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最重要的

无量大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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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语一顿,申亿忽然将灵宣纸取了出来,摊开到沈万千面前。

    “……也就是它!”

    沈万千的视线被这一声吸引过来,视线集中到灵宣纸上,他这才看清灵宣纸上的内容,那是一首诗。

    “浩浩仙城东,和南巽修竹。

    瑰然逾万竿,碧玉萃绿廊。

    行步入眼帘,徘徊探未足。

    身畔叶盈瞳,耳靖风奏动。

    绝城忘俗世,林夕叹不如。

    郁海待众归,胜负定此周。”

    “这首诗……”沈万千目露疑惑。

    “这首诗是我陪同宗涛在竹林等候你们时所做的,这是一首妙手偶得的诗,却也是一首早有计划的诗。”

    未有一丝颓势的阳光照射在那张灵宣纸上,但这一刻的灵宣纸似乎更难被透析了,薄薄的纸面仿佛隐藏着千言万语,又似乎苍茫大地。

    “灵宣纸施加内元后,上面内容会抹去,但同时也留下内元的痕迹,我依靠这个方法将获取笛膜的信息透露给小媚儿,然而内元在灵宣纸上留痕的时限实在不短,即便是小媚儿变身潜入竹林,随后变回真身大摇大摆的去乐府购置笛子,经历了这些再度来到竹林,依旧不能保证灵宣纸上残留的内元全都散尽,如此一来若是当时有人心血来潮,将那张灵宣纸借去瞧了瞧,进而更摸了摸,难保内元留痕的秘密不被发现。”

    申亿淡淡地解释着,他蹭着阳光转过头去,看着一旁那张精致小巧,即便在沈万千身侧也依旧各领风骚的童蒙面容。

    “当然,在此期间灵宣纸一直在小媚儿手上攥着,我原本大可在给她的信息中注明,请她在得到笛膜后,以自身内元将灵宣纸上那些笛子规格尺寸的信息抹去,如此那些本就是内元残痕的信息,再经历这一波内元清洗,自然是干干净净,百足之虫手足尽断,但之前宴上时间仓促,能把握空隙写下取笛膜之法已是侥幸,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再将这番嘱咐加上了。”

    “以我对小媚儿的了解,指望她恍然大悟察觉到这点,倒不如指望宗涛突然弃赛投降来的更现实些,因此我必须在小媚儿回到竹林,向我交付笛子的第一时间,想办法抹去灵宣纸的罪证。”

    “所以,你作了那一首诗。”

    灵宣纸是纸,纸是用来记录东西的。

    于竹林等候期间,妙手偶得一篇佳作,因此在灵宣纸回到身边后,迫不及待第一时间拿来,将原本其上已不起作用的内容抹去,换做记录方才偶得的诗句……

    合情合理,找不到一丝破绽,所以……

    苏媚儿怒眉娇嗔:“什么叫以你对我的了解,本姑娘怎么了?若是没有我,你想赢那钧音阁的,做梦吧!”

    这一句嗔呢地大为愤慨,然此言一出口,苏媚儿转而一想,自己也似乎真如申亿所推断的,不可能警觉到偷偷抹去纸上痕迹这点。

    如月清灵,如仙谪世的眉眼多了几分心虚,然眉眼下的可爱鼻尖却强撑着道:“再说了,本姑娘可不是你,阴险狡诈,小小年纪一颗心倒生了十七八个窍。”

    言罢,童蒙眉眼刻意露出了一抹不屑一顾。

    “‘狡诈’勉强能沾边,‘阴险’可就大失中肯了……十七八个窍,媚儿如此褒赞,却又将那太古殷商,七窍玲珑心的比干丞相置于何地呢?”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宅殷土茫茫,正域彼四方。

    当今封神大陆,这片位于东方的无尽浩土之所以得名“正域”,正是源自“正域彼四方”这一句。

    因此对于太古殷商的过往,即便沧海桑田,物换星移,世人依旧如数家珍。

    “哈,自比太古贤相,师弟好气魄。”沈万千语露讥讽。

    “比干丞相忠君爱国,这点自然是我辈楷模,因此学习无妨,但自比却是不用了,省得我日后见了狐辈,时时刻刻需提防她们取我的心。”

    太古殷商之忠诚比干,其最后下场是被妖狐妲己挖心夺命,世所公知。

    “狐辈”两字入耳,苏媚儿本已稍稍平复的怒火复燃。

    “苏媚儿”这个名字,代表的不止是人间之狐,更是星河之狐,在场三人中若论“狐辈”,舍她其谁

    ?

