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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淼轻轻咬了唇,一颗心已经慌乱到了极致,却依旧没有做声。
她想过了,池轻应该是没有将她供出来,毕竟她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如果真如帝王所说,池轻什么都交代了,那也没必要将郁墨夜也找来,那么多人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肯定是诈。
对,是诈,她不能不打自招撄。
一时场下四寂偿。
等了好一会儿,也未等到人开口,帝王轻嗤:“好,你们不说是吧?那就……”
话说到一半,刑部尚书急急走了进来,对着帝王一鞠:“皇上,在天牢外面的草丛里找到了池轻扔弃的迷香粉。”
边说,边双手呈上一个小瓷瓶。
庞淼身子一晃,被边上郁临旋不动声色自身后扶了一下。
大手攥住她手臂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痛意,他用了大力,明着像是扶了她一下,实则就像是恨不得捏碎她的臂骨一般。
庞淼心脏一缩,他肯定知道了是她所为,他肯定在怪她,怪她害了池轻,也坏了他的事。
她只是想帮他而已,她只是不想看到他一人独坐在书房黯然神伤而已。
看到他在研究皇宫地图,她想来想去,想不到他研究这些做什么,除非劫狱,关池轻的天牢就在皇宫里。
前方,帝王示意王德将瓷瓶拿过去,刑部尚书的声音再度响起:“皇上莫要打开瓶盖,此粉非常厉害,据微臣调查,是兵部的暗器毒器司刚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型迷香粉。”
帝王眸光一敛:“兵部?”
庞淼听到自己心中“嘣”的一声,她慌乱转眸,看向身侧男人,看到男人蹙眉闭眼、紧紧抿起唇、愤怒隐忍的样子。
她低下头,难过极了。
前方帝王的声音响起:“既然是兵部暗器毒器司的,那就传兵部尚书庞思安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听到提自己父亲的名字,庞淼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扑簌扑簌滚下来。
“都是妾身一人所为,是妾身的错,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迷香粉是妾身在父亲那里偷的,父亲不知道,王爷也不知道此事,妾身是背着他做的,妾身知道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郁墨夜还是微微震惊,没想到真是庞淼,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前方帝王唇角轻轻一勾,将手中瓷瓶放在面前的桌案上,高大的身子朝身后椅背上一靠,凤目略略扬起,瞥了郁临旋一眼,又落在跪于地上的庞淼身上。
“朕实在没想到五王妃是池轻的幕后之人,难怪那日,池轻正好劫持了五王妃。”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庞淼苍白着脸,红着眼连连否认,“不是这样的,妾身不是池轻的幕后之人,妾身跟池轻根本就没有来往。”
边上郁临旋眉心越蹙越紧,也蓦地一撩袍角,跪于地上。
“皇兄,庞淼是一时糊涂,才铸下如此大错,但,她绝对没有与池轻为伍,请皇兄明察!”
帝王看着郁临旋,努努唇,点头,“嗯,跟池轻没有任何来往,也绝对没有跟池轻为伍,那朕就不明白了,为何要冒险救她?是为了专门跟朕作对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妾身岂敢跟皇上作对?”庞淼急得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不知道能不能将实情讲出来,如果讲出来,如果说郁临旋喜欢池轻,池轻是帝王的女人,那也就是说郁临旋觊觎帝王的女人。天,绝对不行。
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就在她慌乱无措之际,身侧的男人出了声:“庞淼是误会了,所以才做出这等傻事,至于误会什么了,皇兄心里清楚。”
在场的所有人一怔,包括庞淼和郁墨夜,也包括帝王。
众人莫名,连庞淼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帝王轻敛了眸光。
郁墨夜看了看两人,忽然明白了过来,是将那个池轻误会成了她这个池轻了么?
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这样了。只是,郁临旋做了什么,让庞淼会误会到这个上面来?
这一刻,她是不是应该感动呢,感动郁临旋的用情至深?可是,当初,他为何想要杀人灭口炸死她?
