茫茫,那雪仿佛飞舞的灵幡,祭奠着逝去的人,一片雪花落在蓝初雪颤抖的手心中。
冰冷冷的感觉,就像他,那么冷却温暖人心,从不让人知道,她怔怔望着天空,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影子,心再也压抑不住悲痛,失声痛哭,茫茫天地间,只剩下嘶哑痛苦的哭声。
皇甫彦扶着悲痛欲绝的蓝初雪,望着那些雪花,心中也满是感慨,这个男人是如此决绝,但是看到雪儿如今这般痛苦的景象,他是否会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蓝初雪觉得自己毕生的眼泪都流光了,木然的坐在地上,双眸里没有一丝神采。
朱雀看到她如此痛苦,终究不忍,而且他感觉到微微的清风在这里流连不去,他心中一动,是否君上也是无法舍下这个女子,即使肉身消逝,灵魂依然不愿离去,守在她身边。
“雪儿,那你是否真不愿君上就如此永世消逝?”
蓝初雪霍然抬头,颤声:“你有办法?”
“君上的神体虽然消逝了,但是九天魂离,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他的魂魄才会彻底消散在六界。只要集齐他的七魂三魄,再找到神族的圣物洗魂灯,将他的精魂锻炼,洗去神根,彻底脱胎换骨,便可化为平凡人,进入轮回。这些都是我在远古时听说的,虽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但是也可以一试。”朱雀沉重道。
蓝初雪眼中闪过希望的光:“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竭尽全力一试,该怎么做,你告诉我。”
朱雀想了想:“首先要趁他的魂魄还没消散,先集合护着他的精魂。你是他心中最牵挂的人,即使他意识已不在,但是魂魄必定还护在你周围,你可以呼唤它,让它聚集。合我和玄冥二神兽之力,将他的精魂汇聚成型。然后你们去神山,找神血池时,同时去找洗魂灯。”
“嗯,我一定会找到的。”蓝初雪郑重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又看向皇甫彦,她希望他理解自己的愧疚之情,却又怕伤害到他。
皇甫彦失笑,明白她的心思:“别看我,我不介意你这样做,他也值得。何况他若真消逝了,你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安心和我在一起。”
“不过施行聚魂仪式,要向天地献祭上一个灵魂。”朱雀道。
“我来做祭品。”自从君上消失后,就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容楚楚突然道。
“你……”蓝初雪震惊,也第一次看明白这个女人。
容楚楚凄楚笑笑:“你们不用可怜我,对你,他心甘情愿,对他,我也心甘情愿,至少能为他做一点事,也不枉我此生追随。”
“容楚楚,你真傻。”玄冥却对这个同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敬佩,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君上作为一个神,执念不化,容楚楚作为一个魔,至死无悔,突然间,他也想体会一下这种东西。
很快仪式开始,蓝初雪闭着眼睛,遵循着朱雀教导的神族语言,一声声呼唤着寞尘的名字,天空回荡着她奇异的声音,那一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传遍世间每个角落,让万物臣服匍匐。
天地间的风更盛了,她感觉有温柔的风绕着她回旋,就像他拭去她眼泪的手。
睁开眼睛一瞬间,她看见容楚楚化为一道黑烟,消散在天地间,而她面前却落下一颗拳头大的魂魄珠,淡金色不停流转,漂浮在半空中。
朱雀和玄冥收了法力,朱雀将收有寞尘魂魄的金珠放在蓝初雪手中,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洗魂时,将你的血滴入他的灵魂中,可结下十世之缘。”
飘渺峰位于北国更北的地方,属于极北之地,人迹稀罕,如一条蜿蜒盘龙据守在北方,终年冰雪覆盖,多年来,已经没有人来过这种地方,感觉就像一处脱离人世间的存在。
神山岂是那么容易上的,远看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抬眸仰望,像一条冰柱从云间飘落下来
飘渺峰不愧是神山,陡峭巍峨,直插云霄,根本看不到顶峰,半山腰上便是终年的迷雾覆盖,也不知道这山到底有多高,更看不出形状。
朱雀玄冥将他们送到极北之地,飘渺峰下,他们作为神兽也是被禁制进入这神族留下的最后领域,所以前路多么艰难,也只能皇甫彦陪蓝初雪走下去。
正如寞尘所说,进入神族的领地,果然一切灵力都失效,灵力施展不了,不能瞬步行走,也没有灵兽可骑,只能像平常人一样艰辛爬上山。
从峰底,便可见怪石嶙峋,巍巍兀立,根本看不到路,或许说根本就不存在路这种东西,毕竟神人腾云驾雾,顷刻就能到达顶峰。而普通人,估计上万年没有人来过这里,何来路呢!