    嗖嗖嗖——!

    月狐星宿霎时间亮出利爪,袭向申亿。

    “叫你指桑骂槐!叫你忘恩负义!”

    “欸~~~,我若说‘狗辈’,那才是指桑骂槐,方才我说的是‘狐辈’,因此只能算是指槐骂槐。”

    申亿足下从容躲避,嘴上依旧不闲着。

    此处不是心月峰,不是仙渺派,苏媚儿这头月狐星兽,此刻离她降世的元核已经很远了。

    苏媚儿如今的实力奈何申亿不得,追追逃逃闹了一会儿,最终作罢。

    申亿已将来龙去脉坦诚,但沈万千依旧以揣度的眼神望着他。

    还有一事,还有一事未明!

    一块自竹林中心处获取的笛膜,一份非同寻常的专注,再加上一身内元,仅仅这三样,便能造就出一场宛如神迹的万竹汇海么?

    不!

    他还有事没说!

    沈万千非常确信这点,但他并未问出口,因为他知道申亿不会透露。

    将沈万千眼中的揣度纳入心底,申亿微微一笑。

    “哈,我忽然想起一事……”

    内元一运,将一旁的白纸上吸入掌上:“……差点忘了今日来此的目的,何必再漫无目的的四处采风,大胜钧音阁高足的那片竹林,今日还有比那番景色更值得入画的么?”

    申亿谬笑自问,这一问,白纸伞上的景色有了着落。

    少年凝视着白纸伞,似乎在想一会儿竹林美景印在伞面上的那一幕。

    同时,少年眼角余光带过沈万千,此刻沈万千望着他的眼神依旧揣度。

    ——还在想我究竟是怎么赢的……这位师兄倒也不算笨。

    ——那块自竹林中心处获取的笛膜,一份非同寻常的专注,再加上一身内元,这三样皆是我获胜的要素,但却不是全部的要素,除此之外还得加上……

    一双不属于人的眼睛!

    ……

    ……

    奉仙城东南巽位竹林。

    竹林又恢复到幽静孤寂,心月峰三人走了,品评的十人走了,就连宗涛几人都走了。

    于是乎,有人来了。

    来人身法轻盈,宛如一阵微风入林,这阵微风在林中徘徊熟悉,随即,一声诧异响起。

    “嗯!?没人,难道是我弄错了?”

    ……

    ……

    “嗯,这是什么?”

    苏媚儿出谷黄莺,甚至还带有一丝童女奶音的声音惊扰了一方安宁,扰了天、扰了地、扰了花、扰了木、扰了风、扰了林、扰了飞鸟、扰了走兽,唯独没有扰到……

    人!

    此处无旁人!

    这一刻,心月峰三人所在的位置已越过奉仙城那圈高壅城墙,三人是一路游玩至此的。

    此处是奉仙城西城门外五里的一处荒地,漫山遍野的林夕树,不知不觉间将奉仙城的繁花似锦渲染到此地,冲淡了几分荒凉,增添了几分灵秀。

    但若仔细品尝,荒凉依旧津津入味。

    就比如四野除林夕树外的杂草丛生,比如三丈外的那片乱石堆砌,比如抬头斜望便可见到的断裂木桩,比如……

    三人眼前这座年久失修的牌坊!

    “白山府君祠……”沈万千缓缓念道,身旁依旧无富贵书童杨筝那道身影的他,身形步履间多了几分凝重,但细长柳眉却又檐下几许释怀。

    凝重于何事?释怀自那般?

    只有他自己知晓,但他喃喃自语念出的这五个字,身旁两人自是都听到了。

    “我这几日于奉仙城中游玩,倒是不曾听说城外还有这么一处地方。”沈万千言语有些自嘲,视线自那座年久失修,斑驳脱落,甚至就连正中匾额上那五字都有些模糊的牌坊上挪开,眺望更远处。

    一座与牌坊东西交相辉映,更进一步诠释着“何为斑驳,何为年久失修”的荒祠惶惶昭然。

    没办法,四野除了眼前的牌坊,唯有那间祠堂勉勉强强能被称作“景物”,除此之外,荒山野岭,杂草丛生,无一堪入眼。

    尤其是当三人将那荒山野岭,杂草丛生自漫山遍野的林夕树中区分出来后。

    依照牌坊所示,远处那座破败祠堂应该就是那“白山府君祠”了。

    “白山府君祠……白山府君……喂,炎小子,这白山府君是道门哪一路的神仙,府君,府君……应该不是佛门的吧?”

