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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盖一卷,几件衣服一收,谢九背着竹篓走出了光宁庙大门。
走下山去,回望山上,看了几眼,扭头离开。
圆莲站在庙门口,目送谢九离开。
“您为什么那么做呢?””圆嗔问住持。
“若一开始,我不说,众人会如何对她?“
”有奶娘,还捐香火银子,家境必定不错……庙里讨好巴结者定然居多。“连清乐那样子的都被她们捧成那样,更别说是有身份的谢九。
“其后若是知道,阿九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众人会如何对她?”
“……那,那当然……”
“当然会弃之如履!”圆莲借口道。
圆嗔脸红了。
光宁庙与其说是个尼姑庵,不如说是个收容无处可去妇人的场所,真正修佛的只要住持,她勉强也算一个,所以世俗的观念影响着这些人的心理,为人处世上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那些虚假的感情,与其得到再失去,不如从来没有得到,免得受伤。”那样重情重义的孩子,不需要为这些人的行为伤心。
“但,但,您可以对她好呀?”
“我已经八十有五了,这些年,每日都在病痛中渡过,连你见了也神色黯然,若……岂不是日日伤心?既然注定无缘,就不要结缘!”
………………
“想什么呢?”
打扫完了房间,铺好被子,谢九就坐在井台边发呆。
“想主持……这是她给的。”亮出手上圆润的佛珠,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摸索出的圆润。“说会保佑我。”
“收起来吧,是个好物件。”瞥了一眼佛珠,聂老头掏出酒葫芦,喝了几口……白水,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委屈的看了看谢九。
“哼!”见谢九不理他,聂老头木着脸,“那就是个不开窍的,什么为了你好?什么苦心智劳筋骨的,你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她干什么去了?病的要死的时候,她在哪儿?!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对你好呢!……若不是遇上我,你早死了……人生就得痛快的活,像老顽固那样算计这,顾忌那的,老子早就憋死了!”
这豁达的态度,倒比主持更像个出家人。
站起来拍拍屁股,谢九向外走。
“上哪儿?”
“找克尔曼!”
“决定了?”
“总得有人做!”
“去吧!”
走了几步停下,谢九回过头问道,“老头,我现在有户籍了,要不要做我爷爷……咱俩成一家人。”
良久,良久,聂老头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不是爹?”
转过脸,假装没看到聂老头红红的眼睛,“脸上折子太多,头发太白……好吧,做我爹吧!”谢九勉为其难的下了决定。
“小兔崽子,快滚吧!”凶凶的语气掩饰着激动。
“走了啊……爹!”
谢九走后,聂老头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摸索了很久很久。
“贼老天,还算有眼呢!!”眼泪一滴滴掉下来,聂老头却咧着大嘴,笑得欢畅,“狗皇帝,我老聂家又有后了……你在十八层地狱里哭死吧。”
………………
”好巧……嗯,天好蓝!”
死鱼眼瞪着跟踪狂,当殿下的都这么闲吗?
一次是偶遇,二次是碰巧了,第三次就是别有用心!
再没自知之明,谢九也知道人家不是看上她了,是她身上有他所图的。
图什么呢?!
是为了吴掌柜的?
不是,生意还没开始呢,就算是开始了,赚的那点银子,想必这位殿下也看不上眼!
是为了克尔曼?
更不可能……一个贱民,做殿下的想要他,有几百种法子可以得到!
那么……就只能是为了聂老头!
做梦!!
尴尬了,打招呼的对象理也没理他,绕过他就走,慕文暄连忙追上去热情的道,“阿九,这是想上哪?”
“怎么知道我叫阿九?”看来调查过她!
“啊……那个,听到了买炊饼的妇人这么叫你,还是,我听错了?”
“没错。”黑黝黝的眼睛直盯着慕文暄。“熟人,可以这么叫。”
熟人?呵呵,也就是说他们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不需要过多的接触,慕文暄的神情也正色起来。
“去看克尔曼。”谢九突然回了慕文暄上一个问题,“一个人去。”
所以叫我滚蛋!!
