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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不知。”蒋龙坦然望着姜元, 他的话就是格外令人相信, 茫然又真诚。他看了眼姜姬,说:“小人不知公主为什么要这样污蔑小人, 但小人相信,公主一定是没有恶意的。”他状似自然的说:“大王,何不询问一下公主身边的人?”
姜元看着他,说:“那就请行云替孤走一趟了。”
蒋龙潇洒起身,离开前, 充满深情又带着一丝绝然的深深看了一眼姜姬才走, 好像他就算对公主有着无限的情义,也绝不会背叛大王。
蒋龙走到外面, 扑面而来的暖风中是让人厌恶的蚊虫和柳絮,他一出来脸色就变了,大步走下台阶,侍人走过来想问他怎么了, 被他一把推开, 他站在前庭,对守庭院的侍卫中的熟面孔叫了一声, 那个侍卫就招来十几个人, 跟着他凶神恶煞的扑向摘星楼。
远处耸立的摘星楼好像褪去了那层温软甜美的外衣, 暗黑的高楼像一个立在莲花台的墓碑。
楼里, 不如所料的, 空无一人。
侍卫们打开所有的殿门, 推开所有的箱子, 砸穿了所有的水缸也没有找到一个人,甚至连一点点的人都找不到。
“这些人总不会是一下子不见的,去查问一下。”蒋龙问。
摘星楼在莲花台的地位太特殊了,特殊到北宫门从来不查问从摘星楼出去的人和车。
侍卫去而复返,只带回了一个消息,道公主心慈,早在数月前就分批让宫女和侍人可以回家探亲,回乡烧纸,让他们也能在过年时与家人团聚。
而摘星楼到底有多少侍人、宫女侍候,没有一个人知道。
蒋龙恨得咬牙!
就连他也只知道在承华宫之乱后,一些从承华宫逃出来的侍人和宫女跑到了摘星楼,甘愿侍候公主。那这个楼里到底有多少人?连他也说不清楚!
“那些少年!”蒋龙眼睛一亮,对侍卫说:“公主身边的少年个个容貌不俗!找他们必定事半功倍!”
侍卫答应下来,问:“内史,是要守住宫门搜查全宫吗?”那这点人手可不够啊。而且封住北宫门还行,这边是后宫门,大王不走,封南宫门就难了,那边正对着金潞宫,封了那里的宫门被大王看到问罪就不好了。
蒋龙摇头,叹道:“……只怕早就不在宫里了。”他让其他人都散开,只留下这个侍卫,悄悄吩咐他回蒋家,叫蒋家从人去找。
“七个少年,姜礼,身高七尺有余,剑眉星目,相貌堂堂;姜良,身高六尺七寸,肤白桃花眼,貌若好女……”他一一把这些少年的相貌都告诉侍卫,侍卫都记下来,点头:“公子放心,某一定如实禀告蒋公!定不叫这些人逃脱!”
蒋龙皱眉道,“等等,还有,公主有一匹马,四只神鸟……不,神鸟算了,有一匹桃花马,名叫轻云。”
这个侍卫知道,笑道:“轻云,当年青云生下它时,家里人人都想要呢!”不料叫蒋彪拿去哄赵氏开心,偏偏赵氏成年不骑它,倒叫这匹骏马在马厩里养得膘肥体壮,当时他们都争着替马夫溜轻云。他说完一想不对,看了眼蒋龙,“公子找到这马是想在公主面前杀了它吗?”蒋龙笑道,“知道你们都爱马,我也爱马。青云的儿子黑龙不是也很不错吗?它和胭脂刚配上,日后生下来若是好马,就让你们比一场!谁赢谁就能骑走!“
侍卫大喜,一想轻云聪明灵透,早就只识公主不识别人了,也怪不得他们,只能怪它自己的命不好了。说起来轻云的两任女主人都死于非命——公主虽然还活着,但现在看来也难逃一死,这马搞不到……
侍卫把最后一丝不舍也抛去,向蒋龙告辞,快步出宫去了。
望着侍卫远去的身影,蒋龙知道就算蒋家马上派人全城搜捕也晚了,因为姜将军前一日就出城了,就算蒋家的人追上姜将军,难道还能把人给追回来吗?姜武带的人都是见过血的强人,他身边有一千人,姜将军又一直以来徘徊在乐城之外,只怕乐城中的蒋、冯、龚这三家的人他都认不全,就算蒋家敢假借大王之命要搜查他的军奴,姜将军也未必会答应,一旦打起来……
蒋龙摇摇头,不,最重要的是,公主为什么要杀那个孩子?明明这三个月来,公主都很疼爱他,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么突然就杀了他?理由呢?公主杀了小公子,难道以为大王不会生气吗?
