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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乔家迎来了一道圣旨,是乔魏孟调任大理寺寺正一职,这是个正六品的官衔,隶属大理寺左寺,官位不大,却掌握了不少实权。
乔大爷脸上并不见喜色,皇上这是打算拿乔魏孟的仕途搪塞他么?
吏部尚书一职难道真不属于他!
褚氏本有事与他商议,见他一脸阴怨,便没有开口。
而林慧晴则是另一派风光,乔魏孟年纪尚青,皇上却已三番两次调动他的官职,这种现象在官场是很少见的,她等着看着夫君给她挣得诰命的那一日。
若素刚迈出西厢院,林慧晴便带着丫鬟梅雯迎面而来:“表妹这是要去药堂?嫂嫂有事拜托你,耽误一会不要紧吧。”
人都已经跨进月门了,还谈什么要不要紧?
若素给她让了道,把她请进屋里,又吩咐巧燕上了茶,这才一同坐下问:“嫂嫂是哪里不适?”旁的事也不会来她。
林慧晴给梅雯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巧云见这架势,心中有数,也退了出去。
屋里头再无旁人时,林慧晴拉过若素的手:“表妹,嫂嫂就是想问问这女人怎么样才能快些有孕。”这小手可真软,年纪轻就是好啊,林慧晴在心中低叹,思及她自个已是二十有二,难免忧虑。
若素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反过来握着林慧晴的手腕,另一只手搭了上去。
把脉是学医的基础,也是重中之重,师傅常说,脉象可真可假,须得仔细着才行。
她敛了眸,神态专注,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清丽的眸色,林慧晴细细瞅了她一眼,当真是瓷娃娃一样的精细,二弟是配不上她的:“表妹,你...觉得我这身子能怀上么?”
嫁了人的女人,前几个月最在意就是身孕一事,这要是再过一阵子肚子还没反应,林家也得跟着着急了。
更何况,像林慧晴这个年纪,要是换作旁人家的姑娘,早就怀了几胎了。
若素松开了手:“嫂嫂,你身子康健的很,除了有些体寒,别无其他,至于怀孕一事也不是我能看出来的,你与表哥完婚不久,此事急不得。”她实话实说。
林慧晴咬了咬唇,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乔魏孟刚成亲那几日-还会碰她,可如今总是借口忙于公务,夜间进了屋子也都是闭眼就睡,她是个脸皮薄的,总不能自己爬到他身上去吧。
“嫂嫂可还有旁的事?”若素收起了把脉所用的软垫子,眉眼静雅的像初春冒出牙的荷叶。
林慧晴自然不会真的把她与乔魏孟的闺房之事统统说出来,只是言简意赅道:“那以表妹看,这有孕的几率.....”到底是书香门第调教出来的小姐,临了了还是说不出口。
“.....嫂嫂莫急,凡事欲速则不达。”若素同样言简意赅,今后乔府上下的女人,为了子嗣一事,保不成都会来询问她的见地,谁让甄氏一族医治不孕之症的名声如此显赫呢!
其实,并非甄家只专注于这一块,而是扫罗全天下的医者,擅长这一块的只有甄氏一族。
人,总是会记住与众不同的东西。
林慧晴的领悟能力也是超群的,若素一言,她十分清楚是这么意思,当即燥红了脸:“表妹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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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离开乔家,赶到回春堂时,外头围满了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长街两旁的路人皆一应回避。
东来上前汇报:“小姐,文大人等您多时了。”
文天佑怎么来了?
若素坐在马车里,手揣进了荷包,摩挲了几下西域小刀,昨天文天佑将乔若婉交由乔魏远‘照料’一事,她就觉得相当奇怪,碍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云阁那头定是被婆子看管的很严,她需寻了时机再去一探究竟。
秋高气爽,万里的浮云缥缈不定,偶尔整排的大雁从头顶飞过,若素下了马车,通过身穿程子衣的锦衣卫,一眼便看见坐于正堂上的文天佑。
还是殷虹的蟒服,肃严的俊脸。
他,从未该变。
文天佑的目光正好投了过来,隔着几十丈的远的距离,和若素四目相视。
秋风穿过巷子口扫了过来,风过眉梢,撩开了垂在耳边的鬓发,连破碎的阳关照在她脸上时,也变得缓和了。
文天佑冷峻的眉皱了皱,他是个不顾儿女情长的人,仅有的温情也都随那人一并葬了黄泉,他对若素的存在产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感受。
既想靠近,又觉得没必要。
在他感觉要看清她时,却突然摸不透了。
文天佑正恍惚间,若素已经走进了药堂,她对甄剑施了一礼,才对文天佑道:“让文大人久等了,不知文大人因何故等我?”
巧青上前给她系了滚花边的围裙,方才落落大方的闺门小姐,此刻俨然一个小厨娘,只是这个小厨娘眉眼间是带着艳媚的。
文天佑冷瞥了她一眼,指着地面草席上躺着的男子道:“医好他,本官还有话要问,他暂时不能死。”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比腊月天的寒风还让人经不住。
若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角落里铺着一张草席,上面的男子已然昏迷,乱发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白色中衣像是杭绸的料子,只是被殷虹的血染透,已经没了光泽,被鞭子抽裂的衣裳处露出了男人的肌肤。
不像是穷苦百姓,估计又是哪个失了利的朝廷命官,又或是富家子弟。
“徒儿啊,你尽力便是,能不能医活全看他的造化。“甄剑无视文天佑说要活口的事,极力劝慰自家小徒儿。
甄剑性子孤僻傲慢,早就发过誓只研药不出诊,故而要救活这男子,只能由若素出马。
“文大人既然亲自找上门了,若素自然要领命。”若素淡淡道,心想文天佑不让太医院的人插手,却让她来办这件事?难道躺在地上的那人身份特殊?