蓝初雪肉身遭受重创,抬手都没力,更是无力爬山,皇甫彦便背着她走上去,饶是这个在大陆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灵力变成普通人,尽管依然沉稳淡定,在数不尽的荆棘和巨石中走了一天,还是不免狼狈。
“彦,放我下来吧,你需要休息。”蓝初雪心酸不已。
皇甫彦安慰道:“没关系,我还可以多走一阵。”
“可是我累了,我要休息。”蓝初雪坚持道。
一个普通人在这陡峭万分,冰寒渗骨的地方,一不留神就会掉到悬崖里,行走一两个时辰,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但是彦他却硬是一刻不停,走了一天的路。
虽说他的体力确实比普通人要好,但毕竟没有了灵力,再好的体力也撑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活动,不过是心志强韧,撑着一口气罢了。
她知道他是想尽快的找到那个神血池,他怕她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所以争分夺秒。可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艰辛跋涉,让她怎么忍心看着他如此受苦。
她也害怕,害怕自己最后到达了神血池,他却像寞尘一样离她而去,无法再忍受又一次的切骨之痛。
听她说累,皇甫彦没有办法,只能停下来,找了一个挡风的巨石缝隙,抽出剑,挖出一个洞穴来。
将穿着的灵狐外套脱下,铺在地上,将她放在上面,然后找来树枝生火,凿冰融水。
“彦,我不冷。”蓝初雪皱眉,他把外套取了下来给自己盖,他却会冷的,毕竟现在没有灵力,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今冰天雪地。
“别固执,你的身体大伤,没有任何的抵御力,这神山比之寻常的雪峰更冷上十倍,你都冷得发抖了。来,喝口热水。”皇甫彦将冰水煮沸融入上古战场的草药,让蓝初雪喝下去。
这神山不但会限制人的灵力,连器物的灵力也会限制,所以什么空间戒指都无效,只能自己带着装备上路,为了减少重量,他们只能精简行装,少带东西。
为了轻装,他们把干粮改成草药代替,一则轻便,二则这些各种功效的草药比之粮食更有好处,不但能增强体力,还能驱寒保暖,令人精力充沛。
蓝初雪知道他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而自己现在这种状况,反抗都无力,压根阻止不了,只能道:“那你也赶快吃些草药,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即使上路也不急在一时,我觉得我的身体能熬得一段日子,你不要太心急了,你这样做我也很担忧。”
“傻瓜,我只是怕那万分之一,我不能冒这种危险。”他不知道她的身体能坚持多久,不能冒着失去她的危险,所以争分夺秒也要尽快达到顶峰,他不怕辛苦,只怕不够辛苦。
“我不管,今晚一定要在这里休息,你若不休息,那我也不配合。”蓝初雪瞪他。
皇甫彦也瞪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响无奈:“好吧。”说完抱起她,裹在怀里,靠近火堆。
“一起躺下吧,抱着我,然后我们一起裹着外套,人的体温是最暖的,我们可以互相取暖。”蓝初雪不愿他挨冻。
“没想到再次与你同床共枕,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景象。”皇甫彦笑了,没有扭捏,放下她,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抱入怀中。
他的体温暖暖的,蓝初雪靠在他胸前,感觉到从没有过的安心:“彦,你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艰苦跋涉吧!”