当日,刺杀地点定在那栋废楼里,只有她和郁临旋两人知道。火药又不同于别的东西,是必须事先埋好的,只有确定知道消息的人,才能做到。
而且最重要的,在出发之前,她亲耳偷听到有手下前来跟他禀报,说火药都准备好了。
种种迹象表明,就是他,郁临旋,想要在她刺杀郁墨夜之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抹掉一切。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推测,这两日,她已经开始在调查,调查当日之事。
收了思绪,她看向殿中的两个男人,特别是帝王,她想知道,郁临旋这样说,他会有什么反应。
寂静了良久,帝王终于开了腔:“就算不是与池轻为伍,就算是误会,但是,大齐律法你们不是不知,池轻是死囚,劫狱救死囚,同死囚罪,还有,庞思安身为兵部尚书,让部内研制的新品丢失,不管是不是他所为,都是从他的手里出来的,这是渎职,按照大齐律法,渎职罪,轻者罢黜、坐牢,情形恶劣者,就是死罪!”
说完,当即吩咐霍谦:“去将庞思安捉拿归案!”
庞淼一听急了,连忙磕头,声泪俱下:“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都是妾身一人所为,妾身愿意承担任何责罚,跟父亲无关啊,都是妾身一人的错,请皇上看在父亲年事已高的份上,能饶过父亲这一次,他真的毫不知情啊……”
帝王轻嗤:“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庞尚书,是渎职罪,并没有说他参与了劫狱,这与他知情不知情毫无关系,而且,大齐律法,上对天子皇室,下对百姓黎民,不分贵贱、不分男女、不分老幼,都一视同仁,五王妃让朕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饶恕他,这是要朕徇私枉法吗?”
庞淼被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哭,一边哭,一边以头撞地。
龙吟宫的地上铺的是汉白玉石,冷硬无比,“咚咚咚”一声一声让人无比心悸,众人都撇了眼不忍心看。
身侧郁临旋皱眉拉了她的手臂,想要阻止她,却被她一把挣脱,神情崩溃地继续。
帝王睥睨着她,丝毫不为所动,声音沉沉,一字一句:“你当初窃取迷香粉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会连累自己的父亲这样的后果。”
话落,扬袖,示意霍谦快去办。霍谦领命,喊了门口的两个禁卫,一起离开。
帝王又吩咐刑部尚书:“将五王妃带下去!后面的事情就由刑部去办了。”
刑部尚书颔首:“是!”
他心知肚明,所谓后面的事情,指的就是执行死刑。劫狱救死囚,与死囚罪,而渎职情形恶劣者,亦是死罪,所以,庞淼以及庞思安,皆一个死字。
“五王妃,请吧。”他转身走到庞淼面前。
庞淼怔怔抬头,泪流满面,正欲从地上爬起,边上郁临旋骤然出了声:“皇兄,臣弟愿意以此免死金牌,保下庞淼及庞尚书。”
众人一震,庞淼愕然,所有人都转眸齐齐看向郁临旋,包括帝王,也包括郁墨夜。
只见郁临旋自袖中掏出一枚金牌,举起。
大家都很意外,庞淼更是难以置信,怔怔睁大眼睛。
帝王眼波微动,眯眸睇着他手中的那枚金牌,徐徐开口:“朕记得,这枚金牌曾经是不是用过一次?”
郁墨夜长睫颤了颤,想起那一次,顾词初刺死了庄妃的狗,帝王要她为狗守灵七七四十九日,郁临旋用此金牌保下她。
“是!”郁临旋颔首,“用过一次,免死金牌可用三次,所以正好可以救下庞淼和庞尚书二人。”
庞淼回过神,坚决不同意。
“王爷重情重义,妾身感激不尽,此事本就跟王爷无关,都是妾身咎由自取,怎么能用王爷的免死金牌来赎妾身?妾身知道,免死金牌是当年王爷的母妃以命换得,王爷怎么能够如此轻易挥霍?妾身不要!”
郁临旋顿时就恼了,脸色冷得如同腊月飞霜,咬牙道:“你是让本王眼睁睁看着你跟庞尚书去死?”
庞淼被他的样子吓住,眼泪再次流下来,她摇头:“不是,是妾身不好,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连累了王爷……要不,王爷用一次机会,救下妾身的父亲……妾身甘愿赴死……来世再做牛做马,报答王爷的恩情……”
虽然她不知道免死金牌的第一次机会是怎么用掉的,但是,她知道总共只有三次机会,已用一次,只剩最后的两次了,如果全部都被他们父女俩给用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既然不想让他劫狱,而自己来为之,本就不想他牵扯其中,结果到头来,反而害他没了免死金牌,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前方帝王再出声:“五弟决定好了吗?救一人,还是救两人?”
