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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穿梭在寂静的街道上,明月稍稍侧头,朝身后睨了眼,察觉的对方没有杀气,索性没有理会。
这几日她都知道有人在身后跟着她,只不过对方一直没有做什么动作,她也就懒得管了撄。
明月随意寻了间破庙,将那男子丢下来,便立即折身回丞相府。
叶弦衣皱起眉头,想出去拦着明月,将将踏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她认得他是谁,而且,他似乎也没有见她的借口偿。
她不是苏秦,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自己贸然出现在她面前始终不妥。
“该死的!”叶弦衣忍不住低咒出声。
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委实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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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到了苏秦大婚之日,大清早就有婆子过来伺候苏秦起身梳洗。
听说这几个婆子是苏丞相特地请来的,不止对大婚事宜得心应手,对付赖床的人也自有一套。
明月从屏风后看着穿着里衣坐在梳妆镜前打瞌睡的苏秦,颇觉好笑。
不知为何,明月此刻竟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她认识苏秦那会儿,苏秦还只是个只及她胸口处的小姑娘,成日跟在白凛风身后像只跟屁虫一样,别看她人儿小小的,脾气可不小,一眼不合就炸毛,连身为师父的白凛风都怕她三分。
待苏秦打点好后,苏丞相从外头走了进来,向来苍老犀利的双眼里此刻深邃复杂,盯着苏秦看了好半响,老眼里竟然浮现处薄光。
一直以来鲜少踏足天秦院的苏丞相头一次不是带着满腔怒火的突然从外头走进来。苏秦不知怎的,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贝齿轻咬着下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父亲,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也曾如同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宠溺过自己,苏秦平常总是老头儿老头儿的说着,可心里到底是在意他的。
苏丞相深深的看了苏秦一眼,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便离开了。
苏秦的目光黯淡下来,看着苏丞相的背影,负气似的哼了一声,将一旁候着的婆子手中的红盖头抢了过来,自己盖了上去。
吉时快到了,苏秦被婆子搀扶着走了出去。
明月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揉了揉从方才开始就跳个不停的有眼皮,眉头紧皱。
燕京已经很久没有办过这么大的喜事了,大街上人满为患,全都是出来看热闹的。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敬为天神一样的摄政王,竟然真的要娶丞相府那位名声不太好,生的不太好,品德也不太好的嫡小姐苏秦。
这苏秦究竟走的是什么狗屎运啊!
“诶,你们说,这摄政王到底是看上了苏大小姐什么,苏二小姐可以她好多了。”
二小姐苏嫣然在京城名声很好,人又生的极美,这句话立即就得到了大伙的赞同。
站在人群里的明月原本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在意,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由得寻声望去。
“嘿嘿,摄政王是什么人,看上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说话的是一名满脸贴着胡须的男子,男子身形粗犷乍看起来好像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可他露在袖外的手,皮肤却很是光滑,这是一双属于年轻人的手。
在看他身旁同样打扮的人,那人相较于他身形纤细许多,而且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周身上下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
这两人都是满脸贴着胡子,看起来邋遢又滑稽。
明月稍稍一想,脑海中浮现出两张脸,唇角无声的勾起。
在这个人皮面具存在的朝代。一个人的脸面可以改变,声音经过训练也能改,可气质却是极难掩藏的东西。
这两人的伪装显然不到家,尤其是较为瘦弱的那个。
“你的意思是,摄政王还真的看上苏大小姐了?”那名百姓不敢置信的问道。
粗壮的男子嗤道:“不然呢,若摄政王不愿,还有人能强迫他不成?”
“可不是嘛,”瘦弱的男子接着道,“依我看啊,摄政王定是喜欢上人家苏大小姐了。难道你们没听说吗,这婚事可是摄政王他老人家亲自进宫去求的。”
粗壮的男子又道:“我听我那在王府里做事的远方亲戚说,摄政王下朝回来换了身衣服就去找苏大小姐游湖去了。你们可曾见过摄政王与哪位姑娘的名字放在一起被人谈起过?没有吧。”
这下子,周围的男子们全信了,而姑娘们,立即心碎了一地。
那两名男子扫过众人的神色,相视一眼,不动声色的退出了人群。
明月见状,颇感兴趣的跟了上去。
那两名男子在一处屋舍的转角处停了下来,抬手撕下脸上乱七八糟的胡子,露出原本俊秀的面容。
这两人,不是上官竹和青阳又是谁。
青阳曾跟在明月身旁一段时间,明月自然能认出他的声音,而上官竹就更不用说了,两人还曾结下过梁子呢。
上官竹一脸嫌弃的将那团胡子丢到青阳怀里,“这什么玩意儿,丑死了。”
青阳不满的瞪了上官竹一眼,将东西塞入袖中收好。
上官竹转身看着大街的方向,啧啧道:“爷啊,咱可是为了你才干这种啥事,你不念功劳也得记住苦劳啊。”
前两日摄政王邀苏秦游湖是真的,不过船没开出去他看人家又闪没影儿了。
他估摸着他们家爷定然又去跟踪那小白脸了。
青阳符合着点了点头,“对,所以王府的茅房属下可不可以不去打扫了?”