皇甫彦下巴搁在她头上,摩挲着她的发丝:“你笑我是身娇玉贵的贵公子么?不过确实很小时就有灵兽在身边,出门也是一瞬千里,从没有用脚走过这么长的路,还是不用灵力的情况下。”
“后悔么,本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如今却只能和我在这种鬼地方受罪。”
他好笑:“后悔什么,虽然现在的条件很苦,但是我的心从没有这么踏实温暖过。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真好,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都不孤单,拥有同一个信念,一起活下去或者一起死去。”
自小锦衣玉食身份尊贵,长大后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虽然确实有某种征服的乐趣和斗志,但是他的心有一半还是空荡荡的,而此刻,那一半的空洞被她填满了,幸福的感觉充满了内心,便是什么都不后悔,即使和她一起死在这路上,也不悔。
“彦,有你真好。”蓝初雪也笑了,得夫如此,生死又何惧,只要能和他在,那就是最幸福的,今生爱上他,她也无悔了。
皇甫彦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以后会更好,睡吧!”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她醒来,已经在路上了,不用说,他肯定是趁自己睡着了,半夜又起来赶路,蓝初雪的心又甜蜜又心痛,这个傻瓜。
别以为神山是一路走到顶,畅通无阻,否则寞尘就不会说,路上充满了危险,这里既然是神族的圣地,那些遗留下来的守护机关和阵法就不少。
不过两个都是极其聪明,而且精通阵法的人,那些阵法虽厉害,他们都尽数避开或通过了,不过毕竟是普通人,皇甫彦也难免受了不少伤。
不过今次遇到的,似乎有点不妙,一群雪狼,无声无息的从雪林中高草奔出,如一道道银色的闪电落在他们十几米外,秩然有序的形成半月形的包围圈,一双双绿莹莹冰寒如剑芒的眼睛冷酷的盯着他们两个人。
一共三十多只狼,每条狼都身形矫健,动作敏捷,但是它们却只是警惕的盯着,评估这对方的实力,没有立即攻击。
蓝初雪深知狼的个性非常独特,团结合作,具有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还充满耐心,而狼群更是配合默契,富有秩序的团队。
蓝初雪瞪着那些狼,运气实在太糟了,他们平时何尝害怕这些狼群呢,但是如今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在它们还在揣摩的时候,皇甫彦已经身形急退,飞快爬上了一棵树,将蓝初雪放在安全的树丫上。
那些狼见他们逃到了树上,立即分散开来,圆圈式团团将他们这棵树包围起来,其中最大的狼越众而出,紧紧盯着他们,前脚微微俯下,蓄势待发,气氛陡然紧绷。
蓝初雪眯眼,看来那些狼群是打算跳跃起来对他们攻击,平常的狼或许跳不了到这么高的树,但是这里的狼虽不是魔兽,但是浸染了些许的神力,比之普通的狼更为凶猛厉害,而且数量众多,若一起发动攻击,就算他们能杀得了几个,绝不可能同一时间将它们全部杀掉。
两个曾经叱咤风云,牛了半辈子的人,难道竟然要葬身狼腹?这样的死法未免太猥琐了,蓝初雪寒着脸往怀中一摸,身边树枝却一动,人影一闪,皇甫彦竟然跳了下去。
蓝初雪一惊,随即看到皇甫彦身形傲立,双袖一挥,袖中不少银箭飞出,一下子夺取了上十条狼命。
