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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我没本事,是我害了这孩子,我的墨胤那么聪明伶俐,那么英俊机灵的孩子,学什么会什么,当初……当初就是不该送他进宫里陪读的,不应该啊,我只是……只是想让他多学些东西,
没想到就害了他,害了他啊,藿香散,萧侧妃那贱人怎么会有,分明就是太子下的手,太子那孩子,打小儿就比大人还成熟,一岁就能说出令人震惊的话来,他以为,皇上……皇上只喜欢墨胤,所以才下的手,我要进宫去,我要找皇上,凭什么纵着那孩子害我的墨胤,凭什么?”王妃语无论次,如疯似狂一般地扯着蓝梓汐说道。
蓝梓汐大惊,果然以前皇上是特别种情冷墨胤的么?就算如此,太子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太子用得着因此而嫉妒成狂么?
“母妃,母妃,皇上亲自审的这个案子,谁才是元凶首恶皇上心知肚明,可是,太子是国之根本,他不可能为了相公而惩治太子的,而且,皇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真把太子如何了,谁来继承大统?”王妃就算进宫去哭诉又有何用?皇上的偏坦已经做得再明显不过了,没有用的,只徒让王妃也跟着丢格罢了。
“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呵呵,是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王妃听了蓝梓汐的话却更加伤心了,喃喃的自言自语,似痴了一般,推开蓝梓汐就往屋外跌跌撞撞而去。
蓝梓汐莫名地跟上前去,宫嬷嬷冲到她前面一把抱住王妃道:“王妃,不能啊,您不能去啊,忍忍吧,都忍了几十年了,不在乎再忍一段时间,二爷终于大长成人了,虽然受了不少苦楚,
可毕竟日子在往好里过,二爷的身子骨也只会越来越好,那孩子……那孩子不是您眼睛看到的那个样子啊,他有自个的谱,什么都在心里头,您就不要再去参合了,别坏了那孩子的事。”
宫嬷嬷倒是眼利得很,看得出冷墨胤并非表面的单纯任性,而是有胆略有谋略的一个精明人,只是为何要王妃忍?为何说是忍了几十年了?究竟当年在王妃和冷墨胤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的孩子凭什么要受这么多苦,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兰家的人吗?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当年他就背信弃义……”王妃清泪双流,如一株被暴雨催残的琼花,带着柔弱凄然的美艳,这样的美,比她沾了仙气时的她更加真实,也更让人惊心动魄。
蓝梓汐隐隐感觉,王妃身上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冷墨胤的遭遇,也许就与王妃的身世或者感情有关。
“王妃,你再不平,就算找过去说理又有什么用?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是个有良心的,当年就不会那么对你,你要强了一辈子,如今二爷都这么大了,还去丢这个人做什么?你要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做多了恶的人,会遭报应的。”宫嬷嬷也跟着王妃哭道。
“人在做,天在看么?为何几时年过去,我都没看到她遭报应,她如今是高高在上,而我呢?只能忍辱偷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活着,真的不如死了的好。”王妃哭得肝肠寸断。
在蓝梓汐的眼里,王妃一直就是个冷静温柔贤惠识大体的人,能忍辱负重,能着眼大局,从不计较小得小失,今日才算看清王妃的真性情,原来王妃也过得很憋屈呀。
“王妃!你莫非还没二爷那么果敢么?二爷肯搬出王府去,就表胆了他的态度,他什么都不要,他要放弃那些人害怕他争夺,害怕他得到的东西,他要自立更生,他要自己闯出自己的天地,这个时候,您不去鼓励他,反而要拖他后腿,让他担心么?”宫嬷嬷劝了好久,总劝不醒王妃,终于大喝一声道。
王妃似乎被宫嬷嬷的严厉给镇住,呆呆地看着宫嬷嬷,半晌后,扑进宫嬷嬷的怀里,呜咽道:“就是他要搬出府去,我才越发心疼,越发自责,嬷嬷,我真的很没用啊,当年,为何要只留下了我的性命?为何没有让我跟着父母亲人一起死了?也免得我的孩儿也跟着我受苦啊。”
“莫哭了,你哭得太多了,哭解决不了问题啊,再莫说傻话了,若小姐真的也没了,那兰家的冤情,就会永沉海底,永远也别想翻案,好在二爷是个明白人,又娶了二少奶奶这个好媳妇儿,王妃,往好里想吧,日子会一天一天变好的。”宫嬷嬷拥着王妃,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一个母亲在哄着自己伤心的孩子。
王妃哭了好一阵,终于哭泪了,从宫嬷嬷怀里抬起头来,就看到蓝梓汐关切的眼神,不由脸一红,拿帕子拭着泪道:“让你见笑了,我一个长辈,却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
“娘,长辈也不是圣人,平时不哭,是没到伤心时,以前觉着娘对相公不够关心,今儿看了娘为相公如此哭泣,梓汐才知道,娘的心里最在意的其实还是相公,娘受苦了。”蓝梓汐上前去握住王妃的手,真诚说道。
王妃的眼泪又下来了,哽声道:“你……你叫我什么?娘?”