    苏媚儿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知晓的神祗,一息、二息,然后干净利落的放弃,将问题丢给申亿。

    “道教中应是没有这样一位神祗,佛教应也没有。”申亿用颇为确信的语气回答道。

    此时此刻,那把纸伞被他握于掌上,它已不再“白”了,然而它身上染上的那斑斑墨色,却也未令它变“污”。

    一支支迎风而立的秀灵竹,一副副高洁不折的君子骨。

    竹如君子,此刻这把纸伞,即便是它折拢的伞面,依旧可辨一杆杆傲竹栩栩如生矗立。

    它已是一把“君子伞”,更可视作一把“庆功伞”。

    伞面上的栩栩生竹不是别处,正是不久之前为申亿赢来大获全胜的那片竹海。

    “正域广大无边,佛、道、儒三教虽是最正统的信仰,但三教之外任有许多百姓信奉一些地方色彩的土神地祗,这‘白山府君’或许就是此类。”沈万千语气平缓。

    他出生财神之家,见多识广,尤其是这种难登大雅之堂,习惯性不被记录在册地方民俗风貌。

    沈万千言语间,妖艳眉眼无不得意地扫了申亿一眼。

    ——小子,这一点你说不上来了吧!

    “嗯!?我曾经听姐姐说过,不止神祗仙家,凡人也有为自己的祖先立祠造庙的习惯,或许这白山府君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祗,‘白山府君’可能只是此人生前的官位、封号。”

    或许是受沈万千的影响,苏媚儿平日里一直饱食终日,尸位素餐的智慧大有动作。

    “神祗、仙家、凡人……想要确认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拜访一下,既然是祠堂,想必内中会有相关记述。”

    说完,申亿自顾自的迈开步子,几步间过了牌坊,向祠堂而去。

    沈万千面露懊恼,他懊恼自己看不通透。

    明明无论如何猜测,最终都必须入内一探印证,但自己不但没想明白这点,更恼人的是,他又一次让申亿走在了自己前面。

    但此时此刻,若是扭头离去,强行不跟随申亿,却又显得太着痕迹。

    着痕就是在意。

    暴露了自己的在意,也就暴露了自己的小气。

    ——我当然不是小肚鸡肠之辈。

    沈万千如此告诫自我,他终于迈开了步子。

    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原来自己已落到最后,苏媚儿早他一步,大步流星地追赶申亿入去了。

    一念之差,他不但在申亿后面,更是落到了苏媚儿后面。

    越接近,眼前这座祠堂的破败越是扑面袭来。

    半人高的土墙围出祠堂最外的那层护持,将脚平举便能跨过的土墙后,一间土黄色的平房摇摇欲坠,那塔形的屋顶令平房稍稍有些飞檐走壁,平添几分高山仰止的气势。

    但气势也仅止于此,房子正面支撑着屋檐的四根朱红梁柱,柱体上红漆斑驳剥落,一滩滩干枯的黄泥印记,令柱子看起来就好似被人踩了几十脚。

    同样像是被踩的还有屋子的朱红正门,两扇对开的大门依旧红漆斑驳,依旧黄泥干枯。

    虽说是“正门”,但两扇门扉却出现明显的不正倾斜,肉眼可辨。

    在那半人土墙围出的前院中,地上尚残留着几堆烧尽化炭的柴垛堆,似乎曾经有人将这荒祠视作歇脚留宿之地,在此生火取暖。

    沈万千两人追着申亿进入院中,目睹了这番破败。

    两人环目四顾,他们在找寻院落中是否有记事的碑文牌匾,记录着那位白山府君的生平。

    白山府君,究竟是神、是仙、亦或只是……人。

    院落中空无一物,即便是房屋的正门旁,也寻不到任何相关的碑文、牌文。

    两人目光流转,不约而同的投向祠堂的大门,外面找不到,那必定是安置在内中了。

    急于知道答案的沈万千一步抬脚,下一瞬,那只脚停在空中。

    打断他的是修士敏锐的听觉,有脚步声出现在祠堂外。

    细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