如此攻击自然引得狼群大怒,一道道银色闪电从四面八方飞扑向那黑色的身形,蓝初雪心都提起来了,近距离这些暗箭就不凑效了,一咬牙她勉力坐起来,将手中揉碎了的毒草药撒过去。
奇异的灵药香味引得几匹狼回身抢夺,吃下去,几下便抽搐身亡。狼很聪明,一看如此,就不敢再争夺那些草药,转身全心攻击皇甫彦。
只见混乱的雪白影子间一抹黑衣凌舞,皇甫彦俊容冷冽,眼中是比银狼更冰冷的杀气,手中一把金色的树杖挥舞得无数金光闪耀,令人眼花缭乱。
场面混乱无比,狼嚎声震彻山峰,厮杀声连绵不绝,这是一场近身的肉搏战,以力量和计谋拼杀,却见血花飞溅,染得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红梅。
失去灵力的皇甫彦却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嗜血修罗,俊美的脸容染着血,金杖所到之处必是刺进狼头,一杖毙命。
一场生死搏斗,狼群死伤惨重,皇甫彦虽然身形依然傲立,但是蓝初雪也看出他受了伤,不过勉力撑着,她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他就危险了,必须给他制造机会,引开狼群的注意力。
蓝初雪撑起身子,毫不犹豫跳下树,跌倒在雪地上,她身上拥有神力,那奇异的香味引得狼群骚动,何况看起来,就是她比较好对付,不少狼立即转头向她扑来。
蓝初雪抓起短剑,手掌狠辣一翻,将一个扑到她脸上的狼,直接刺穿头骨。
见同伴惨死,其他攻击她的狼顿时不敢靠近她的手附近,转而向她的脚扑去,张开嘴,一排森森的利齿在雪光中尤其可怕,张嘴向蓝初雪的腿咬去。
蓝初雪手中的短剑一甩,噗一声剑刃没入一头狼的眼睛,血液飞喷,却无法阻止其他狼攻击她的脚。
千钧一发,那个张嘴要咬下去的狼却被狠厉的金杖从头顶插下,金杖的杖身从它森森的白牙中刺出,而另一条狼,怎被一只充满暴戾的手直接拧断了脖子,仅剩的两条狼抽搐着倒下,雪地里只剩下死寂,还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皇甫彦手将倒在蓝初雪脚上的狼丢出去,眼神凶狠的走上来,脸容上满是暴怒:“蓝初雪,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么?”
杀得筋疲力尽之际,竟然看到她从树上一跃而下,他差点被吓得心脏都停止了,不敢想象,他若迟一步,她会怎样?
蓝初雪苍白的脸上染着血,却开心的笑了:“我敢冒险,是因为相信你,相信你一定能在最后的时刻解决它们。”
看着她缱绻的笑容,皇甫彦心顿时柔软了,什么怒火都烟消云散,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以后不准再吓我。”即使此刻,依然心有余悸,不是不相信她的机敏,只是无法忍受她再受伤。
蓝初雪靠在他身上,即使他身上满是血腥味,她却觉得很温暖,心很幸福安稳。
“彦,爱不是一个人的,在最艰难的时刻,你愿意与我同甘共苦,难道我不能和你同生共死么?如果你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活下去,所以我们要共同进退,若你有危险,我便拼了命也要救你,此身从此生死相随。”
“傻瓜……”嘴上不满,皇甫彦眼底的笑意却很满足。
蓝初雪看到他衣袍破烂不堪,俊美的容颜布满了血污,这个向来风雅的男人,第一次如此脏兮兮吧,便调侃道:“快包扎伤口,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贵公子都变成乞丐了。”
皇甫彦无所谓的大笑:“哈哈,人生总不能一帆风顺,偶然狼狈几下,也无伤大雅,但是总归是我赢了不是么!”