所以,才会让她这样的‘局外人’掺和一脚?
锦衣卫将那人抬进了内院里屋,巧青拎着药箱跟在若素身后,在一旁伺候着,可随即文天佑也踏步而入。
若素侧脸看着他,没有该有的畏惧,甚至连任何细微的态度都不曾有。
不过,斜睨之余,竟还有风情隐现。
“你医你的就是。”文天佑撩开皮袍,兀自坐在圆椅上,对若素‘逐客’的表情视若无睹,更何况他也不需要看她脸色。
这个屋子是专供医患休憩准备的,案桌上点了浓重的檀香,为的是去除那股子阴损之气。
若素拿剪刀剪开男人的中衣,里头的状况惨不忍睹,一看就是鞭子毒打过的痕迹,伤口的血色似乎有些不寻常,比渗透到衣裳外的血渍要干涸的多....
“.....他是被你的人动手打成这样的?”还是沾了盐水的鞭子!
若素再度侧过脸,只是斜斜的半边脸对着文天佑,不可思议的问道:“他犯了什么罪?”
可旋即,她什么都明白了,大理寺审案大抵都是此等残忍的手段,屈打成招的事也时常会发生,只要上头的人想让谁有罪,谁就有罪。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文天佑雪白色中衣领上,上面还有隐约可见的血渍。
那些肮脏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也由他亲自动手了?
文天佑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若素,好像听到了无比滑稽的笑话,他薄唇微启,带着不可一世的冷漠道:“白姑娘只管医治,其他事与你无关!”
二人有过上次的‘合作’,虽算不上‘知己’,但文天佑待若素的态度明显不同于以往的不削一顾。
起码多了一份‘高看’,而文天佑是从来不高看任何人的。
他这是在告诫她,有些事知道了对她没有好处。
“我若医好了他,你又当如何?”是要继续折磨这人么?若素不知道大理寺是如何审讯犯人的,可锦衣卫的手段早就有目共睹过,他们不会轻易弄死一个人,而是在濒临死亡时,再去救治,等康复了再接着施刑。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落入锦衣卫之手的人的结局。
内室除了巧青再无旁人,文天佑干脆直接告诉若素:“此人与你父亲有关,实话跟你说了吧,有人要害你父亲,而这人....或多或少的参与了此事,你是想让白大人活下来?还是他?”
有些人说话时,是分不出真假的。
若素神情微带质疑的看着文天佑。父亲远在岭南,与朝廷早就没多大牵扯,怎么会有人要害父亲?再者文天佑会那么好心?还是他的顶头上峰的意思?
不论如何,她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半柱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若素给男人洗了伤口,又撒上了金疮药:“文大人,这人失血过多,我只是给他处理了外伤,要想让他醒来,还需一根上等的野山参,不过.....不知这银子...”
文天佑眉梢抽了抽,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随手一置,扔在了案桌上:“这些够了吧!”
到底是真在乎银子,还是故意与他拿乔?!文天佑不再细想,而是踏出门去,吩咐手下寸步不离守在门外。
巧青不会说话,做事倒麻利的很,有她在身边,若素省了不少麻烦,若素得了空闲,便走到方才文天佑坐过的地方,拿起了那张似乎还在带着体温的一百两银票,淡淡道:“真够小气。”
文天佑刚离开房门几步,闻言脚步一顿,腰间的长刀被他捏了死紧,片刻才面无他色的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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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之后,里屋的檀香早已染尽,巧青喂那男子喝了参汤,若素在他身上几处关键血脉上施了针,很开那男人的眼珠子便开始动了动。
“嗯嗯---”巧青朝着若素连连点头,支支吾吾的提醒。
若素正靠在圆椅上假寐,闻声睁开眼时,文天佑也踏门而入,他抢在若素之前,走到床榻边,笔挺而立,开口便问:“裴大人,你醒了?本官向来不给人留机会,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裴府老少三十二口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堂而皇之的威胁。
*上挨过酷刑,精神上的摧残未必受得住!
倏然,若素周身拢上一层寒意,他的狠厉真是一点也未曾变过。
事关父亲,若素也上前几步,只是离文天佑足足十几步远,文天佑还是无视若素的对他的抵触,冷目盯视着床上的男人道:“裴大人,你千万要想好了再说!”
床上的男人嘴型动了动,文天佑低了头,凑到他耳边。
若素在一旁,只能听到模糊的大概:“白...白启山,杀...是....”
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最容易说实话,若素全当这个叫做‘裴大人’的人所说属实。
见他又昏厥了过去,文天佑直起身,殷红的蟒服映着他俊挺的脸更显立挺,他转过脸直直的看着若素:“我说过,知道的太多与你无益!”他知道若素想探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