久久的注视着谢九的背影,慕文暄看看阴沉沉的天,心也沉沉的。
“……此路不通啊!”
小尼姑太精明了,看出了他别有所图!
………………
“上哪?”
在克尔曼家的大门口,谢九拦下了抗着弓箭,拿着弯刀,背着小包袱的克尔曼。
“胭脂病了,大夫说,要用人参,我去山里找找,顺路打些野味。”
谢九抬起腿,狠狠的踢了克尔曼两下……你个傻瓜,被人玩弄于手掌的傻瓜。
”呼肯,等回来,再陪你玩。“眉头都没皱。克尔曼好脾气的摸摸谢九的头。
回来?带着一包袱加了料的干粮,还想回来?!!
“克尔曼,我和胭脂的话,你信谁的?”
“……要……要说实话吗?”克尔曼小心翼翼的道。
“说!”
“胭……胭脂的。“
果然这样……再狠狠的踢了两脚。
这与信任无关,纯粹是感情作祟。
”我知道哪里有人参,要跟着来吗?“
”跟!”蓝眼睛迸出无限的喜悦,大白牙在眼光下亮的耀眼。
谢九的眼睛涩涩的,连忙移开了眼,看向了天边……太阳就要落山了。
………………
“呼肯,这里,这里是个破房子。”
”人参成精了,晚上会出来的……一天不行,就等两天。“
”好!“
看着乖乖听话的克尔曼,谢九无奈极了……若是有别的法子,不会让克尔曼直面残忍的一幕。
若直接告诉克尔曼,胭脂偷人,那提出绝交的定是这傻货。
若把光溜溜的两个人抓到克尔曼面前,告诉他两人有一腿……只要胭脂一哭诉,克尔曼那条一根弦的脑袋,定然以为谢九诬陷胭脂,结局还是不变。
若悄悄的杀了胭脂,就算是天涯海角,克尔曼也会找出凶手,草原上最猛的勇士有最坚定的信念,有最狡猾的捕猎手段,就算做得再完美,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
“干粮呢?”
“给。”克尔曼连忙在包袱里翻找一阵,递给谢九后自豪的道,“这是胭脂做的。”
毒是钩吻……不是有最灵的鼻子吗?有这么明显的异味还吃,鼻子瘸了吗?
“胭脂说和别人新学的,加了点新料,就做给……做给我尝尝。”还羞涩上了。
“……”毒妇!
………………
月明星稀,乌鸦飞起。
克尔曼身上的杀气满的都溢了出来。
谢九别开脸,不敢看克尔曼现在的扭曲狰狞的表情。
“胭脂,乖乖,哈……嗯,……那个傻子,这次回不来了吧……嗯!”
“好哥哥,且慢些,药太猛了,受不了了……放心……嗯,慢点……饼里有毒,他回不来的。”
“好,好……事成后,哈……就把那两个小的卖掉,我带你……带你到省城……快乐的……过一辈子!”
“………………好。”
克尔曼突然笑了,谢九的心脏怦怦乱跳。
她和克尔曼坐到四更时分,那对贱人就来了。
一切真相大白,克尔曼什么都知道了。
像一只灵巧的豹子,克尔曼跃过墙头,窜进了屋。
谢九依墙而立,静静的站着。
“克……尔曼,天!不要!”
“啊……饶命!饶命啊!”
两声惨叫响起,很快又没了声息。
………………
等了半个时辰,天快亮了,克尔曼才走了出来,
谢九看着浑身是血的克尔曼,从怀里掏出从吴掌柜那里借来的银子递给他,“我会带好阿丹和琪琪格,你找个地躲好,三年五载后,等风声过了,再来祁阳县找他们!”没有两个孩子做累赘,克尔曼定能平安无事的逃出去。
“呼肯,克尔曼欠你的,以后再还!”
“从你把喝醉酒的聂老头从水里背出来时,就是我欠你的!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左手放在右肩,克尔曼深深的弯下了腰,“有缘再见!”
突然,变故发生。
一队兵马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