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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哥匆匆赶到茶楼时,老掌柜竟然并没在。
跑堂的小余一看到她就丢下茶客凑过来说道:“喂喂,你知道吗?我们少东家来了。听说半路上遇到打劫的,好像还受了伤。官府的人一开始还不相信他是我们少东家,最后还是老掌柜……”
他的话还没说完,账房先生就举起账本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没好气地道:“就你个耳报神消息灵通!”又对锦哥道:“可是出什么事了?难得见你来晚了。”
锦哥摇摇头,“今儿七月半,给家父上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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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茶楼分内外两进,第一进一般只招待普通茶客;第二进则供应酒饭,且常年驻着一些说书卖唱、供人娱乐的下九流。
锦哥说书的地方,就在这第二进的二楼。她每天有两场书,一场是在早间的辰时,一场是午后的申时,每场只半个时辰。
她上楼时,正好有个客人从楼上下来。锦哥头也不抬地往左避去,那人也跟着她往左。她只得转而向右,那人竟也跟着她往右。
锦哥微一皱眉,抬起头来。
却只见眼前站着个约二十来岁年纪的高瘦青年。此人生着副粉白的面皮和一双未语先笑的桃花眼,身上的白色绸衫在幽暗的楼梯道中微微闪着光泽。
虽然那人一副笑模样,可不知为什么,锦哥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怪异,不禁本能地警觉起来。
见锦哥抬头看向他,那人忽地甩开手中的扇子,对锦哥挑眉笑道:“可是小先生?还以为你今儿不来了呢。”说着,步下一级台阶,竟一转身,似要和锦哥并肩而行一般。
锦哥又是一皱眉,立住脚站在那里没动。
此时,正好也有人要上楼。那白衣青年看看被他们堵住的人,对着锦哥又是一歪头,笑道:“挡住路喽。”
锦哥微眯了眯眼,只得抬腿和那人一起上了楼。
二楼,茶座间已经坐了一些往日的熟客。看到锦哥,那些大爷大妈大婶们纷纷向她打着招呼,一边又好奇地打量着和她并肩而行的那个白衣男子。
那男子也不怯场,竟自来熟地四处点头微笑,甚至还主动插|进那些大爷大妈的招呼里,和众人攀起了交情。等锦哥准备妥当拿起惊堂木时,那人竟仿佛已经是这里多年的老茶客一般,坐在靠近最前方的一张茶桌后轻摇着的扇子,一边冲她轻佻地扬着眉。
因锦哥的书都是说一些家长里短、婆媳斗智之类的趣闻轶事,故而听她说书的也多是一些老人和妇人。那个白衣青年夹杂其间,显得特别的醒目。
不仅如此,那人也不知是真心要帮忙,还是故意在捣乱,竟时常在不必要的时候冲着锦哥大声叫好,惹得原本全神贯注听故事的那些听客们全都散了神,将一半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自出道以来,锦哥遭遇过各种各样的恶客,像这样故意捣乱的也不在少数。因此,从头到尾她都未受影响,只当此人不在场般镇定自若地说完了今天的段子。
散场后,她正收拾着桌面,那白衣青年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原来你说的是这种故事,真是想不到。”那青年笑道,“不过,总感觉这应该是女先儿说的,你一个男孩子说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太女气了?”
说着,他伸手按住锦哥正在收拾惊堂木的手。
锦哥一皱眉,抬起眼,望着那青年冷冷道:“你压住我的手了。”
那青年一挑眉,低头看看那被他按住的手,歪头笑道:“哎呦,还真是的,不好意思,我都没注意到。”
嘴上虽这么说着,手下却又故意捏了捏锦哥的手。
在他的手掌之下,锦哥的手显得娇小可爱,且捏起来竟似柔若无骨一般。那白衣男子的眼神不由一荡。
而锦哥的眼神却是陡然一冷。她飞快地用另一只手从被他按住的手下抽出惊堂木,狠狠往他手背上敲去。
“啊!”那青年吃了一痛,赶紧缩手。
“不好意思,手背上有只苍蝇。”锦哥冷冷说着,拿起惊堂木转身就要下楼。
见她竟然拿惊堂木敲了主子,青年的侍卫们立刻上前拦住锦哥的去路。
锦哥抬眼看看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扭头看向那个白衣青年,清冷的眼眸中竟没有一丝惧意。
白衣青年的眼神闪了闪,转眼又换上一张笑脸,冲着那几个人挥挥手,道:“误会误会,小先生赶苍蝇,倒是不小心砸到我了。呵呵,”说着,探头过去凑近锦哥的耳旁,轻声道:“改天你可要向我赔礼道歉哟。”
见那人摇着扇子走远,管着这一片茶桌的茶博士,向来胆小的老孙这才靠过来,对锦哥道:“你好像惹麻烦了。”
锦哥一皱眉,“是麻烦惹了我!”说着,一摸耳朵,恼道:“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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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摇着扇子走出茶楼,立刻就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他撩着衣摆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伸出那只渐渐泛起青紫的手背给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看,一边抽着气道:“真狠。”
那中年文士呵呵一笑,道:“还不是七少自找的!要依着我,干脆直接把人绑回去得了。到时候,还不是您爱怎样就怎样。”
白衣青年不由白了他一眼,“亏得晋王殿下和护国公都夸你智谋出众呢,竟也是个俗人!这种事情,总要调|教得人心甘情愿才有意思。”
文士撇撇嘴,挑开窗帘向外看了看,道:“七少爱怎么玩都可以,只是别误了正事。”
“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办差,你何时见我因私废公了?”白衣青年又白了那文士一眼,收回手,问道:“京城可有什么消息?”