“您原本就是相公的娘,我是相公的媳妇儿,叫您一声娘再正常不过了。”蓝梓汐道。
“嗯,叫娘好,叫娘好,要是墨胤也肯叫我一声娘,那就更好了。”王妃颤声连连点头,又垂下眸子黯然道,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转移话题道:“你们什么时候搬走?”
“正在打点,估计最迟也是后天吧,相公去新买的院子里收拾去了,等这边都收拾好了,再搬过去,娘也别太担心了,以后我还是会常回来看望您的,再说了,也还是在京城里,娘您想见我们,随时来就是了。”
“不用那么麻烦,宫嬷嬷,赶紧的,把东西收拾了,属于吴王府的一件也莫要拿,咱们只带走些必用品,墨胤小两口啥时候搬走,我也啥时候跟着搬走,我老了,跟儿子一起过是再正常不过的。”王妃眼里滑过一丝坚毅之色道。
“王妃,萧侧妃可是巴不得您走呢,她正好可以夺位,您能甘心么?”宫嬷嬷不甘地说道。
“给她吧,不就是个破名份么?由她拿去好了,我只要跟墨胤在一起,别的都不要了吧,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反而束缚了我的手脚,巴不得王爷就此休了我的好,
还我自由之身,以后天大地大,我爱去哪就去哪,比起做这笼中的金丝雀来,不知要强多少倍。”王妃却挥挥手,无所谓道。
蓝梓汐顿时高看王妃一眼,原以为王妃胆小怕事,独善其身,如不食人间烟火人仙人般,不问俗事,如今才知道,王妃其实比起自己来更为豁达,更加通透。
“那好吧,院里的这些奴才奴婢会去问他们的,除了奴才,都是王府里头的人,愿意跟着的,就让他们跟着,不愿意跟着的,就留下好了,奴婢这就着人去打点细软,明儿跟二爷一起出府。”宫嬷嬷抹了把眼泪,叹口气道。
蓝梓汐没想到王妃竟然也要搬出去,王爷会同意么?王妃可是正经的亲王妃,吴王爷的正室嫡妻啊,没有夫君的允许,哪里可以搬出去住?于礼不合啊。
“娘,只怕不好吧,父王那里铁定是不会同意的。”蓝梓汐担心道,虽然从王妃的话语里听出一些她与王爷往事里的端睨,但还是模糊一片,一头雾水摸不着半点头脑,估计好问王妃,她也不会说的。
但她嫁进来后的这些日子,可以看见的是,王爷对王妃还是很温柔体贴的,墨胤虽然受到很多不公,但王爷和王妃是他的父母,是夫妻,不能因父子关系不和,又影响到夫妻关系也跟着破裂就不好了,会让墨胤背上破坏父母姻缘的不孝骂名的。
“你父王外出了,这两天也不会回来,无事,我且写下一个东西交给他就是,娘不会让别人怪到墨胤头上来的。放心吧。”王妃坚定地看着蓝梓汐道。
写下东西?写什么?蓝梓汐愣怔的当口,王妃已经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子,便拿出一张纸来递给身边的丫头道:“雪玉,这个东西送给大总管,请他送到王爷的书房里,等王爷回来后,签下名字,再着人送到二爷的院子里交给我就好。”
那雪玉不识字,怔怔地看着那信封,蓝梓汐一把抢过,打开一看,顿时傻眼了,王妃写的竟然是自请下堂的和离书……
“娘,使不得啊,真的使不得,相公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蓝梓汐急了,拿着那和离书劝道。
“有何使不得?他能让一个侧室所出的庶子抢了嫡子的世子之位,也能让一个庶子联合他人暗害嫡子,这样的父亲墨胤要不要都无所谓,而这样的男人,我要不要也无所谓,既然都无所谓,那有何使不得的。”
