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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三娘的事也好办,有卓文静这么个现成的助力不用是傻子。
论对大齐律法的了解就是朝廷里那么多当官的也未必比得上卓文静,她来自那样一个公民法律意识普遍强大的时代,下功夫去了解一个新世界的律法规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教宁三娘该怎么说,宁三娘一字不漏的背熟,当着众人的面理直气壮的和族长辩驳一番,这时代哪里有什么“拿起法律武器维护权益”一说,宁三娘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很多说法新鲜又让人无可辩驳,那真是唬的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说完了再煞有其事的问卓文静和张义:“两位大人,小女子说的对不对?按律是不是可以这么处置?”
卓文静早和张义通过口信,两人一致点头。
村民都是法盲,族长那么见识出了他这个小王庄根本不够看,再者他孙子也是读书人,忐忑不安的叫来一问,那小子虽然也稀里糊涂的然而到底是个读过书了解过一点律法的秀才,当着官差的面不敢胡说,只能对他祖父点了头。
族长真给吓到了,他可不想被告上公堂,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他们一族百害无一利,男女婚嫁成问题,出门还要被人家戳着脊梁骨耻笑,哪还能抬得起头来,阖族的老小都要恨死他们一家。
他当场把婚书还给了宁三娘,解除两家婚约,并且屈辱的道了歉赔了一笔不少的银子。
王家人看着宁三娘的目光恨不得把她吃了,宁三娘拿着婚书和银票全然不在意,挺直了脊梁,看也不看姓王的一家子,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等到了没人的地方眼泪却是忍不住流了下来,边哭边笑,胸腔里一股恶气散掉,犹如快刀割去腐肉烂肉一般,痛则痛,然而快意非常,轻松非常。
坐在牛车上徐徐前行,眼看村子里越来越远,宁三娘回头看着,无限感怀的叹了一声:“以后和这个村子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你还舍不得呀?”卓文静开玩笑。
宁三娘一脸被膈应到的表情:“您快别说了,我巴不得离这些人越远越好,赶紧忘掉,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来。奶奶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宁婆婆连连点头,怀里揣着银票和碎银子,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孙女是个有本事的,奶奶都听你的。”
老人家原本对抛开一切离开村子到别处谋生抗拒的很,年纪大的人都格外恋家,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未知的恐惧,很担心离了遮风避雨的房子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哪怕这个家再不好也没想过割舍放弃。
宁三娘好说歹说的劝了好久也没能让宁婆婆放心,老人家也急:“离了这里我们也没个亲戚能投奔啊,我们一老一小的两个女人家,到了外头还不给人欺负了去,留下来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房子,王家咱们以后不跟他来往就是了,奶奶想办法给你招个上门女婿。”
宁三娘只能闷闷的放弃劝说奶奶,先找族长把婚约的事情解决了,结果等她拿着银子回家,老人不见人影,过了好半天才在卓文静以的陪同下满脸高兴的回来,拉着她的手就说我孙女真厉害云云,奶奶听你的,我们这就搬走。
接着就充满干劲的收拾东西去了。
宁婆婆心里事事为孙女考虑,原先下不了决心是严重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当宁三娘展现出强势无畏的一面,人群中旁观的宁婆婆也被她的自信感染,打破了心中一贯以来孙女很弱需要她护着的认知,自然就动摇了。卓文静趁热打铁,从各方各面给宁婆婆分析对比离开村子和不离开村子的利弊,又保证到了京城遇到困难可以找她求助,这才把宁婆婆彻底说服。
回到城里已是巳时,张义带雷平回京兆府,卓文静陪着宁三娘在客栈落脚,然后领她去杂货铺找胡白。
雷平说宁三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姑娘”,王家和其他村民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没人知道宁三娘从小识文断字,也被父母用心教养过,若不是祸从天降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得病死了大半,宁家也只有她和奶奶得以幸存,现在她仍然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宁三娘想要在京城落脚,就得讨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活计,对女孩子而言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是仅有的几个选择中最好的,这种事情不用文弗出面就是卓文静也能给她办成了。可卓文静觉得以宁三娘这样的心性品貌做丫鬟太浪费,也不安全,然而民间有什么工作适合宁三娘她一时半会儿也没好的提议,就想到了找胡白帮忙。
胡白这个人虽然又迟钝又阴沉还是个死宅,架不住他还有另外一份好营生,门下一众好手跑遍天南海北,广结善缘,生意来往上至豪门贵族,下至升斗小民,三教九流各类人物就没他打听不到人和事。
要不是中间有个唐非,卓文静根本结识不了胡白。
等到了杂货铺门口卓文静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胡白认识卓文静,却不认识卓小花呀!