郁临旋还未回答,庞淼已抢先接上:“一人,就只需救一人,救妾身的父亲……”
却是被郁临旋沉声打断:“两个都救!”
帝王点头:“好,既然是先皇赐的免死金牌,也是先皇定下的规矩,朕自当遵守,朕放过庞淼和庞尚书,免死金牌三次机会至此全部用完,这枚金牌朕收回,五弟可有意见?”
“没有。”
郁临旋放下举着的手臂,将金牌双手托起呈上,眉目低垂。庞淼依旧不愿意郁临旋这样做,在那里哭着:“王爷......王爷......”
郁墨夜看着,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低低叹息,终究是一个情字惹的祸。看得出庞淼对郁临旋用情至深,人,往往就是这样,关心则乱,才会误以为池轻是她,甚是还冒死救人,到头来…….
哎……
帝王示意王德,王德上前,将郁临旋手中的金牌接过,回来交给帝王。
帝王拿在手里瞅了瞅,两面翻着看了看,确定并非是假后,五指骤然一收,金牌瞬间在他的大掌中变了形。
众人惊住,郁临旋更是脸色微白。
都未说话,都看着帝王,下一瞬,又见他修长的手指捻动,金牌便在他手中化为粉末,金色的,自他指间逸出,纷纷扬扬。
见大家目瞪口呆,帝王徐徐开口:“本是先皇留下的东西,不应如此对待,但是,这毕竟是免死金牌,历朝历代,为了一块免死金牌,惹出祸事的例子不枚胜举,既然机会已无,朕便当众毁之,本朝自此再无免死金牌!”
众人恍悟,纷纷点头,觉得帝王所举圣明。
一场劫狱引发的生死祸事,因郁临旋的免死金牌结束。
帝王让人去召回霍谦,此事作罢,不再追究庞思安。并让人带口谕给庞思安,原本免死金牌,只是免死,活罪难逃,但,因考虑到庞思安为官多年,也是克己奉公,对大齐有功,所以,仍保留其职位,愿他日后更多为国为民多做贡献。
庞淼也随郁临旋回府去了。
郁墨夜借故跟王德说话,磨蹭了一会儿,众人走光,她便成了最后。
见帝王起身入了内殿,她便也跟着走了进去。帝王一直走到桌案边,却并未坐下,而是转身靠在桌案的边上,含笑看她:“有话要跟我说?”
郁墨夜很少见他这样,双手闲适地撑在桌面上,高大的身姿斜倚着桌演,似靠似坐,慵懒迷人的样子,让她怔了片刻。
回神,她璀然一笑,道:“是啊,特意留下来感谢皇上的大恩大德。”
“哦?”帝王挑眉,饶有兴致的模样,扬目瞥了门口一眼,然后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郁墨夜也回头看了看门口,无人,但是,她还是扬袖一甩,凌厉掌风甩出“嘭”的一声带上内殿的门。
然后,举步走向帝王。
帝王伸手将她拉到面前,唇角笑意更浓,“是不是很享受自己的武功?”
郁墨夜点头,“当然。”
“你方才说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挡住了池轻的栽赃,她没有指出庞淼,而是反咬我的吧?”
帝王有丝丝震惊,“你看出来的?”
“嗯,我看到池轻嘴巴在动,好像发不出声音,而且,她进来的时候,就盯着我,所以,这样认为。”
帝王眸露惊喜,一双大手扣上她的肩,“你行啊,人家一孕傻三年,你生了六六反倒像是开了聪明孔,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是吗?”郁墨夜嘻嘻笑着,不急,后面有更多让你刮目相看的,“对了,另外也恭喜皇上收回免死金牌。”
帝王没做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边缘轻轻抚了抚,“你不会以为这次的事是我为了要废掉老五的免死金牌而故意做的吧?”
