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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李英俊和陈玉兰准备回程。
季相如和同事们要在泰顺过周末,他把李英俊和陈玉兰送到宾馆外,说:“时间太紧了,温州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你们有时间再来,我带你们去。”
李英俊笑说:“你现在快成半个东道主了。”
季相如说:“是啊,我在温州进修几个月,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现在都会说温州话了,和半个温州人差不多。”他去看陈玉兰,说:“你想来温州的话直接找我,我带你去吃海鲜。”
回去路上李英俊让陈玉兰网上订票,陈玉兰用手机很快买到票。昨晚她睡得很好,现在精神百倍,遗憾的是没有尝试过泰顺的温泉:“等我攒了钱,我肯定回来一趟,住住宾馆,泡泡温泉。”
李英俊看着她笑了笑,说:“你自己来?不带我?没良心。”
陈玉兰说:“李主任你去的地方多了,不知比我见多识广多少。我回泰顺是新鲜,你是无趣了吧?”
李英俊说:“无不无趣是我说了算,你请我一起,我肯定高兴。”
回去后过周末,到了周一重新上班。
陈玉兰进办公室看见柳倩,惊讶:“你来了?”
柳倩瞥了她一眼:“我在这上班,来了很奇怪吗?倒是你,你怎么有脸来啊?”
陈玉兰一怔,柳倩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她:“你和我表姐夫的事传得到处飞,我还以为你脸皮薄要辞职了,哪想到回来上班了。”
陈玉兰把包重重放桌上,正色说:“柳倩我不知哪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我和李主任之间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李主任人很好,我也不是他的小三,你表姐离婚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柳倩不服:“怎么没关系了?”
陈玉兰打断她:“怎么有关系了?你没搞清楚事情不要自己随便想象,你不信李主任就去问问你表姐,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上午陈玉兰没和柳倩多说话,到了中午她去食堂,坐在靠角落的位置,旁边不知是谁小声议论她,她放下碗筷,觉得很难受。
陈玉兰不知道自己能扛到什么地步,有些东西会随时间根深蒂固,到后来,不是她把谣言杀死,就是谣言把她杀死。
下午局里要在新图书馆报告厅开全局会议,午休过后局里人三三两两地出局大楼,陈玉兰走出来,李英俊的车停在门前,说:“你坐我车我载你过去。”
陈玉兰说不用,李英俊问:“你没车,打算怎么过去?”
新图书馆坐落在城市边缘,很偏僻,地广人稀。少有出租车师傅愿意往那边跑的,坐公交则要转好几趟车,非常不方便。
李英俊看了下时间,说:“坐我车吧,不然来不及。”
这时有同事过来,笑嘻嘻问:“李主任,我们没车,能不能坐你的车过去啊?”
李英俊答:“可以,你们几个人?”
他们答四个人,李英俊的车恰好能载四个人,于是高高兴兴过去坐车,忽地不知是谁拦了一下,没说话,示意了下陈玉兰。
李英俊肯定要载陈玉兰过去,这下成了五个人,肯定得撇下一个人,这个人无论是谁,反正不会是陈玉兰。
几个同事眼神商量,很快改了主意对李英俊说:“算了李主任,我们问问别人有没有车吧。”
然后手挽手嘻嘻哈哈地走了,陈玉兰站在那仿佛被针扎了一样。
李英俊走到陈玉兰边上去,陈玉兰不知怎么往旁边避了一下,李英俊看进眼里,停下不动:“我和你说了什么你忘了?我让你别在意闲言碎语,该怎么样怎么样。现在你因为这个不坐我车了,行,没关系,你先在这等一下。”
李英俊到一旁打电话,过了一会老王下来了,和李英俊随意聊了几句,然后走过去对陈玉兰说:“是不是没车?来,坐我车走。”
陈玉兰回头看了李英俊一眼,李英俊挥挥手,让她快跟上老王。
新图书馆报告厅近两百座位,局工作人员近百号人坐在前排,陈玉兰用完洗手间进去,一排一排找座位,忽然在第三排的位置停了停。
中间有张熟悉面孔,陈玉兰仔细看了看,这不是郑卫明吗?
讲台上麦克风响了,李英俊弓着腰对着麦克风说:“喂喂,时间差不多了,各位同事赶快找到位置坐下,会议开始了。”
陈玉兰收心,就近找了空位坐下。
李英俊在讲台上代表讲话,年度工作总结以及新年工作设想,结束以后是互动交流环节。陈玉兰静静坐着听,李英俊说:“还有吗?有什么问题现在提出来,过期不候啊。”
讲台下安静了一会,忽然郑卫明把手臂举起来:“我有问题!”