她无语望苍天,只能抱歉的给宁三娘解释一番,提议先一起去租房子,等下午她叫了唐非再一起过来。
宁三娘还当她在苦恼什么,一听是这个便不在意的笑了:“也不急于这一时,那就下午吧,您帮了我这么多,我真不知道如何报答。”
卓文静大大方方的一挥手:“没事,我最乐于助人了,尤其是你这样娇滴滴的小美人。”
宁三娘:“……”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杂货铺里走出一个人来。
卷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充满异域风情的容貌和衣着,是个长相极其美艳的异族女子,而整日躲在杂货铺里连门口都不乐意出的胡大老板竟然破天荒的从铺子里走出来,巴巴的跟在这异族女子身后,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容浮着两抹淡淡的红晕,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哼唧唧的小声说:“别忘了我呀阿依慕,你……常来玩。”
这画面简直惨不忍睹,辣的卓文静受不了的别开头。
宁三娘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长成这样的外族女子,高鼻深目,面部线条深刻,眉毛弯弯长长,眼睛竟然是翡翠一样漂亮的绿色,勾画的眼线加深了眼部轮廓,让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采。
仿佛察觉到了宁三娘的目光,被唤作阿依慕的异族女子不经意的看过来,姿态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目光深邃,那双猫一样的眼睛仿佛带着勾子似的魅惑*,吓的宁三娘赶紧把脸扭开,拍着胸口低声对卓文静说:“我怎么觉得这姑娘有点邪性啊。”
卓文静当然也看到阿依慕的眼神,和宁三娘凑一块:“你不懂,这是极品大美人,男女通杀的,我们快走吧,先去看房子,我感觉她盯上我们了。”
宁三娘一头雾水,却被她的语气弄的也跟着紧张起来,稀里糊涂的点点头,忍着回头再看一眼的*,快步跟着卓文静一块离开。
直到她们走出很远,依然能感觉到背后实质般的目光。
阿依慕收回视线,咬着生硬的汉字缓慢而清晰的问胡白:“那高个子的女子,是谁?我要和她斗酒,来随园食府。”
阿依慕自视甚高,很少有谁的容貌能让她看得上眼,一旦碰到了她认为可以与自己一较高下的人物,别管是男是女一定要和人家拼酒,而且还是往死里喝不要命的那种,非要分出个高下来。但凡见过她跟人拼酒的没一个不怕她这毛病的,实在是太能折腾人,怕她什么时候把自己给喝死了。
胡白和阿依慕不熟当然不清楚这一点,他一听终于有了可以为大美人效劳的地方,连连点头,讨大人欢心的小孩子似的保证帮她打听清楚对方是谁,满足她与对方斗酒的心愿。
得到胡白的保证,阿依慕登上一辆外观华美别具风格的马车,回随园食府去了。
卓文静也就随口一说,哪里知道她还真就叫人家给惦记上了。她这会儿找了牙行正陪宁三娘看房子,地点就在城东的一处民巷,是一座一进一出带后院的普通民居,宁三娘看了很满意,等叫官牙估了价便利落的把房子买了下来,只等打扫干净一应用具添置完整就把奶奶接来入住,只是这样一来她手头就没有多少银子剩下。
和宁三娘约好下午见面,卓文静才打道回府,原本她想着路上顺便买点吃的给唐非和不明带回去,结果她身上除了一块令牌连半个铜板都没摸到,只好作罢。
到了家里,她仍像往常那样径自往后衙去,路上碰到的丫鬟小厮全都拿她当客人,态度恭敬的同时也带着充满距离感的好奇。但对卓文静来说这一张张的面孔都是常常见到的,被大家那陌生的眼光看待,卓文静倒是没有什么感伤惆怅的情绪,当她准确的叫出这些人的名字,看着他们脸上惊讶奇怪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高兴的表情,还挺好玩的。
卓君兰和文弗刚刚吃了午饭,夫妻俩坐在一块话家常,小丫鬟在外头通报:“卓姑娘来了。”掀开卷帘,就看到一名身形高挑有致容貌清妍的年轻女子脸上带着笑容走进来,神色促狭,嘻嘻笑道,“兰二叔,阿弗婶婶,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呀?”