话落,两人相视一眼,各自掬泪。
明月无声的笑了下,看了眼天色,猜想着苏秦的花轿差不多也该到了,便跳下树干,朝摄政王府的方向纵身而去。
摄政王府大门外的街道上人满为患,侍卫兵守在道路两旁,隔出一条道路让送亲队伍行走。
王府门前挂着的红绸已经被换了新的,还多挂了几个喜庆的红色灯笼。
明月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混了进去,顺着前来观宴的人朝正厅走去。
恰好这个时候新娘子苏秦由喜婆搀扶着走了进来,高座上坐着的是太皇太后和苏丞相。
两人虽同座,可椅子摆放上还是有讲究的,例如苏丞相的椅子要比太皇太后的稍前一些,椅背稍矮一点。
小皇帝因身体不适不便前来,倒是命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
眼下新娘到了,就差新郎官了。
虽说以摄政王的身份,不需要亲自前去丞相府迎亲,可送亲队伍到了王府门口的时候还是需要出去接的。按照习俗,该是由新郎官踢花轿,然后将新娘子从里面抱出来,然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见到叶弦衣的人,好似今日成婚的不是他一般。
大厅内的众人见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今个儿可是大喜的好日子,这满堂宾客看着,上面还坐着太皇太后,叶弦衣却迟迟未来,这可是生生的往苏家脸上刮巴掌啊。
德王爷不等声色的看了苏丞相一眼,嘴角似有似无的勾起。
眼见着吉时快到了,依旧没见到叶弦衣的身影,苏丞相难看的面色再怎么也掩藏不住了。
明月有些担忧的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苏秦,却不知苏秦红盖头下满脸的不以为然,要是成不了亲那才正合了她的意呢。
太皇太后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朝身旁的赐喜打了各眼色,赐喜会意,正要下去问问怎么一回事,将将走出两步,便见叶弦衣过来了。
“有些急事耽搁了。”叶弦衣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众人听言,纷纷表示理解。在座谁人不知,小皇帝还小而且身子不好,朝中的事情都落在了摄政王的身上,如今人家为了正事稍稍迟了一些,可终究还是来了,便也没什么值得好说的了。
苏丞相也松了一口气,虽心底仍有不悦,可也不好多说什么。
婚礼继续进行,明月盯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明月十分肯定,与苏秦拜堂的这个人,不是叶弦衣!
*
荔城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客栈里,一名伙计趴在桌子上,睁大着眼睛数着从自己面前飞过去的苍蝇。
年老的掌柜坐在柜台后打着盹儿,怀里抱着一张算盘。
楼上的厢房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吓得两个人同时滑下了椅子。
一声灰色衣衫的青蘅从楼上走了下来,将一锭金子丢在柜台上,又转身回到楼梯口,环胸抱剑,像门神一样守着。
掌柜的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这锭金子若是真的,可是能盘下十间他这样的小客栈啊。
掌柜连忙将金子拿过来,咬了一下,硬的,顿时就乐了。
他这是遇到贵人了啊!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伙计投来的贪婪的目光,掌柜心头一紧,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赶紧将金子收好。
楼上的某个厢房里,屋内满地狼藉,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好的。
叶弦衣身着一袭黑色衣袍,因打斗的缘故有些凌乱,衣服上也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此时正执剑指着半跪在地上的男子,俊脸上缓缓的浮现出一丝笑容,“白师兄,承让了。”
白凛风咬牙瞪着眼前的男子,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卑鄙!”
这些年来两人互不干扰,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这男人今日突然跑来找他,二话不说就对他动了手,还对他用了软骨散,该死的是他一时不察竟然真中了招。
叶弦衣也不怒,反而笑道:“白师兄过奖了。”
白凛风恨不得将他这张脸撕烂,“今日我白凛风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但不至于,不过……”叶弦衣眼底杀意乍现,突然丢了手里的剑,一掌的朝白凛风的胸口拍了过去。
白凛风整个人朝后飞去,重重摔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晕倒了过去。
叶弦衣居高临下的看了白凛风一眼,没有多留,转身下楼。
青蘅见叶弦衣下来了,低低的唤了声,“爷。”
叶弦衣看向柜台后的掌柜,冷声道:“去给上面的人请个大夫,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分……”
如湛了冰的双目往那两人一扫,掌柜和伙计吓得一个哆嗦,赶紧道:“今日之事……啊不,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立即去请大夫。”
掌柜说着,推了一下那小伙计,伙计回过神,赶忙跑了出去。
出了客栈,叶弦衣低声吩咐道:“立即着人将白凛风受伤的消息传到苏秦那里,再白凛风的行踪泄露出去,再派人看着,必要的时候出手,别让他死了。”
青蘅一惊,忍不住道:“王爷您这是……”
他这是要将刚过门的妻子逼走啊!