王妃转头淡淡地对雪玉道:“我还没走,现在还是王妃,难道就使唤不动你了?”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语气,那雪玉却是缩了缩脖子忙拿了东西小跑着出去了。
“可是母妃,您这样的话,墨胤会怪自己连累到你的,他恐怕不会同意吧。”蓝梓汐听了王妃的话,虽然也对王妃的所作所为不满,可是也不能轻易让王妃与王爷和离。
“不是说要收拾东西么?你的嫁妆也不少呢,一会子可莫要漏了好东西没拿,又转回头来收拾就不好看了,有些人会嚼舌根子的。”王妃拍了拍蓝梓汐的肩膀说道。
蓝梓汐心知王妃赶自己走,是还有些私事要做,不愿意当着自己的面罢了,便向王妃行了一礼,退了出来。
一出门,青鸢就嘀咕道:“奴婢觉得王妃能硬气起来也好,如果不是她当年太软弱的话,二爷又怎会被人害成现在这样?王爷这样宠妾灭妻不只,还让庶子抢了嫡子的地位,也着实不该。”
青鸢的话倒是说到蓝梓汐的心里头去了,不过这丫头嘴不紧的毛病还是没改多了,气得戳她脑门子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么?小心拨了你的舌头。”
青鸢吓得把舌头伸出来垂眸看了一眼后,又瞬间缩了回去,捂住嘴嗡嗡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希望你是真心不敢了才好,莫要我一骂你,你就记起了要改,一会子一忘了形,又胡说八道。”蓝梓汐被她可爱的样子弄笑,没好气道。
东西收拾起来倒也快,大的物件一样都不带,只是些金银首饰和细软,几十个大箱子就装尽了,冷墨胤已经陆陆续续的使人把东西拖到东街院子里去了,蓝梓汐这一天忙得直不起腰来,好在有雪慧和李嬷嬷帮着主事,倒也不是很难。
到了第二天下午时,蓝梓汐屋里的东西就搬得差不多了,她正想坐下歇个脚时,外头冷月云和上官花颜两个过来了,一看这满屋乱糟糟的样子吓住了,
冷月云拉住蓝梓汐道:“二嫂这是要做什么?莫非那些奴才说的全是真的?你和二哥真的要搬离王府?”
“嗯,真的,不是煮的。”蓝梓汐懒懒地歪在黄梨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
“大嫂,什么煮的呀,这不行,不能这样。”冷月云急了,拉住蓝梓汐的手就一顿乱摇,这个稳重温娴静的女子,如今急得像个在撒娇的小孩子。
“是啊,大嫂,你这个可是在闹分家呢,保不齐就会被送到宗人府去跪祠堂的。”上官花颜也担心地说道。
“跪就跪吧,我反正是跟着你二哥走,你二哥住王府,我就住王府,你二哥要住出去,我也住出去,反正是夫唱妇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蓝梓汐无所谓道。
“求求你了,二嫂,墨胤哥哥平日最听你的话了,你不劝他也就罢了,还跟着瞎起哄,若是让皇外婆知道,不定有多伤心呢,她老人家的病这会子正到了关键时刻,你莫要让她再操心才是孝顺呢。”上官花颜急急地说道。
蓝梓汐还真没到太后身上去,要说起,整个皇家,也就太后对冷墨胤是真心实意的,打心眼里关心爱护他,这一搬父子近乎绝裂,太后知道了哪有不伤心的。
“你不说,我不说,小心些瞒住皇祖母就是了,我会常抽空去看望她老人家的,只要不说漏嘴,她是不会知道的。”蓝梓汐皱着眉头道。
上官花颜见说不动她,无奈道:“这如何是好啊,二舅舅又不在家,唉,我去宫里找皇外婆去,她一定会想法子阻止你的。”
说着,上官花颜就往外走,蓝梓汐不紧不慢道:“听说我那风大哥要回风月了,也不知道是哪天的日子,花颜,你不知道这个消息么?”
一说到风傲柳,原本爽利却又有点做作的上官花颜的脸顿时晕红,羞道:“他回去他的好了,与我何干?”