他想不通,怎么想都想不通!
除非……除非公主跟别人达成了协议,用小公子交换了什么?
他的脑中疯狂转动起来!
是龚家?还是冯家?
是龚香?还是冯瑄?
蒋龙不敢多耽误时间,匆匆又回到了金潞宫。他这回进去就不敢再趾高气昂,而是一进去就低头请罪,“请大王宽恕。”
殿中弥漫着酒香,蒋龙的眼角扫到怜奴正跪在大王身边,给大王奉酒。
姜元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行云,何罪之有?”
蒋龙道,“摘星楼中已经没有人了。”
姜元笑道:“你忝为内史,掌莲花台八百侍人,八百宫女。难道一个也找不到?”
蒋龙的额上冒出汗来,在进来前他就已经想到,他是内史,如果公主想害小公子,哪怕是她亲自动手,也不能完全避过身边人的视线。
——他与公主这段时间情谊渐深。
——他从承华宫亲手把小公子抱到了摘星楼。
公主是早就想好要陷害他的吗?
从她来到金潞宫起,姜元就一直在问别人,相反,一句都没有问她。
他先叫来冯瑄,问冯瑄知不知道?
冯瑄先是含笑询问,之后震惊,再之后莫名,看着她的眼神里全是不解与悲伤。
——先生,我有大礼相赠,还望先生到时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大王身边的人,现在有点太多了。
之后又唤来龚香,他一进门先是看了所有人一圈,然后施施然坐下来,听了姜元的问题后,先看了眼冯瑄,然后才来问她,“公主所言是真是假?若是玩笑,可有些过分了。”
——龚公子尊鉴,小女不日有大礼相赠,还望龚公子莫要推辞。
再看怜奴,满脸都是快意与兴奋,特别是看着蒋龙的眼神,好像他正迫不及待的想把刀插-进他的胸口。
——怜奴,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在摘星楼的黑夜里,姜姬见到了如约前来的怜奴。
怜奴看向她身边的姜智,笑道:“公主能叫人在承华宫那里等着我,如此聪慧绝伦,小人敢不从命?”
“这就害怕了?”她笑道,“不过一点小事,难道大王会不信你,去信王后,或我,或蒋行云吗?”
怜奴笑了一下,不说话,他毫无坐态的坐在地上,连旁边的垫子也不屑用,“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前后左右的张望了一下,“难道公主就不恨我,不想杀我吗?”他在一瞬间笑得格外张狂得意,“我杀了那个女人不是吗?”
姜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她觉得除了在见到姜武的时候她会有表情之外,其余不管是看到谁,她脸上的表情都很少了。
“你不过是一把刀。”她说,“我一直都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怜奴惊异不定的看着他,坐直身:“公主是想说,你不想杀我,想杀大王?”他双眸晶亮,向前倾身,“公主可知,你现在的锦衣华食,都是谁给你的?你出入车马翼众,又是谁给你的?”他指向姜智,“这样的美貌少年,蒋行云那样的大家公子,皆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又是谁给你的?”
姜姬不说话。
“而你现在对我说,你想杀给你这些的生身之父?”怜奴指着她突然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我就够不孝的了,原来你才是这世上最不孝的人!”
“我现在,倒是不需要他死。”她说。
怜奴怔了下,接受得很快,他重新坐回去,这次坐得极美,就算穿的是窄袖衣服,仔细看他的两边袖口搭在膝上的位置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应该的。你现在还没有夫婿,大王此时死了,对你不利。”他转口道,“不过我为何要帮你?”
他以为公主……姜姬会继续用他胁迫王后的事来威胁他,不料,她惊讶的说:“难道一个半死不活,事事都需要依靠你的大王不好吗?”
——好啊,怎么会不好?他巴不得大王身边只有他一个能相信的人。
他看着公主,此时的他不像人,反倒像一只正待扑食的野兽。
“公主想怎么做呢?”他轻声问,“何时?以何物?又要怎么令大王半死不活呢?”
“我只能对你说,时机到来时,你自然会知道。”姜姬说,“但要怎么做,就要看你的了。我出身乡野,比不上大家族的公子哥知道的多,我想,你们该有很多好办法才对。”
怜奴被嘲讽为“大家族的公子哥”竟然觉得挺新奇,挺有趣的。他痛快的起身,“那就这样吧,小人必不会令公主失望。”他对她笑了一下,熟练的从役者们使用的楼后绳梯下去了。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看着姜元手中的酒杯,看着怜奴一边倒酒,一边好似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蒋龙身上,仿佛他端酒上来只是为了来看蒋龙的丑态。
而姜元也毫无知觉的把那些酒都喝了下去。
——她留怜奴多年,终于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