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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下,以何继天立极?”
这是很耳熟的一句话,事实上这句话申亿只听过一次,但他依旧很耳熟。
因为这句是在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听的,是从一个非常玄妙的人口中听的。
那人于一处非天非地的奇妙空间问出这句话,对着同在这处境界的另外三人问出。
于是乎,第一人回答“以圣”,第二人回答“以神”,第三人回答“以仙”。
以圣、以神、以仙,三种回答,三种判断,三种……立场。
此前申亿是通过万部仙瞳见到这一幕的,此刻他再启万部仙瞳催化心魔,于是这一幕又浮现他眼前,而且……
有所后续。
大道之下,以何继天立极?
这个问题被问的三人给出了三个答案,所以这个问题有问有答,圆满了,也结束了。
一问尽,一问又生。
提问之人眼一动,霎时天地皆动,天地间所有的光线集中到一处,回答“以神”之人的那处。
“以神何用?”
这是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问的是做什么,这第二个问题问的是如何做,而且还预设了前提。
以神,如何做?
被问之人气态无比恭敬,翻手间一道九彩流光,亘古不灭的黄金榜卷浮现。
下一瞬,那黄金榜卷肃然化成两个金灿灿的大字……
封神!
……
……
现实世界,申亿的神魂自意识空间回归,那双空洞的眼睛恢复神采。
现实中不知过了多久,但于意识空间,却是已经历了一劫,换了一个天地。
少年坐起身来,视线环顾,将自己身处的环境再度打量一番。
天已暗,月已高,人已醒……血已凉。
对,血已凉,地上那滩因申亿于意识空间受创而反馈于己身吐出的血早已凉透。
少年俯下身去,视线在那滩血上扫过,随即落到昏迷不醒的岑慕端身上。
岑慕端的肉身没有受创,但心魔开启的冲击由他的意识承受,以他如今养气期的修为,又无特殊的念力根基,这一创至少耽误他二十年修行。
“这下他不可能伤害到那些女弟子了。”意识层面,炎旭的声音响起。
“将开启心魔本体所受的意识冲击转嫁给旁人,这种做法并不少见,更不止于我这个四魂炼合,万万空魂之身,但我这四魂炼合所引来的心魔却也不同一般,仅仅养气期的我,因为四魂炼合的缘故,心魔显现时的冲击力度比寻常修士的心魔大上千百倍,因此以他身居少武榜的念力修为,依旧受创沉重。”
将开启心魔时受的冲击转嫁他人,这种损人利己法门古来有之,但若是普通养气期修士的冲击力度,并不足以伤人至此。
“你内疚了?你认为以此法伤人卑鄙龌龊,非正道所为?”炎旭问道。
“内疚……我为什么要内疚,若放任岑慕端的行为听之任之,最终受害的必然是那些女弟子,到时候以我的原则,必然杀他报仇,此刻他尚未有机会出手,所以我伤他,阻他修行,但尚不至于杀他……”
申亿目光流转,视线投向仙渺派的灵修冢的方向,此刻隔着门窗,又有遥遥间距,申亿自然看不到这处英灵魂冢,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穿越降世的第一日,于这处英魂冢内决战魔头的画面。
“我当日以计谋算计真田信雄,算计九鬼雷藏,令真田信雄灭于天劫,令九鬼雷藏灭于大罗诸天万仙阵,那时我视这两人为敌,因此无论用什么手法对付他们,我都心安理得,此刻岑慕端欲借两宗女弟子报复我的事已露端倪,我已有足够理由视他为敌,甚至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尽快对付的死敌,对付一名这样的敌人,无论用上什么手段我都心安理得……”
顿了顿,少年视线上移,书室的梁顶印入他的眼中,更于他眼中淡去,少年的视线仿佛透过屋顶,对上了夜空,对上了头顶那片无尽苍天。
“……我是修道人,修的是道,做的是人,所以对我来说,活着,比道德更重要!”