同事们看着他议论纷纷,这是谁啊?新来的?从没见过啊。
李英俊笑了笑说:“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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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鸿渐心中电光瞥过似的,忽然照彻,可是射眼得不敢逼视,周身的血都升上脸来,他正想说话,前面走的同伴回头叫道:“你们怎么话讲不完!走得慢吞吞的,怕我们听见,是不是?”两人没说什么,直上船,大家道声“晚安”散去。方鸿渐洗了澡,回到舱里,躺下又坐起来,打消已起的念头仿佛跟女人怀孕要打胎一样的难受,也许鲍小姐那句话并无用意,去了自讨没趣;甲板上在装货,走廊里有两个巡逻的侍者防闲人混下来,难保不给他们瞧见。自己拿不定文章,又不肯死心,忽听得轻快的脚步声,像从鲍小姐卧舱那面来的。鸿渐心直跳起来。又给那脚步捺下去,仿佛一步步都踏在心上,那脚步半路停止,心也给它踏住不敢动,好一会心被压得不能更忍了,幸而那脚步继续加快的走近来。鸿渐不再疑惑,心也按束不住了,快活得要大叫,跳下铺,没套好拖鞋,就打开门帘,先闻到一阵鲍小姐惯用的爽身粉的香味。
方鸿渐给鲍小姐喷了一身黑,不好再讲。侍者上了鸡,碟子里一块像礼拜堂定风针上铁公鸡施舍下来的肉,鲍小姐用力割不动,放下刀叉道:“我没牙齿咬这东西!这馆子糟透了。”方鸿渐再接再厉的斗鸡,咬着牙说:“你不听我话,要吃西菜。”“我要吃西菜,没叫你上这个倒霉馆子呀!做错了事,事后怪人,你们男人的脾气全这样!”鲍小姐说时,好像全世界每个男人的性格都经她试验过的。
过一会,不知怎样鲍小姐又讲起驰未婚夫李医生,说他也是虔诚的基督教徒。
方鸿渐正满肚子委屈,听到这话,心里作恶,想信教在鲍小姐的行为上全没影响,只好借李医生来讽刺,便说:“信基督教的人,怎样做医生?”鲍小姐不明白这话,睁眼看着他。
鸿渐替鲍小姐面前搀焦豆皮的咖啡里,加上冲米泔水的牛奶,说:“基督教十
诫里一条是‘别杀人’,可是医生除掉职业化的杀人以外,还干什么?”鲍小姐毫无幽默地生气道:“胡说!医生是救人生命的。”鸿渐看她怒得可爱,有意撩拨她道:“救人生命也不能信教。医学要人活,救人的*;宗教救人的灵魂,要人不怕死。所以病人怕死,就得请大夫,吃药;医药无效,逃不了一死,就找牧师和神父来送终。学医而兼信教,那等于说:假如我不能教病人好好的活,至少我还能教他好好的死,反正他请我不会错。这仿佛药房掌柜带开棺材铺子,太便宜了!”鲍小姐动了真气:“瞧你一辈子不生病,不要请教医生。你只靠一张油嘴,胡说八道。我也是学医的,你凭空为什么损人?”方鸿渐慌得道歉,鲍小姐嚷头痛,要回船休息。鸿渐一路上赔小心,鲍小姐只无精打采。送她回舱后,鸿渐也睡了两个钟点。一起身就去鲍小姐舱外弹壁唤她名字,问她好了没有,想不到门帘开处,苏小姐出来,说鲍小姐病了,吐过两次,刚睡着呢。鸿渐又羞又窘,敷衍一句,急忙跳走。晚饭时,大家桌上没鲍小姐,向方鸿渐打趣要人。鸿渐含含糊糊说:“她累了,身子不大舒服。”苏小姐面有得色道:“她跟方先生吃饭回来害肚子。这时候什么都吃不讲。我只担心她别生了痢疾呢!”那些全无心肝的男学生哈哈大笑,七嘴八舌道:“谁教她背了我们跟小方两口儿吃饭?”“小方真丢人哪!请女朋友吃饭为什么不挑干净馆子?”“馆子不会错,也许鲍小姐太高兴,贪嘴吃得消化不了,小方,对不对?”“小方,你倒没生病?哦,我明白了!鲍小姐秀色可餐,你看饱了不用吃饭了。”“只怕餐的不是秀色,是--”那人本要说“熟肉”忽想当了苏小姐,这话讲出来不雅,也许会传给鲍小姐知道,便摘块面包塞自己嘴里嚼着。
方鸿渐午饭本来没吃饱,这时候受不住大家的玩笑,不等菜上齐就跑了,余人笑得更利害。他立起来转身,看见背后站着侍候的阿刘,对自己心照不宣似的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