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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醒了,原本都为她备好后事,准备草草裹身埋了去,没想当夜竟然醒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不知阿妩得的是什么样的福。
荣灏得到消息就去了他们住的草庐,他没把他俩当王族伺候,甚至自认给他们饭吃已是不错,更何况如今荣周两国剑拔弩张,多少与此二人有关,新仇加上旧恨,心中闷气自然得找人出。
荣灏进门时,玉暄正在喂阿妩服药,姐弟二人都长了副好模样,坐在那处就似一对璧人。
听到声响,姐弟俩不约而同侧首。玉暄见到荣灏颇为感激,立即起身搬凳,恭敬请他入座。
阿妩却是冷漠,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光顾着捧碗喝药。
荣灏倒没觉得尴尬,有此反应也在意料之中。玉暄看看他,再看看阿妩,倒有些不自在了。
“阿姐,我去帮你倒水。”
说着,他便提壶走出内室。
阿妩擦去嘴角药汁便躺下睡了,荣灏愣愣地坐在椅上,没人搭理。
“我救了你,你就这样待我?”
荣灏略有不悦,阿妩想侧身以背相对,无奈肩处伤未好,只能平躺着。
见她仍不理,荣灏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榻边坐下。
周王绞去她一头青丝,又短又乱的发看着邋遢。荣灏不禁伸手去抚,阿妩却狠心打掉。
“少来碰我。”
她犹如弱兽,朝荣灏亮出尖尖的牙爪。荣灏不觉得恐惧,反而看着可爱。
他哼笑一声,道:“我能救你,也能杀你,你别不知好歹。”
阿妩闭眸不语,对他未露半丝情分。
玉暄端茶来了,一见他俩凑得近不由羞怯,他悄悄地将茶壶放至案上,又跑了出去。
看他那般惶恐,荣灏哑然失笑,随后说了句玩笑话。
“若你弟弟是个女的,那该多好。”
阿妩听后脸色突变,横眉竖目,怒斥道:“你敢碰他半根汗毛,我就剁了你的手!”
口气一重,扯到伤处。她忍不住猛咳起来。
荣灏凤眸一挑,袖手旁观,任她咳得脸红气喘。
阿妩难受,几番欲呕,他怕脏污溅到身,才不情不愿拿药碗候住她的嘴。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俩倒是一个无情一个无义,实足的冤家对头。
荣灏沉下脸,寒声而道:“你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不,是两条半。”
一条命是玉暄,一条命是她,那另半条命是谁?阿妩细想一番,恍然大悟,看来他还惦记着那事。
她不由冷笑,说:“你究竟不信我。其实人死倒没什么,只是苦了活着的。我尝过这滋味,所以我不想别人像我这般。婉儿不是我害的,你寻错仇家了。”
荣灏不信。
“你就继续骗吧。当初我还信以为真,替你寻仇家,哪知统统是假话!”
“我没骗人!”阿妩申辩。“所遇所言皆是实话,只不过换了个地方。是你无胆无识,明知是敌干的却故作糊涂。”
荣灏听后无话反驳,又道:“你连*散都下,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阿妩翻他个白眼,不以为然。
“吃死你没?没死你叽歪个屁!”
荣灏被她骂愣,没想行凶作恶还理直气壮。他恼羞成怒,不禁恶言相向。
“落地凤凰不如鸡,说你是鸡还是抬举。明天就把你卖去窑子做招牌!看你再敢猖狂。”
阿妩听后轻笑,眼波流转,媚态万千。
“王爷可得三思呀,若是没了我,这场仗你们定赢不了。”
荣灏以为她在唬弄,没心思听下去,正要起身离去,阿妩突然拉住他,然后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短发如男儿,身上又没几两肉。她还真以为自己绝色天下,脱了衣裳再让他上当?
荣灏勾起唇角,冷笑嘲讽:“别来这一套,真当我稀罕你?”
阿妩似没听见,命他:“把案上那壶水提来。”
荣灏一怔,这口气真大,不过思忖片刻,他还是提壶过来,想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阿妩脱了上衫只留肚兜,随后面壁以背相对。
“浇水。”
荣灏又是一怔,犹豫小会儿,乖乖照她的话做了。
一壶半温不烫的热茶淋到她背上,原本无瑕的玉背如今多了几道鞭痕。被水淋过之后,白得更白,红得更红,看上面纵横伤疤如棋盘,荣灏隐约有些不舒坦。
“你是想沐浴?早些说,我们还能来个鸳鸯戏水。”他调笑道,话落突然凝住了神色。
阿妩的背像是吸足水,渐渐地浮出蓝黑色的印迹,这印迹像是墨汁,先滴上一小角,之后迅速漫延。
“这是什么?”
荣灏瞪大双眼,看她背上显出一副图,横竖工整,极为繁复精细,中间还有记数、标记,就像工匠画稿。
“这就是飞火流星。”沉闷的声音掩不住得意。“他真以为我没有后路。”
语毕,阿妩拉来上衫,荣灏还没看清,她便裹上衣裳,将飞火流星制样图遮好。
阿妩转身,朝他嫣然一笑,道:“现在我来和你做笔交易,如何?”