……
“今次收货丰厚,一百八十三万五千零八颗念根,从今往后这幅身躯的念力,应能创下无数‘冠绝’”
之前借五十六名女弟子心关十炼所成就的念根潜力,于今夜这意识空间的一战尽数激发。
申亿心念一动,书室内的那张古木书桌即刻漂浮起来。
这张老木书桌不下于数百斤,数百斤的重量对养气期修士不过小菜一碟,任何一名养气期修士仅凭蛮力就能搬起,但此刻申亿用的不是蛮力,更不是术法,他用的是……念力!
非是借念力引动天地之威,而是仅仅凭借念力本身,便达成如此凭空虚移的手段。
修道人的念力确实能用来移动物体,但这是本末倒置,念力的根本作用是用来感应天地元气,召引星光月霞,山泽仙氲。
相比起半虚半实的能量,以念力来移动实体之物的难度要大上千万倍。
但此时此刻,这份难度无法于申亿面前逞凶了,心念一动,数百斤老木书桌浮空而起,顺遂畅达,无一丝勉强痕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对于申亿的念力来说,移动这张数百斤的书桌不过是小菜一碟,说明再多数百斤,甚至过千斤,对他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
彭彭彭——!
浮空的老木书桌突然砸下,砸出扰耳震鸣。
怎么回事,申亿念力不继了?
确实是“念”这一方向出现了问题,但决不是后力不济!
两世身为男儿,即便是修道者的身份,申亿对“后力不济”这种词依旧讳莫如深。
出问题的是他的心,此刻他的心……
“嗯,这是……”
“如果我没眼花……身在意识层面,我也可不能眼花,所以……麻烦,竟然是最麻烦的那种。”
……
……
夜风徐徐,月色迷离。
月有眼,月色便是月的眼,此刻这双眼迷离了,因为她累了,今夜她眺望了一出人间同门相残的紧张逼人,甚至还欣赏了一段意识空间的风云变幻。
所以她累了,迷离的月色正是她的累眼。
月累了,眼迷离了,因此她将错过接下来的一些画面。
嘎吱~~~
“这是……”
“另一半。”
“哦~~~,那么……极限?”
“一百。”
“一百么,确实够了……原先的也快了。”
“本就在意料之中,天命使然,这是它们最后的因果。”
“那件事,应该够火候了。”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人力已尽,接下来的,端看天意吧。”
“天意……,无论天意如何,此事我必定要为。”
“你……也罢,你既能舍,你既甘愿,那便竭尽全力一试吧。”
“我明白,自决定的那一刻起,我已设想了最坏,无论结果如何,我皆无悔。”
……
……
月峰云河潮如江,
江上月灵共飞霄,
滟滟随波九万里,
沐沐书香缀仙遥。
初阳旷照,驱散了峰顶垂叶上的那滴露珠,驱散了孕育一宿林雾气,驱散了……夜。
晨光之下,峰顶四周的云海如浪江涌,万云共遏,仿佛将这座仙峰崇上九霄,突破天地间那九万里的屏障……但书香?
心月峰为何会有书香呢?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不好!
这大耀洲,这东方界,这正域,这封神大陆,这自太古武王伐纣后经历了百万年的亘古长天,今日竟迎来了……
末劫!
世界末日!
毫无疑问,因为……心月峰正殿外那处经年沦为摆设的石桌,此刻上面堆放了一堆书籍经卷,阵阵书香就是它们带来的。
心月峰有书,这并不出奇,但此刻坐在那堆书前的,是一道童蒙面容,倾城眉眼的可人身影。
坐在桌前的是苏媚儿,她的面前有一堆书,量好足的一堆书……
素来将粗鄙不文奉为天命的月狐星兽苏媚儿,变得好学了?
……
世界末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开门就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申亿发出这样的感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云人不立于浩劫之侧,前日夜间甫经历了一场劫数的申亿非常明智的选择从“世界末日”身边绕过去,然后,失败了。
“炎小子!你来的正好!”
