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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镇的骡车上,朱成福和锦哥都沉默着。
半晌,朱成福扭头问锦哥:“你怎么看?”
锦哥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道:“我得先回家换身衣裳。”
朱成福一皱眉,“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怎么看你那位少东家?”
锦哥也是一皱眉,“首先,他不是我的少东家,我只是借清风茶楼的地盘说书而已。其次,光凭那些属下,我就不信他不是什么官爷。”
“着啊!”朱成福猛地以拳击掌,“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家伙,闻着就是一身的官味儿,还骗我们说不是。”
锦哥沉默了一下,又道:“只是……”
“什么?”
“他……不像是在说谎。”
对于别人是不是在说谎,锦哥向来特别敏感。这一点,就连朱成福都十分信服。
顿了顿,她又道:“也许只是个世家子。当初军师不也说过,这茶楼的东家背景深厚嘛。”
当年,在锦哥决定借清风茶楼坐堂说书时,沈文弘曾派人专门查过这茶楼的背景,当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又是一阵沉默后,朱成福道:“不管怎么说,你在茶楼可要小心,这家伙定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我知道。”锦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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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巷。
玉哥躲在门后侧耳听着巷子里的动静。直到听到对面魏家那扇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她这才提起木桶,装模作样地拉开自家的大门,扭头往莲花庵旁的井台走去。
“宋、宋姑娘。”
忽然,身后传来大魏那结结巴巴的声音。
玉哥装作吃了一惊,扭头向大魏看去。
只见大魏手里提着个竹篮,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望着她。虽然是满脸涨红,可看着她的两只眼睛却依旧闪闪发光。
玉哥眨眨眼,羞涩地垂下眼帘,冲着大魏行了一礼,柔声道:“是大魏哥啊,这是要出摊去?”
“帮、帮摊上补、补点东西。”大魏结结巴巴地说着,又望着玉哥正“吃力”地提着那只木桶道:“你这是要去打水?”
“嗯,水缸里没水了,哥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玉哥低柔地应着,一边任由秋日的艳阳透过修长的睫毛,在她脸颊上打出两道漂亮的阴影。
望着如玉人儿一般精致的玉哥,大魏不由又是一阵手足无措,“那、那个,打水对于你一个姑娘家来说,活儿太重了。我、我帮你。”说着,不待玉哥回应,扔下竹篮,上前一把抢过玉哥手里的木桶。
“哎,这个……”玉哥装出一副慌乱的模样,“这、这样不好……会耽误你的事的……你姐姐,会……骂你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要靠近才能听到,从睫毛下偷偷瞥过来的视线里满含着担忧。
大魏心头不由一热,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一桶水而已,不会误事。”
结果,说是一桶水,等大魏从痴迷中回过神来时,发现他不知不觉中竟将宋家的两口水缸都填满了。
“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是,”玉哥那满眼的崇拜顿时就让大魏忘记了挑水的辛苦,“还是大魏哥力气大,要是换作我哥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满一缸水呢。”
“没、没什么,”大魏摸着脑袋憨笑道,“小先生能识文会断字,可比我们这些只会卖苦力的强多了。”
“可是,”玉哥满脸担忧地道,“为了帮我,你都耽误了自己的事了,你姐姐不会骂你吧?”
直到这时,大魏才想起那只早就被他遗忘在脑后的竹篮。他猛地一拍脑袋,叫了声:“惨了!”转身提起地上的竹篮就跑了。跑到一半,忽然又站住,从篮子里抓出几只熟鸡蛋来。可想想,到底还是怕被姐姐骂,只得又丢回去几只,转身跑回玉哥身旁,将两只鸡蛋往玉哥手里一塞,又腼腆一笑,扭头跑了。
“呀,这……”
玉哥惊讶地望着手里的鸡蛋,正要作势推辞,却只见大魏的人影一晃,竟飞快地不见了。抬头看看变得空荡荡的巷子,再低头看看手里的鸡蛋,玉哥不由抿唇一笑。再抬头时,眼角忽然瞥见巷底的小吴秀才正隔着篱笆远远望着这边,她忙收敛起笑意,堆起一脸的愁容,呆呆望着巷口大魏消失的方向,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咕哝道:“这、这该怎么办?”顿了顿,又道:“算了,等哥哥回来再说吧。”说着,仿佛没注意到巷底的动静一般,扭身回屋关上门。
关上门,握着手里热乎乎的鸡蛋,玉哥不禁得意地一弯眼。意外的收获,她想着,剥开一只鸡蛋细嚼慢咽起来。
六年前,这鸡蛋对于她来说,甚至是最讨厌的食物,可如今却是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一回……这么想着,她的眼底一片深沉。
就在她吃到最后一口时,门上忽然响起一声轻敲。玉哥吓了一跳,险些噎住。
“宋妹妹,在吗?”