卓君兰:“……”
文弗“噗嗤”一声乐了,嗔道:“淘气。”
屋子里就他们一家三口,卓文静便大咧咧的坐下:“娘亲亲,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性格挺好的。”
卓君兰教训她:“好好说话。”
卓文静翻了个大白眼:“我跟我娘亲热,我娘都没意见,您管那么多干嘛,我晚上还要和娘一起睡,母女两个说体己话呢,是吧娘。”
卓君兰心塞:还是小时候乖一点,越大越不像话。
文弗笑着点点头,顺便给了丈夫一个安慰的眼神,温情脉脉,眼波流转间传递的是彼此才有的心意相通的默契,卓君兰嘴角勾起,轻轻垂下眼睛,眼角眉梢笑意流露,神态安闲的端起茶杯,修长漂亮的手指衬着精致的瓷器格外赏心悦目。
卓文静:“……”
这种夫人心中只有本府让她一晚又何妨的强大自信和对敌人不以为意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卓文静绷着脸:“二叔,你怎么不去处理公务。”
卓君兰一脸“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的宠溺纵容表情,好脾气的笑了笑:“还不到时辰,爹再陪会儿你娘,你认识的小姑娘就是宁三娘吗?”
卓文静:“……对啊。”她想着张义应该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就补充了一些张义不知道的,文弗赞道,“的确是个坚强能干的女孩子,你也不必让小非去麻烦人家胡老板了,娘正好知道一个合适的去处。”
“丫鬟不行啊,她长的还挺漂亮的,容易吃亏。”
“你放心。”文弗道,“别的地方娘还不敢保证,那个地方的女孩子没有人敢随便乱动的。”
她这样一说,连卓君兰都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地方?”
文弗:“随园食府。”
卓文静怔了一下,喃喃道:“那个销金窟。”她吃惊的看着文弗,“您别告诉我,您还和随园食府的哪位大老板有交情。”
文弗抿嘴笑:“和大老板没交情,和大老板的顶头上司在一起玩过几回罢了。”
卓文静纳闷儿:“大老板的顶头上司?都是大老板了还有顶头上司……对了,老板娘哈哈哈哈哈!”卓文静忍不住笑起来,她终于回过味,明白文弗暗指的意思,“大老板是个妻管严怕老婆啊。”还笑嘻嘻的瞅了她爹一眼。
卓君兰面不改色,只管低头一个劲儿的喝茶。
他才不是怕老婆,阿弗最温柔了,他疼她爱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怕呢?
卓君兰脾气好,什么都纵容着自家闺女,被打趣了也不反驳,文弗看不过眼,似笑非笑的瞅着眼前这个没大没小的促狭鬼,轻声细语的笑问:“你觉得娘很凶吗?还是说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只胭脂虎。”
卓文静立刻不笑了,乖乖的端正坐直,低眉垂眼温顺听话的小声说:“没有的事,娘最温柔了,一点都不凶,就算骂人的时候也特别温柔。”
“哦,我还骂人啊?”