申亿本没有往石桌这边来,但是月狐星兽非常“民主”的判断他朝着这儿来了,所以他真的来了,被苏媚儿强行地一把拉来了。
这里是心月峰,在这里月狐星兽拥有最完整的实力。
被苏媚儿押……请到石桌前,申亿得以目睹这些书卷封面上的具体名目。
“嗯,这些都是从藏经阁借来的吧?你从藏经阁借那么多奉仙城的城志来干嘛?”
“志”是一种记述文体的总称,若在这字之前加上城、县、州这类前缀,便是用于记载某个地方的历史、地理、风俗、人物、文教、物产等的专书,例如县志、州志。
此刻苏媚儿面前的这一堆都是城志,奉仙城的城志。
“炎小子,你记性也太差了吧?你忘了我们之前在白山府君祠遇到的那些人么,他们不是说过那附近有古早奉仙城官府打造的一个地下墓穴么?”
星兽少女眉飞色舞的说道,申亿回忆涌现,视线不自觉的瞄向小媚儿的胸口,耳边似乎回荡起……
“大一点……再大一点……”
下一瞬,少年打了个寒颤,即刻收敛心神。
这里是心月峰,在这里惹怒月狐星兽绝对是智商的一大败笔。
“所以你就从藏经阁里借来那么多的城志……你该不会是想……”少年神情怪异,他把握到几分苏媚儿的心思了。
星兽少女的神情更为得意了,那副绝色无双的可人眉眼,秋波流转间,一阵阵……邪念散出。
“我听姐姐说过,那些古墓中往往藏有价值连城的宝物,等我找到那个墓穴的位置,哼哼,内中的宝物都是我的!”
果然,申亿的感觉没错,心月峰的月狐星兽励志沦落为一名盗墓贼了。
“你要去盗墓,这里是心月峰,又不是老九门?”
“嗯,老酒门?这是什么门派,专事酿酒的?”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世间确实有入葬时以金银财物陪侍的习俗,但凡人的黄白之物值得我们修士趋之若鹜么?”申亿劝解到,心月峰头上的污名已经够多了,能免则免。
“怎么没有!?你以为我连这都不知道么,一百两白银兑换一顷灵壤,要是能挖出个几百万银子来,不也能换上几万灵壤么?而且你忘了,那个墓穴可是奉仙城建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里面收埋一些天材地宝!”
苏媚儿振振有词,雄辩滔滔,看书果然能增长学识,不过才看了一会儿,而且看的还是城志,口拙的苏媚儿已经变得如此舌灿莲花了。
申亿明白了,月狐星兽沦为盗墓贼的志向非常坚定,旁人实在难以撼动。
“既然如此……那预祝你早日寻获异宝,一飞冲天。”说完就要脚底抹油。
然而,身未动,肩膀已被完整实力的月狐星兽一把扣住:“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那就……靠你了!”
星兽少女眼明手快的一把将十数本书塞到申亿手里,这一举动令她的险恶用心暴露无遗。
“原来你是在等苦力送上门呢?”被星兽少女强按着坐下的申亿长叹一声,原来今天真的是末日,他的末日。
“谁让你前天白天表现的那么厉害,如今本姑娘确信,我们心月峰除了姐姐和我,就数你最厉害了。”星兽少女对申亿大加赞扬。
“那也才排第三,反过来就是倒数第二。”心月峰总共才四个成员,排在步云遥与苏媚儿之下,等于下边只有一个沈万千垫底。
“至少你比沈小子厉害啊,你还不满足么?姐姐可告诉我了,他可是什么扛鼎沈家的万两壶!”苏媚儿将自己脑海中对沈万千的印象倾倒出来。
“是康宁沈家的万字辈,没有扛鼎,这里的‘辈’也不是杯子的杯,怎么谬都谬不到‘壶’上去。”
对于苏媚儿的“大才”,申亿早已深受其害的深有感触,他以平静的语气纠正着。
同时,他的身背无奈地放松,真正坐定了下来。
一时间肯定是跑不掉了,只能应付这心月峰小霸王一会儿。
忽然,少年心念一动。
“小媚儿,前日夜里师傅为救我,去闯过角木峰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