却是小吴秀才的声音。
玉哥不禁一皱眉。比起憨直的大魏,其实她很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吴秀才。
只听小吴秀才在门外低声又道:“我知道妹妹在里面,你不回答我是对的,女孩子家本就该如此矜持才是。只是,刚才妹妹却是做错了,不该叫那个大魏帮你打水。哼,一个穷摆茶摊的,竟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玉哥的眉不由皱得更紧。
“我知道妹妹心软,拉不下脸来拒绝他。下次若是他再骚扰你,你就叫我,我拉他去官府打他板子,叫他知道厉害!县尊大人的公子跟我可是同窗好友,妹妹不要害怕。对了,我跟娘说好了,只要这次秋闱中了举,就纳你过门。虽说以你哥这下九流的身份,我不能娶你做正室,不过我答应你,这辈子都不会亏待你。”
门内,玉哥的脸色变了变。只有这时候,她才觉得锦哥那直言不讳的坏毛病其实也不是件坏事。若换作是锦哥,肯定会当着他的面指着他鼻子直接骂他才是只真正的癞蛤蟆!而玉哥却做不到,她只能背靠着门,气得一阵眼泪汪汪。
如果,如果是在六年前……
玉哥死命咬紧牙关,不让眼眶内的眼泪掉落下来。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你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玉哥一怔,这是锦哥的声音!
“呃,我……”
门外,小吴秀才不禁一阵慌乱,忙用袖子一遮脸,抱头溜了。
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锦哥不禁一阵皱眉。她刚要伸手敲门,那门却自己开了。玉哥一把将她拉进门,猛地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怀里。
锦哥一愣。虽然玉哥喜欢在人前装乖顺,背后在她面前却一直很是强势叛逆,忽然这么像个孩子似地抱住她,近几年几乎没有过。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妹妹玉哥要到年底才及笄。
“怎么了?”
她轻声问着,本想抬手像安抚无忧那样去拍玉哥的背,可想了想,到底还是垂下手臂,任由玉哥就那么抱着她。
果然,玉哥很快就推开她,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打扮?!”她瞪着锦哥肩头披着的那块包袱皮。
“噢,出了点意外。”锦哥拿掉从朱成福那里借来的包袱皮,那胸前斑斑血迹顿时惊得玉哥一下子捂住嘴。锦哥忙道:“不是我的。”
“谁的?!无忧呢?你们不是去给爹和太太上坟了吗?怎么弄了这么一身回来?”
“一言难尽。”锦哥摇摇头,“无忧很好,在杂货铺里。你进去帮我拿身衣裳出来,别惊扰到娘。”
玉哥眼眸闪了闪,恨恨地道:“亏你还记得不要惊扰娘!”说着,扭头回屋帮锦哥拿了件衣裳出来,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哥则侧头看着她,反问道:“那个小吴秀才,跟你说什么了?”
想起他的话,玉哥眼中不由闪过一阵羞愤。半晌,她涩声道:“他说,等他中了举,就……纳了我。”
锦哥那扣着衣领的手一顿,清冷的眼眸猛地眯起。半晌,她看向玉哥,“这下你该死心了。”
玉哥猛地抬起头,怒瞪着她。
锦哥一边扣着衣领一边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你要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觉得,一辈子给人做小,这个代价值吗?!”拉好衣衫,她直直望向玉哥。
玉哥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猛地一扭头,不屑地道:“给他做小,肯定不值!”
就是说,给条件适合的人做小,她不在乎。
锦哥读懂了她的意思,不禁脸色一沉,冷冷道:“你自己的一生,你自己负责。”
“我又没要你负责!”玉哥呛道。一扭头,见锦哥拉门要出去,她忙伸手抵住门,瞪着锦哥道:“你还没说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呢!不会是,”她忽然压低声音,“不会又是官府……”
“不是,”锦哥摇头,“只是倒霉,在上坟时遇到有人打劫。”
“打劫?!在那个荒僻的地方?!”玉哥不信。
锦哥皱眉道:“是被人追到那个地方去的。”顿了顿,又多了一句,“是清风茶楼的少东家。”
玉哥一愣,眨眨眼,“打劫的?!”
锦哥不由白了她一眼,“被打劫的!”说着,又要去拉门。
玉哥却再次抵住门,“清风茶楼的少东家?怎么以前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他被打劫,怎么倒弄了你一身的血?”
“他受了点伤,我帮了点忙。”锦哥说着,皱眉又道:“让开,我迟了,快到开场时间了。”
玉哥却仍旧堵着门,固执地道:“你先告诉我,我就让开。”
锦哥不耐烦地道:“我怎么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至于长相,那一脸的大胡子,谁能瞧得见他长什么模样啊!我说你这么关心这人是要干嘛?!”
玉哥闪着眼眸道:“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是茶楼的少东家,多少总会给你点赏银吧?”
锦哥推开她,拉开门,冷笑道:“这话真该说给外面那些人听听,省得一个个都以为你是多么清雅的一位大小姐呢!”
她的话气得玉哥一阵咬牙,冲着关上的门,玉哥压低声音发狠道:“有本事,你扎上嘴,不吃不喝不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