“怎么会?”郁墨夜当即否认。她还真没这样想,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池轻,清楚这个中因由。
虽然她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权谋之术,真是用得炉火纯青,就像对待庞思安,是打个巴掌给个枣儿,恩威并施,日后庞思安定也不敢造次,且会忠心耿耿。
但是,此次庞淼之事,她知道,跟他无关。
“我只是有些好奇,庞淼为何会去救池轻?五弟说的那个你们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误会是什么?”她仰着小脸看向帝王。
那个刹那,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郁墨夜,告诉我吧。
帝王眼波微微一动,静默了片刻,面色如常道:“哦,这个啊,五弟也说了,就是个误会,就是以前,你怀六六闭门不出的时候,有一次,王府和女眷进宫赏莲,然后在湖边,池轻差点滑倒,被五弟扶住,我跟庞淼正好看到他抱着池轻的那一幕,五弟当时解释了,我相信,但是,庞淼却误会了,可能因此一直以为五弟喜欢池轻。”
帝王一边说,一边专注地看进她的眼底,大手依旧捧着她的脸,手指在她眼角边上无意识地来回滑动。
郁墨夜“哦”了一声,“难怪呢。”
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信手拈来,他就不怕她又去问郁临旋,他们两人编的不一致吗?虽然,她没有那么无聊,真的跑去求证。
“太后的寿辰,四王府准备了什么礼物?”帝王成功转移了话题。
郁墨夜眉眼一弯,“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帝王轻嗤,顺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个小财迷,舍得送什么大礼?”
郁墨夜撇撇嘴,嗔他,“那是以前,现在不是还有你吗?有坐拥天下的帝王做靠山,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是什么大礼?”
“暂时保密,到时你不就知道了。”
帝王努嘴,耸了耸肩,一副,好,那就拭目以待的样子。
******
一回到五王府,郁临旋就直接去了书房,庞淼心里很难过,几次想要进去道歉和致谢都没有勇气。
她知道,他肯定在气她恼她怪她怨她,因为她,他没有救成池轻,池轻定然是一个死字,而且,还害得他没了免死金牌。
她怎么这么没用?抬手敲上自己的额,那一刻,她恨不得死。
就在她不知第多少次徘徊在书房门口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自里面被他打开,她有些无措,“王……王爷,妾……妾身就是过来问问,王爷午膳想吃点什么?”
郁临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对,应该是微微清冷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情绪地回了她二字:“随便。”
“哦,好的…….”庞淼躬身行了个礼,正欲离开,却是被郁临旋喊住:“等等。”
庞淼脚步一滞,心跳踉跄,缓缓回头,“请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上次在宫里,池轻事发准备逃走那日,是你凑过去送给她挟持的吧?”
郁临旋骤然开口,庞淼一怔,有些意外,这件事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原来他也知道,她轻抿了唇,没有回答。
而对方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答,微凉的声音继续:“这次又去天牢给她送迷香粉和腰牌,你是怎么想的?”
“我……”庞淼刚准备出声,郁临旋却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你怎么想的,本王心里有数,本王不知道到底哪里让你误会了,但是,今日本王明确告诉你,不是她!所以,请你以后收起你那泛滥成灾的、愚蠢至极的好心,本王不需要。你只需安安分分做好你的五王妃,不要再自以为是,不要再给本王添乱了,如此,本王便感激不尽。”
庞淼脸色一白,僵在当场,郁临旋已转身回了书房,并“嘭”的一声带上书房的门。
庞淼只觉得那沉闷的一声声响,就像是重击在她的心头一般,让她一颗心大痛起来。
呼吸都呼吸不上,她伸手攥住自己胸口的衣襟,痛得微微佝偻了身子。
泛滥成灾、愚蠢至极的好心,本王不需要……
不要再自以为是,不要再给本王添乱了,如此,本王便感激不尽…….
声声回荡在耳畔,字字如刀,直戳她的心窝,戳得她一颗心鲜血淋漓。
还有,不是她,他说明确地告诉她,不是她,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搞错了是吗?他心里的女人不是池轻?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笑话。
又难过又自责,一颗心痛到无以复加,她伸手扶住边上的廊柱,皱眉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脚步虚浮地离开。
书房里,郁临旋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阴郁地坐在桌案边,大手抓起桌上的皇宫地图,揉做一团。
免死金牌没有了,他的计划就彻底被打乱了,不是打乱,是根本无法实施了。
不行,得赶快停止,他起身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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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一抹身影从龙吟宫内殿的窗户飞出,身轻如燕,飞上宫阙的屋顶,顷刻就不见了人影。
王德在关外殿的窗户,正好看到这一幕。唇角勾了勾,王德将窗门掩上,其实他已不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已经见怪不怪,而且,他知道帝王去了哪里,四王府么。
如同寻常每次一样,他回身吩咐负责守夜的小太监,“好生守着,皇上已经寝下,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任何人,知道吗?”