两人才缓过一口气,皇甫彦刚包扎好伤口,没想到一个危险已经慢慢逼近他们,两人都是对危险感知极其敏锐,即使失去了灵力,也能轻易感觉到危险的逼近,但是这一次他们竟然没有察觉到。
一条雪白无暇,与雪色融在一起,若不是因为它的眼睛是银蓝色,几乎就令人没有察觉它的到来。
蓝初雪和皇甫彦的身体都陡然绷紧,皇甫彦立即挡在蓝初雪的身前,盯着这个长得不像任何人间生物的东西,它顶有一鱼白菱角,形状似虎又似熊,姿体圆润,通体长毛雪白,背上有肉翅收拢,四蹄修长有力,铜铃大的双眸却如万年寒冰雕琢。
蓝初雪这一刻真是无语了,刚死了狼,又来更凶猛的怪物,而且这个怪物,以她向来能探知灵力深浅看来,却是具有很强的灵力,强得连它的接近,他们都没有察觉。
“这东西,竟然在七级以上,看来是守护这座神山的神兽,我们全盛时,可以一拼,如今……”蓝初雪没有说下去,两人都很清楚,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四级以上的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这竟然是真正的神级。
皇甫彦将金杖横在面前:“没到最后的结果,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即使死,我皇甫彦也不容许自己不战而败。”听到他面对死亡,如此坦然,蓝初雪也笑了,有这样的男人相伴至死,死亡又何惧呢!起码最后,他们不是孤独的。
“好,绝,我们一起战斗。”两人相视一笑,皇甫彦举起金杖,蓝初雪抽出自己的冰剑勉力站起来,两人并肩而立。
那神兽冰蓝的眼眸闪了闪,看到区区人类竟敢向它举刀相向,顿时大怒,雪白巨大的身体飞身而起,明明笨重,姿态却无比轻盈,一瞬间已经扑到他们面前,一个飞爪,将两人类的武器拍飞出去,刚想张大嘴将这两个胆大包天,闯神山的人类吞到肚子里。
可是鼻端却陡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神兽浑身一震,张开的嘴又合上了,然后围着蓝初雪转了圈,伸出脑袋在她身上疑惑的嗅了嗅,银蓝的眼瞳掠过一丝震惊又无比复杂的神色,鼻孔里嗤了口喷息,然后傲娇的从蓝初雪的怀中掏走了他们的草药,大摇大摆的离去。
蓝初雪和皇甫彦皆是惊异万分,怎样也没想到,这个神兽突然放过了他们,皇甫彦也神色复杂了:“它刚才应该是察觉到你身上寞尘的力量,看在故人的份上,放过了我们这两个闯入者。”蓝初雪心中一颤,没想到寞尘离开了,却还是救了他们一命。
两人也不敢多作停留,急忙找了个山洞休息,包扎伤口,又走了十来天,抬头望,山巅依然深入云雾中,看不到尽头。
前路渺茫,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草药被那神兽拿走了,而从狼身上切下的几块狼肉尽管腥臭难吃,却也吃完了。
而这神山随着越来越高,野兽连影子也全没有了,到处冰封,连树根都找不到,他们可谓弹尽粮绝。
而饥寒交迫,让她重伤的身体更加痛苦,感觉血液都已经凝固了,身上没有一点温度,整个人处于昏沉状态,或许在某个时刻,就会直接睡去,不再醒过来,但是每当她快要睡着时,皇甫彦就会叫醒她,不许她睡过去。
感到了温暖的气息包裹着自己,蓝初雪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睁开眼,看到皇甫彦已经生了火,将她抱在怀里。
他煮沸了雪水,让她喝下,蓝初雪才觉得身体有点知觉,而一旦恢复知觉,随即而来就是令人眩晕的饥饿感,他们已经有两天没有进食了,只靠着喝热水撑过去,但谁都很清楚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没有东西吃,没法维持体温,后果是什么。
蓝初雪只能虚弱的靠在皇甫彦身上,有时候她真想让他抛下自己,下山去,她宁愿自己死在这里,也不愿意他陪着自己死。
迷迷糊糊的又想要睡去,却感到自己的头被抬起了,有温热腥甜的液体流入嘴中,饥饿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猛吸了一口,随即蓦然意识到什么,她霍然睁开眼。
她唇边搁着皇甫彦的手,他的手腕上,一道剑割开的伤口上鲜血涌出,而她的唇上吸食的却是他的鲜血。
她浑身颤栗,推开他的手,怒急攻心:“你在干什么,疯了吗?”