“不不不,我只是举个例子,例子,呵呵。”
卓君兰立刻用茶杯挡住嘴角的笑意,下一刻耳边传来一声轻哼,吓的他连忙端正态度,不敢偷笑了。
卓文静偷偷看过去,卓君兰也无奈的看过来,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同情:再温柔好脾气的女人一旦开启了不讲理模式都很可怕啊,这时候千万不能顶嘴,一定要顺着来。
于是两人一声不吭的听着文弗就这个话题唠叨了半天,努力做出认真倾听状,等文弗终于满意,肯放过这个话题,父女俩再也不敢提任何和“妻管严”“怕老婆”“胭脂虎”有关的字眼。
文弗道:“再过一阵子随园食府不是要举办鉴宝大会吗?人手就有些不够,丁夫人让我帮忙注意有没有机灵本分不怕受累模样还过去的小姑娘,她那儿包吃包住,一个月十两银子,客人的赏银还能自己留着,最重要的是但凡在那边做事的都受随园食府庇护,即便是客人也不能随意打骂,宁小姑娘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娘就让人把她给丁夫人带过去瞧瞧。”
这是好差事,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到随园食府做事呢。
“娘亲你太厉害了!”卓文静发自内心的称赞,“我看人的眼光还行,宁姑娘的条件绝对符合丁夫人的要求,只是她经历过那些事情,虽然过错不在她,可俗世对女孩子要求生来就严厉苛刻,哪天要是给人家查到了会不会很介意这个啊?”
“你且放心,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端茶送水的侍女而已,哪里会在意那么多有的没的,别管以前如何,以后只要不出大错,踏踏实实的做事,随园食府都能包容。”
卓文静:“好,什么时候可以让她过去?”
“你和人家约好了下午见面,就下午好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卓文静只需要把文弗的人带到宁三娘面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她操心,最后丁夫人到底用不用只能靠宁三娘自己争取。
宁三娘自然是听过随园食府的,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等终于来到传言中销金窟,见到了大老板的发妻丁夫人,宁三娘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是文弗推荐过来的人丁夫人才会亲自见她,宁三娘眉眼干净,目光清澈坚定,读过书气质自然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好得多,丁夫人看了之后是满意的,随后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宁三娘虽然忐忑,也有过一瞬的迟疑要不要隐瞒,然而想到这个机会是卓文静给的,未来被发现被人家瞧不起的不光是她自己,可能还会连累卓文静,还是说了实话。她以为这下子肯定没希望了,哪里想到丁夫人听了她的经历非但没有因此嫌弃她,反而笑起来把她一通好夸。
“就该这样才对,那些受了欺负只会哭唧唧的弱女子本夫人可瞧不上,哭有什么用,骂回去打回去啊,自己都不想着救自己,还想着让人主动来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这些弱女子虽然可怜也着实可恨,怨不得命苦。三娘是吧,就你了,待会儿领了牌子先回去把你奶奶安置好了,后天一早过来,准你每日出府回家,不用日日在府中住着。”
宁三娘喜出望外,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一个劲儿的说:“多谢夫人!”
卓文静听说了也很为她高兴,而她这边宫里也传来了消息,皇帝惦记着卓文静许给他的巨大好处,以卓文静救太后公主杀叛贼有功为名,又拿出她当日在擂台上的表现以及百姓的支持做证明,称她实力远超男儿,而民意难为,终是顶着群臣的反对声硬是给了她一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的官阶,挂靠兵马司,自成“夜巡人”一职,掌城内夜间治安巡防。
卓文静得偿所愿,另外她注意到圣旨中还附带了一条不怎么起眼的任命。
那个说什么工部虞衡清吏司什么什么职位的前头是不是提了“唐非”两个字?
唐非咧着嘴,笑的可开心了:没错就是我,以后我也可以自称本官了哈哈哈哈。
卓文静:“……”
现在她真的开始觉得皇帝有点任性了,怪不得她爹说那天上朝的时候好些大臣都反应激烈差点撸袖子吵起来说皇上您真是太乱来了呢。
卓文静拿着圣旨嘀咕:“才多大点的小屁孩还学人家当官,皇上也太不靠谱了。”
一道充满怨念的视线落在她背上。
卓文静默默地转过身来,低下头盯着满脸不高兴的小个子,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小唐大人,你好,噗……”
唐非炸毛了,跳起来也要摸回去,可怜他如今的身高放在卓文静跟前妥妥的小冬瓜一个,人家不费什么力气就轻轻松松的把他制住,让他跳也跳不起来,更别说摸卓文静的头了。
被卓文静对付小孩子一样按在怀里动弹不得的小唐大人面红耳赤的放弃了挣扎,想想自己和卓文静之前天堑一般的差距,真是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换自己疼她,前路真是一片黑暗,忍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