文士摇摇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见那东西还没传递出去。”又道:“上头叫我们小心行事,别弄得满城风雨就糟了。”
“可不,”白衣青年摇着扇子嘲道:“若是叫人知道丢的是这个要命的东西,不知会有多少人睡不着觉呢。”
他这油滑的腔调不禁让那中年文士皱起眉。
那白衣青年又道:“那个药铺老板娘的痨病鬼外甥,查得怎么样了?”
“查过了,有周围邻居作证,说是他们家确有这么一个亲戚,往年也在他们家住过。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是吗?”白衣青年合上扇子在掌心里敲了敲,思索片刻,挑眉又道:“算了,看在咱俩交情不错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一下吧。宁过错莫错过,如果我是你,就会叫人继续盯着那药铺。”
文士的眉不由又皱了皱,显然,他并不认为自己跟那个白衣青年的交情有多好。但是,鉴于此人的身份,文士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道:“反正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这倒未必,”白衣青年唰地甩开扇子,弯眼笑道:“我给你提供一条线索如何?听说清风茶楼的少东家今儿突然来了,而且,最妙的是,好像他在来的路上遇上了劫匪。听说还受了伤呢。”
“咦?!”那文士猛地一扭头,“七少的意思是……”
“我可什么意思都没有,”白凤鸣挥着扇子笑道,“我只是提醒你,有时间的话,不妨让人去查查这清风茶楼的背景。对了,要不,干脆我们搬去茶楼住一阵子怎么样?茶楼的三楼就是客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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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后的小院中,卫荣缓缓睁开眼,脑中竟有片刻的空白。直到看到那个正在收拾药箱的瘦小老头儿,他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见他醒了,那小老头儿丢开药箱,转身走过来笑道:“还以为你这条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呢。”
卫荣虚弱地笑笑,问道:“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
“那只铜管呢?找到没有?”
小老头儿摇摇头,顿了顿,道:“县衙的人还在四处搜查,看高家的样子也不像是找回了铜管,想来那东西也不在他们手上。”
“给你们送信的人,有消息吗?”
小老头儿再次摇了摇头。那天,他才刚一开店门,就发现门缝里塞着张纸条,上面以清秀的字迹写着三个字:野竹林。只是,从头到尾都没人看到是谁塞的这张纸条。
卫荣闭上眼,思索片刻后,又睁眼道:“送信的只可能是那个小女孩。我想,那铜管应该也在她的手上。”
小老头儿为难地抓抓半秃的头顶,叹着气道:“这两天,我让人把镇子周边十岁以下的小姑娘全都过了个遍,却是没发现一个类似校尉所形容的那样的。”
“不可能!”卫荣猛地撑起身体,“那小女孩生得很漂亮,应该很醒目才是。”
“小心伤口!”人称“马小心”的药铺老板赶紧按着他躺下,又安慰道:“校尉别急,好在那东西也没有落回他们的手里,总还有时间慢慢找。”
落回枕上,卫荣沉着脸摇摇头:“时间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京城那边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这东西了。如今已是打草惊蛇,若是不能及时把那东西送回京,前功尽弃不说,只怕还会坏了皇上的下一步计划。”顿了顿,又问:“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马小心道:“那边第二天就从京城派了人来。为首的,那些人叫他‘七少’,却不知是什么身份。另一个据说是晋王府的幕僚。”
“七少?!”卫荣道,“我知道他,他是晋王一个宠妾的兄弟,是个表面看着轻浮油滑,骨子里很是阴狠毒辣的一个人。这人,你们可要小心。”
“是。”马小心应着,又道:“还有一件事。朝廷因淮左大营在鄱阳湖上剿匪不利,撤换了原来的将领。”
见卫荣一脸不解,马小心又道:“其实是皇上想要招安那帮鄱阳湖水贼。淮左大营新换的督军,叫林岳峰,是原羽林卫的副统领,不知校尉可认识?不过他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真正主事招安的,是临沧侯府的大公子。”
“周辙?!”卫荣忍不住插话道,“他不是已经被罢职有大半年了吗?”
“具体怎么回事,可就不是小老儿该知道的了。不过,上面要求我们多盯着那边一些,这样一来,人手上就不免有些吃紧,校尉的事,恐怕就再也无力支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