这般娇态,真是撩得人心痒,可惜荣灏无暇顾及,只觉得牙比心更痒。
他沉声问:“什么交易?”
“我来帮你夺天下,你替我杀了蛮贼。你要明白有了此图,就能造出飞火流星,荣国不怕与周国为敌。所以今时今日,是我救你于与水火,你可得好好感激。”
荣灏一听变了脸色,不由冷笑着问道:“你就不怕我扒下你的皮?!”
阿妩轻笑,道:“此图以千年息草而绘,离体无用、人死也无用。最重要的是,我背上只有‘飞火’,‘流星’则在这里。”
说着,她指指额穴,荣灏顿时明白了,他沉默半晌,问:“你睡了多少人才得此物?”
阿妩极轻蔑地勾下唇角,冷哼一声。
“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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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晌午,门处就有人影晃动,犹犹豫豫似不敢进来。孟青见之,走过去开门,没想来的人是玉暄。
“孟先生,好。”
玉暄拱手相敬,彬彬有礼。
孟青莞尔,抬手回礼,之后便问:“玉公子有何事?”
玉暄探头往内张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问:“潘大哥今日可好?”
“刚吃过饭,现在睡着呢。”
“哦。”
话落,玉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有话含在口。
孟青轻笑,问:“你是想进去看他?”
玉暄一听,连忙点头,老实巴交的,一幅怯生生的模样。
孟青敞开门请他进去。玉暄蹑手蹑脚,生怕会惊醒潘逸,而到了内室,才发觉潘逸根本没睡,他正半倚在榻上,两眼睁得老大。
“潘大哥。”
他亲昵地唤了一声,像在唤“姐夫”似的。
潘逸侧首,见到是他,就颤巍巍地爬下榻。玉暄忙上前,伸手扶住,小心叮嘱他躺好。
潘逸脸色比先些日子好,可人还是打不精神,病殃殃的软弱无力。他想说话,刚开口就是一阵咳。
孟青随手把水递上,说:“你还是闭嘴的好。”
潘逸瞪他,喝光水后就把水杯塞回他手里。
“你姐好些了吗?”
潘逸关切问道,一开口声音就无比粗哑,连他自己都吓了跳。
“嗯,好多了,除了手不能动,其它都好。这次多谢您救命之恩,待姐姐伤好,她定会亲自谢您。”
玉暄笑道,双目炯炯有神,不似初遇时那般灰暗。他得了次重活的机会,对荣灏、潘逸都万分感激,只是有桩事很让人为难。潘逸问他,小鱼此时在做什么。他不知该怎么回。
“嗯……阿姐睡了。”
玉暄心虚,不过说这话时却面不红、心不跳。
潘逸深吸了口气,眉头拧得紧。自睁开眼,他就无时无刻地惦记着小鱼,他很担心她的伤势,毕竟他练过武能撑,而她只是柔弱女子,那一掌的力道,他心里明白得很。
玉暄似看出他的心事想要劝慰,而这时,门像被撞开似的,“嘭”的一声。孟青受惊,忙走出去瞧,荣灏气呼呼地跨门而入,大声吼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走入屋内,一屁股坐上交椅,看到案上有茶,就拎壶斟上一杯灌下。
潘逸、玉暄都在看他,待喝过三盏,荣灏这才察觉。
“你,出去!”
他指着玉暄。玉暄不敢多留,匆匆揖礼退下,还没出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吼。
“那贱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和我谈条件,真当我被她牵着鼻子走!”
玉暄心里一惊,出了门后又弯到窗下,耳贴上墙小心偷听。
“殿下息怒。何事让你这般生气?”
“还会有什么事?!潘逸,你就不该救那贱妇,让她被蛮子一掌劈死得了!”
左声贱人、右声贱妇。玉暄颤着嘴唇,不由攥紧拳头。玉氏何尝不是金枝玉叶,到他们手中全成了糟粕。
心中有恨、心中有怨,然寄人篱下,怎能不低头?
玉暄咬牙,愤然离去。一入破草庐,忙敛起不悦之色,替小鱼端茶送巾。
刚与荣灏谈了半天,此时的确累了。小鱼歪在榻上,看弟弟忙里忙外,心中也不是滋味。
“暄儿,过来。”
玉暄听后连忙走到榻边,半蹲下、身细听姐姐嘱咐。
小鱼从他脸上捕捉到异色,不由蹙了下眉。她伸手,温柔揉去他眉间郁结,笑了笑道:“你要记得,时机不对,凡事都得忍。时机一到,千万别手软。”
绵柔软语听来悦耳,可玉暄只在意她的眼,看似温柔,底下却是藏针引火。
玉暄很明白她的意思,重重点了下头。八年的耻辱都能熬过,这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