叶弦衣不欲多说,纵身上马,启程回京。
这个时辰送亲的队伍差不多要从丞相府出发了,他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青蘅办事效率很快,苏秦被送入洞房,喜婆才离开不久,便有人将一枚绑着纸条的暗器射了进去。
“什么人!”苏秦掀下红盖头,走到桌边,用力将那枚暗器拔起来,拆下纸条一看,小脸血色瞬间褪尽。
明月进来的时候,看见苏秦正坐在地上,盖头也没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明月的心咯噔了一下,慌忙上前将苏秦扶起,这才听清楚苏秦说的是什么。
“他受伤了,他受伤了……”
他?明月眸光一厉,将纸条抢了过来,粗粗扫了一眼,视线又落在苏秦脚边的那枚暗器上。
捡起来打量了两眼,在一处极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明月面色骤变。
这是危雨楼的标志!
危雨楼的楼主之下,还有四位堂主,为了区分开,每个分堂都会以不同的颜色绘制标志,而这枚暗器上的标志是银灰色的,正是白凛风堂下的。
明月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暗器,难道白凛风真的出事了?
不知道为何,明月直觉告诉她,这事儿有些诡异。且不说白凛风是不是出事了,单从他堂下的人特地前来通知苏秦便有蹊跷。据她所了解的来看,这不是白凛风的行事风格,他们这种人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种事情他不可能特意告诉苏秦,更何况是在明知道苏秦今日大婚的情况下。
不要说白凛风不知道今日苏秦大婚,她前几日便听说他来了燕国,整个燕国都知道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件事要么有人刻意为之,要么就是白凛风受了极其严重的伤,他的下属自作主张传来了消息。
但不论结果是哪一种,对白凛风来说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而对苏秦来说……明月有些头疼。
“明月明月,我要去找他!”苏秦突然抓住了明月的手,力气大得抓得明月有些疼,“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
明月不敢置信道:“我帮你?”
她怎么帮她,帮她洞房帮她做别人的妻子?
这么荒唐的事情,苏秦她也敢!
“可是只有你能帮我了。”苏秦通红着眼,快要哭出来了,“我保证,我只是去看看他,若他生命无忧,我马上就回来。”
明月想也不想便拒绝,“不可能!”
这事一旦被人发现,便是欺君之罪,她苏秦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明月!”苏秦突然吼了一声,推开明月,膝盖一弯,竟然跪了下来,小手拽着明月的衣摆,语气好不委屈,“就这一次,我求你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难过的对不对。”
明月很是无奈,她不想让她难过,可她也不想难过好不好。
她就不该来这一趟,不,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她留下来。
她一直就不看好她和白凛风,虽是师徒可两人相差太多根本不合适。当时听到苏秦说喜欢摄政王的时候,她虽感觉到有一丝不自然,可心底还是替她高兴的,高兴她终于能走出来了。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一听到白凛风受伤她就原形毕露了!
她留下看着她嫁出去,除了姐妹情,更是因为想要亲眼看着她嫁了她才放心。
没想到这倒好,给了她便利。
明月试着与她商量,“你安安心心当你的新娘子可好,我去走这一趟替你瞧瞧你看可好?”
“我不!你又不是我,他是我师父,我要亲眼看见他没事我才放心。”苏秦是个倔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明月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
苏秦似乎生来就是她的克星,她一点儿都不怀疑。
颈间忽然一疼,明月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没人敢闹摄政王的洞房,外头的宾客也都陆陆续续散去,谁也不会想得到,今日大婚的新娘子随着人群溜出了摄政王府。
书房内,上官竹一脸惊悚的看着将人皮面具撕下来的青玉,若非青阳及时拉住了他,他肯定一屁股坐地上了。
“怎么会是你,王爷人呢?”
天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才和苏秦拜堂的人竟然是青玉!
青玉两指捏着人皮面具走到桌边,将人面皮具放在蜡烛上,人皮面具立即一燃而尽。
“王爷有急事出去了一趟。”生怕上官竹追问,青玉立即又补充了一句,“属下也不知道王爷上哪儿去了。”
上官竹到嘴边问话只好咽了下去,“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爷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青玉摇了摇头,如实道,“没有。”
“什么?!你不知道他什么回来?”上官竹一惊一乍的,忽然想起了什么,朝那作为大婚新房的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扬起一抹邪气的笑,“那这洞房就不洞了?”
“本王不知道,上官公子竟然如此关心本王洞不洞房。”
叶弦衣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同样满身风尘的青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