小太监领命。
冬日的夜没有一颗星子,浩瀚的天宇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着万物。帝王身姿轻盈,踏风而行,几个无声的纵跃起伏,掠过重重宫殿的上空,掠过飞檐流角,很快便飞出了皇宫高高的围墙。
只是这一次没有直接飞向四王府的方向,而是朝相反的城北飞去。
穿过一片稻田,因为已经进入严冬,稻田都闲置,什么都没种植,显得天地空旷无比。过了稻田,便来到一片密林,帝王敏捷穿梭其中,衣袂不时带起一些枯萎的落叶,随风飞舞。
冬夜真的很黑,又在树林里,帝王完全凭着对树林的熟悉以及练武之人夜间的视力,轻盈飞过。
密林深处,一株大树前,他翩然落下,然后,提起内力,掌风击向树干,忽然,那株大树竟然移动起来,跟先前的位置挪开了几尺的距离。
帝王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直直飞上那株大树的树梢,在一根树叉的位置轻轻一按。
边上的数株大树也纷纷移动起来,变换着各自的位置,一番眼花缭乱、错综复杂的阵法移动之后,所有树都停了下来
。
帝王从树梢飞下,再穿过这些树往前,便看到了那一处小庭院。被密林所掩,小庭院极不显眼,若不是其中一间厢房还亮着烛火。
那一抹烛火如豆,亮在漆黑的夜里,犹如深山的鬼火,微弱低迷,帝王眸光微敛,径直朝亮着烛火的那间厢房而去。
抬手,有节奏地轻叩门扉,门开,露出樊篱的脸,拉开门,让其闪身进屋,樊篱再次关上门。
屋里烧着暖炉,很温暖,帝王解了身上披风,扔在椅翅上,问樊篱,“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樊篱走到桌案边,将自己看了一半的书,叠了个记号,抬头看他,“没有任何动静。”
帝王微抿着薄唇,走到书架旁,伸手拿下上面的其中一本书,只听“哗啦”一声,书架自动移开,出现一个暗间。
暗间不大,只陈列着一个透明的水晶棺,水晶棺里盛满幽蓝色的药水,一具尸体浸泡其中。其实,也不能说是尸体,因为还有心跳,只是没了脉搏和其他体征。
帝王微微眯着眸子,看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躺在药水里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静默了片刻之后,喃喃道:“明日便是他的大限了……”
末了,又转头问向身侧樊篱,“人死之前不是应该都会有回光返照的吗?”
樊篱蹙眉,“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回光返照,很多人睡着就再也没有醒来,何况,他,早已没了脉搏。”
帝王又垂眸沉默了一会儿,举步走向书架,将手中的那本书插回到原来的位置,书架又“哗啦”一声自动归到了原位。
返身,帝王拍了拍樊篱的肩,“这几日辛苦你了。”
樊篱轻嗤,“记得就行,日后还我。”见帝王弯了弯唇,樊篱拿起椅翅上的披风,递给他,“好了,你不是还要夜会佳人,某人该等急了,你放心,若真回光返照了,或者有什么情况,我会燃烟花通知你,或者让它通知也行。”
樊篱边说,边指了指房中窗边鸟笼中的一只鸟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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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府,郁墨夜身着一袭洁白的寝衣坐在铜镜前,手执木梳一下一下梳着披散下来垂至腰间的长发,双目定在铜镜里面自己的脸上,微微失神。
直到耳廓轻动,她才回过神,动静是来自窗口的,她知道,是某人来了。
没有起身,她依旧梳理着自己的发丝,透过铜镜,她看到男人飞身进来,看到男人缓缓走近。
“今夜那么晚了怎么还未睡?”男人展臂,自身后将她轻轻拥住。
他衣袍上沾染的夜露的寒气让她微微一颤,心细如尘的他当即就觉察到了,连忙松开了她,蹙眉:“怎么穿那么少?”