皇甫彦疲倦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依然将手腕举到她嘴边:“雪儿,别任性,喝下去,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你我都知道,再没有东西吃,你的身体撑不下去。”
蓝初雪心脏紧缩,眼眶酸楚:“可你比我更久没有吃东西,最后一块狼肉,你都让了给我。”
他明明比自己更饿更寒冷,在与狼群厮杀时还受了伤,却宁可自己不吃,也留着给她。三天没有吃,依然背着自己,坚持往上走。
现在为了她的生存,还让她喝他的血,他明明已经是穷弩之末了,又受了伤,整个月来的奔波,让他虚弱不堪,本来俊逸的脸容,都憔悴瘦得不成样了。
“我是男人,体力比你好,你若倒在这里,那么一切努力都枉然了。”
蓝初雪别开脸:“但是你倒在这里,我也一样到不了峰顶,彦,我不要你为我牺牲到这种程度,快把手臂包扎起来,要挨饿,就一起挨饿。”
“好吧,但是再多吸一口,不要让我担忧。”皇甫彦坚持道。
“你……”蓝初雪无奈又痛心,却知道他的个性,不达目的不罢休,只能忍泪低下头,将他手腕上的血吸干净。
两人很快又继续上路,因为随着体力越来越下降,他们很快就会彻底失去力气,在还有一线希望的时候,他们为了对方,都坚持不放弃,又走了半天,两人都疲倦到极点,却来到一个让人更绝望的地方。
抬头看,却发现接着上面的山峰竟然和下面的山峰分离,生生断开,悬空了几十多米。连蓝初雪也不禁瞠目结舌,这种在科幻片里才能见到的景象,没想到在这里也会出现。
神族的地方,果然非同一般,残余的力量居然还能支撑着巨大的山体悬浮在半空,这种力量该有多可怕,比起他们身上那些神力,简直大巫见小巫。
若是平时,这几十米对他们来说,也易如反掌,一个飞身就过去了,现在身心疲倦到极点,这个地方成了他们的绝路。
“放下我吧,彦,我们不走了。”蓝初雪坦然道,对于生死,她并无畏惧,只是今生还是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到老,依然无法让寞尘得到一丝补偿,心中不免难过。
“你要放弃了么?”皇甫彦抬头望着高高悬浮的山峰。
“彦,你自己一个人下山去,以你的毅力,未必不能保住一条性命,我若死了,至少我希望你能活着,替我活着。”同生共死虽然很美好,但是若深爱一个人,果然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就如寞尘对她,又如她对皇甫彦,都舍不得自己所爱之人陪着自己死去。
“怀抱着最大的希望而来,无论多艰苦都熬过去了,上天却始终不给我们机会。哼……”皇甫彦陡然冷笑起来,望着苍天:“但我皇甫彦从不信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若要我放弃你,下辈子吧!”就算将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撕碎弄成绳索,他都不会抛下她。
“说得好,活了那么多年,你是第二个说这话的人。”一团白烟散过,上次那头神兽又出现了他们面前,并且终于放下高傲和他们说话了。
蓝初雪和皇甫彦皆是眼睛大亮起来,心中的希望之火又燃烧起了。
“本来以为你们早已经死在路上了,人类在这里活不过半个月,没想到失去了灵力和粮食,你们竟然还能坚持到这里,而且两个人始终不离不弃。”神兽傲慢的口吻中有一丝激赏。
皇甫彦立即道:“既然神兽欣赏我们,何不助我们一臂之力到达山巅。”
“哼,我是守护者神山遗迹的圣兽,如何能违背神族的命令而帮你们。不过……”神兽看着蓝初雪,严厉质问:“你身上为什么有寞尘大人的力量?他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了你,他岂不是已经寂灭了?”
“他消失了,为了救我。”蓝初雪苦笑,将寞尘的事情告诉了它,这个神兽既然那么关心寞尘,寞尘却因她而死,恐怕它一怒之下不会放过他们,她死没关系,但是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这是寞尘的魂魄金珠,朱雀说只要有洗魂灯锻炼七魂三魄除去神根,就可以让他魂魄不灭,进入轮回,求你你帮他。还有,你若想为寞尘报仇,可以杀了我,但是必须放过我夫君。”蓝初雪口气坚定而凛冽,不屈的看着神兽。
“雪儿,不必多说,我不会独自活着。”皇甫彦笑着摇头。
“你……”蓝初雪最终也笑了:“彦,你真傻。也好,不能携手到老,那么我们便携手到黄泉一起去投胎,也是一种完满。”
“哼,自以为是的人类,谁说了要杀你们。”神兽看着那魂魄金珠,也叹了口气:“他既然宁可寂灭也要让你活着,我又怎能违背他的心愿,算你们走运。”
神血池据说是神族的血液加神火融成的,神血治愈一切伤病,神火神冰双重锻造身体,当时是神族的疗伤圣地。
蓝初雪在那里浸了三天,出来后便已经脱胎换骨,浑身舒畅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神山的巅峰是神力遗留最多的地方,而且这里与山下不同,四季如春树木葱郁,花果鲜美,碧水瀑布,着实是个世外仙境,皇甫彦在这里呆了几天,身上的伤势也痊愈了,恢复了平日的潇洒。
蓝初雪出来后,便见他坐在一条瀑布下的深潭边,潭水边长着很多神花神草,花木皆是焕发着七彩的神光,美丽炫目,衬得潭边的人越发优雅如仙。
皇甫彦正在悠闲的削竹子,做一把洞箫,而神兽则瞪大眼,不断的抱怨他暴殄天物,这几天这个人类,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糟蹋了不少好东西,而且还振振有词,一番道理说下来,它一个神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比起它,他倒成了主人,让它恨得牙痒痒却无奈。不过他们的到来,也让它多了几分乐趣,长年累月守着这里,不是睡觉就是睡觉,好无聊啊!
“彦,我回来了。”蓝初雪满脸笑意看着皇甫彦:“我们都活着,真好!”
“祸害遗千年,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否则还怎么祸害世人。”皇甫彦眼中满是神采,张开手臂用力的拥抱着她,心里溢满了幸福,此刻的他们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就已经明白彼此的快乐。
蓝初雪靠在他怀里也笑了:“说的也对,少了我们,这个世间就不精彩了,看来我们以后要努力做坏事。”
“那先让我做一件坏事吧!”皇甫彦朗声一笑,低头缱绻万分的吻住她的唇,蓝初雪也缠绵的回吻他,这对历尽艰辛的恋人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完满。
在神山的最后一夜,蓝初雪还是把朱雀对她说的那句话告诉了皇甫彦,虽然她已经决定那样做,但是她不希望对他有所隐瞒,这辈子在一起,就要毫无保留的信任。
“雪儿,你觉得来世很重要吗?”皇甫彦平静道。
蓝初雪想了想:“我觉得每一世,都是一种全新的人生,至少对于今生的我来说,来世是怎样,我并不在乎。”
几千年来,也只有这一世,她遇上了皇甫彦,这样的缘分,已经很美好,在千亿人中相遇相爱,此生无憾,谁还想管下一辈子呢!
“那就对了,你我都是活在当下的人,只要今生幸福,何必为下辈子的事情烦恼。生命也充满变数,才会有意义。而且,你许诺他十世而已,又不是永生永世!哼,十世过后,我可不会再让他。”皇甫彦自信道。
“彦,我遇到你,其实才是我最大的幸运。”她给他一个吻。
神兽将她带到神族的秘地,那是一个幽深的洞穴,充满了神秘的紫光,洞穴深处有一处神台,上面长燃着一盏奇异的灯,灯是万年冰玉雕琢二成,繁复神秘的花纹和文字,美不可言,内中置着这世间上最纯粹的火,能将魂魄也能分离的火焰,其实却不大,只有一根手指那样大小。
“这本来是神族惩罚罪人的方法,剥夺他们的神根,让他们成为凡人,承受轮回之苦,没想到寞尘大人,居然宁可做凡人。”神兽口气叹息。
蓝初雪看着那一星火光,心中荡出柔和:“你又不是他,怎知道做人不如做神好,千万年的活着,最后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徒留寂寞陪伴左右,这样就好吗?不如凡人短短百年,可以尝尽各种悲欢滋味。”
神兽无言,随即提到一件事:“既然寞尘大人已死,那么神族的力量就不该再继续留在人间,否则必然会造成失衡,你要留下神力。”
“无妨。”蓝初雪并无所谓,她的灵力已经修炼到七级,有没有神力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而他的力量留在自己身上,她也会感到压力。
“寞尘,再见!”蓝初雪郑重的将寞尘的魂魄金珠投入洗魂灯中,那一星火焰缓缓将金色的魂魄烧得通透。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金珠中。
“你不后悔?”神兽搞不懂人类的感情。
“不悔!”前世今生,尽管无缘,这一份爱意依然无价,下一世,就让她来等他!