“炭火烧得很旺,屋里很暖和,不像你在外面,”郁墨夜起身,看到他的大手冻得通红,连忙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男人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丢在一旁,不明白她给手他的意思,以为想让他牵她,便裹了她的手背。
温暖软和入手,而他的很冰,他才明白过来她是想暖他的手,心中一动,也未立即松开她,而是拉着她来到暖炉边,执起她的手烘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而站,中间是暖炉,雕花镂空的暖炉盖子上方,四手交握,他眉目低垂,翻看把弄着她的手。
“还记得那时在龙吟宫,我们握着手,池轻突然闯入,你随机应变,说自己在给我看手相的情景吗?”男人笑着开口。
“当然记得,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过去那么久了,我记得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样。”郁墨夜亦笑着,低声感叹。
“是啊,”男人眉眼未抬,指腹轻轻抚摸着她掌心上不是很明显的薄茧。
郁墨夜也垂眼看过去,开口:“其实,我以前还一直奇怪呢,我应该没干什么粗活儿吧,怎么会掌心也有茧子,虽然不重,最近才明白,原来是练武练的。”
“嗯,一个女孩子能练到这般身手,想来付出了不少努力。”男人又将她的双手捧在掌心,轻搓。
没搓多久,却是被郁墨夜反手握了,然后,便学着他的样子,她来回轻搓他的手,“我一直在屋里,需要暖起来的是你的手好不好?”
男人笑:“已经暖了。”
然后就想握她,却是被她的手灵活避开,她来攥他的手,又是被他闪过,四只手便在暖炉的上方纠缠起来。
一来二去,纠缠来纠缠去,两人就纠缠到了一起,是男人忽然扬手,用内力将位于两人中间的暖炉移开老远,然后另一手一拉,就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撞上他结实的胸口,她想后退一步,却是被他的大手扣住后背。
“郁临渊,看到你方才移暖炉我想起刚回朝那会儿,那夜夜宴,就是萨嬷嬷被杀那夜,我躲到了你的龙吟宫,然后,他们追到了龙吟宫,你为了证明人不是我杀,故意让我去捡掉在青铜香炉下的一颗珠子,那时,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将重得要死的香炉搬开,我心里憋屈得要命,以为你故意整我,后来才知道你是帮我开罪......”
男人没有做声,低头,换换逼上她的脸,她笑着躲避,“如果放在现在,我轻轻松松就搬开了,那岂不是洗脱不了嫌疑?”
今日她去顾词初的厢房,以为青莲将六六抱过去了,所以过去找,顾词初不在房里,她却不小心看到了顾词初准备烧给萨嬷嬷的纸钱,上面写着萨嬷嬷收。
这说明什么?她心知肚明。
男人似是根本就没有在听她在说什么,唇瓣轻触上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鼻尖。
暗哑的声音逸进她的呼吸里面,“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唇还是凉的?要不,你方才怎么帮我暖手的,现在就怎么帮我暖唇行不行?”
他的话音刚落,唇上蓦地一热,郁墨夜已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男人一怔,有些意外,也同样惊喜,便没有动,只双手更紧地将她的身子扣向自己,任由她含住他的薄唇,包裹、辗转、描绘,一点一点让其暖和起来。
男人轻轻阖上眼睛,郁墨夜长睫轻颤,同样闭上了眸子,两人温柔缱.绻。
不消片刻,男人的唇就变得火热起来,郁墨夜刚想撤离,却是被男人一把反吻住,然后,便变被动为主动,加深了那个吻。
虽然依附在他的怀里,可在他猛烈的进攻下,郁墨夜还是有些站立不住,她伸出手臂缠上他的颈脖,积极地回应着他。
两人吻得忘情,直到两人都粗噶了呼吸,才缓缓分开。
“青莲开的药在吃吗?月事是不是还在?”男人捧着她的手,轻吻着她的鼻翼唇角,呼吸粗重,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已经十来天了,一直不见干净,昨夜都还在的,所以,今夜男人其实也不抱希望的。
但,让他意外的,郁墨夜却是红着脸啄了一下他的唇,然后羞涩低头道:“今夜……可以,已经没有了……”
话还未说完,脚下蓦地一空,男人已经打横将她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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