神山上的时间与大陆的时间不对等,所以当皇甫彦和蓝初雪归来时,已经是一年后,消失了一年的绝相与他新上任的丞相夫人让人世震惊不已,因为他们的突然失踪,让世人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这对牛人夫妇如同王者归来,势不可挡,齐心协力对付已经收复了大半国土的令狐傲,大陆上顿时风云迭起。
他们用两年的时间打败了令狐傲,用三年的时间征服了天下,将大陆统一成一个史无前例的盛世皇朝,而且开拓了双皇共治的时代。
然而传奇永远是出人意料,双皇统治了天下十年,陡然觉得无趣了,便放下繁琐的世俗事情,携手飘然而去,而新继任的,则是冰族的皇女花玉,一个同样天赋极高,拥有三灵根的天才少女。
极西方一处连绵千里的巨大枫林中,红霜满地,色彩浓烈得如诗画般艳丽,一红一黑,宛若神仙眷侣的男女坐在湖边……钓鱼。
“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无聊,为了吃一顿鱼,居然不远万里跑过来这个山沟里钓鱼。”红衣女子盯着水中游来游去的肥鱼,眼睛发亮。
黑衣男子慵懒的靠在枫树边,俊雅的脸容泛着腹黑的笑意:“我想苍龙它不会介意的,这些年没了战事,它好吃懒做,越发长膘了,都快胖得飞不起了,再不减肥,我就打算吃龙肉了。”
红衣女子满头黑线,苍龙有这样一个主人真是倒霉,而朱雀现在正天天帮小虫子修炼进境,小虫子就快变成人了,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这对老妖怪情侣。
“啊,没有政事繁琐,真是心情大好,连阳光都无比明媚。”红衣女子乐得轻松自在,治理天下的乐趣比起打天下的乐趣,可无聊多了,所以当了十年的皇,天天面对繁琐的政事,实在让她感觉无聊,还不如探索一下这个大陆某些神秘地方。
为了可以好好的周游天下,她没打算那么快生孩子,没有孩子,就只能暂时委屈小玉儿了。
而现在小玉儿每次见到她,就是追在她后面,对她念咒:快生孩子继承皇位,让她在皇城呆不了半天,就逃跑出来。
黑衣男子凤眸凉凉的瞟着她:“话说你还真是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红衣女子盯着水底的肥鱼,心不在焉问。
一只有力的手臂伸过来,将她捞过去,压在厚厚的枫叶上,黑衣男子深邃的眼眸荡漾着浓烈的热情,盯着满脸无辜的红衣女子。
“你还欠我个孩子,咱们也是时候该将他生出来了。”
“在这里?”女子瞪眼。
“嗯,在这里也不错。”绯红的枫叶会衬得她的肌肤越发莹润雪白,不时换换地方也是种乐趣。
“能不能先吃鱼?钓了好久。”她好饿啊!
挑起她的青丝,他笑得妖魅,靠在她耳边轻声:“夫人怕我没力气么,放心,为夫必定让你尽兴。”指尖滑落在她腰间,熟悉的挑开她的腰带,一场缱绻在无边的绯色中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