“咦,不是听说皇上正在议这门亲么?怎么又与花颜你无关了呢?保不齐明儿早上你醒来,圣旨就下到姑奶奶屋里了,到时候花颜你就抱得美人归咯。”蓝梓汐笑道。
“什么抱得美人归,二嫂,你……你真真是个贫嘴。”听了这话,上官花颜的红晕更红了,娇嗔地一跺脚,扭头跑了出去。
“她不会真去告诉皇祖母吧,皇祖母的身子不好,可经不得起半点风雨了,二嫂,你就不为皇祖母想想么?在府里头就算过得再苦再难,也只熬几年就够了,等皇祖母……去了,二嫂你们想去哪里都成的,妹妹肯定不劝了。”冷月云无奈地劝道。
“不会,放心吧,花颜可是大姑奶奶的女儿,遗传甚因决定她肯定是去了驿站,或是风家在大周的别府。”蓝梓汐胸有成竹地说道。
“遗传基因?”冷月云疑惑地问道。
“也就是你长得这么好看,是因为父王太过英俊儒雅的缘故。”蓝梓汐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哦,哦,这就是遗传基因啊,二嫂啊,你怎么总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呀,说的都是些我听都不曾听过的话语呢。”
“你二哥说我贫嘴罢了。”正说着冷墨胤回来了,蓝梓汐忙迎上前去,帮他解风衣,临近年关,其实外头的小工也不是很好找,他又不愿意用吴王府的人,一整天在外头奔波,辛苦是肯定的。
“相公,累了吧,喝点参茶。”青鸢很机灵地端过参汤来递给蓝梓汐。
冷墨胤唇边带着笑,眼角眉稍竟似还带着淡淡的兴奋和期待,让原本心情沉闷的蓝梓汐也受了感染,也跟着期待起来,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大宅院里的生活,喜欢与冷墨胤在一起过着简单,朴实一点的生活,
过自己两个人的小日子,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墨胤在外头打拼,自己在家里帮衬,唉,嫁进吴王府来时,以为这种生活会是奢望,没想到,竟然就要实现了,不期待是假的。
“傻娘子,你在笑么?”冷墨胤见蓝梓汐眉眼间都是笑意,摸着她的唇角温柔地说道。
“相公不也在笑么?”蓝梓汐道。
“我说过要给你过最舒心,最安宁的生活的,搬离这里后,你就再也不会是吴王府的二奶奶了,再也不能过呼奴唤婢的生活了,而且,咱们的钱也不是很多,可能要紧巴点过日子,
而且没了吴王府的庇佑,或许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和纷扰,娘子,真是对不住你了。”冷墨胤捧着蓝梓汐的脸,声音如在空中飘着的轻纱一般温柔。
“傻相公,你该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我想要过的是什么生活,我该说谢谢你才对,你实现了我的梦想啊。”蓝梓汐似乎忘了冷月云还在一边,握住冷墨胤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
一旁的冷月云顿时脸红红地转过头去,二嫂还真是与众不同,当着自个的面就敢与二哥亲亲我我,不过也是,二哥又不看见,兴许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呢,二哥与她亲近,她总不能提醒吧,这样保不齐就伤了二哥的心呢。
二嫂原就是个率真的人,这样也好,不端着淑女的架子,过得轻松自在一些。就是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也能如二哥疼爱二嫂这般对自己呢,一辈子,能有个知我,爱我的人,相爱相守一辈子,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显达,只求平安喜乐才好。
冷月云正胡思乱想时,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她忙向窗外看去,就见大哥冷墨泽光着膀子,背上背着几个荆条向梓院走来,大嫂在一旁随行,边走边哭着在说些什么,应该是在劝大哥吧。
“这是负荆请罪么?”蓝梓汐自然也看到了正朝屋里走来的冷墨泽,不由皱着眉头道,这冷墨泽要说跟太子是堂兄弟,也一样的脸皮厚,一样的不要脸啊。
“相公,咱们从后门走吧,到梅园里赏赏梅也是好的,以后咱们家的院子小,可也一定要种上几株腊梅啊。”
冷墨胤就算没瞎耳力也很好,更何况此时早已能看的见了,哪有不知道冷墨泽来了的,知道冷墨泽这副样子来自是知道没有好事,牵着她的手就往后堂走。
冷月云却挡在前面拦住道:“二哥,二嫂,大哥他知错了,大哥是来认错的,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当年大哥也还小,不懂事,爱人摆布呢,二哥,你就算不原谅他,也见他一见吧,
看在他是咱们的大哥,又有诚意的份上啊,到底是血肉亲情,兄弟姐妹也是有今生没来世的,过了这辈子,下辈子谁还记得谁呀?二哥,莫要走好不好?”
还别说,冷月云这丫头蛮会劝人的,一句兄弟姐妹有今生没来世,就让蓝梓汐心软了,倒不是为了冷墨泽,而是想让冷月云看清楚冷墨泽的真实面目和意图。
免得怪自己夫妻得理不饶人,又落人话柄。也算是给这个懂事的妹妹一点面子吧,拉着冷墨胤的手,蓝梓汐两人一起走到穿堂门口,淡淡地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冷墨泽。
“墨胤,墨胤,哥哥错了,哥哥认罪来了,哥哥负荆请罪,直到墨胤你原谅哥哥为止。”远远的,冷墨泽就大声哭道,那堪比舞台上花旦的哭腔,让蓝梓汐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人要做作的这么过份么?她中午可没吃多少饭啊,她可不想全吐了,浪费了李嬷嬷和雪慧的心意呢。
冷墨泽话音未落,就走到了冷墨胤的身边,按既定的剧本来说,他要下跪才能算得上真心实意的悔过,而按剧本,冷墨胤这当口就应该过去扶住冷墨泽,不让他真给自己跪下,毕竟冷墨泽是哥哥为长,冷墨胤是弟弟为幼,长幼有序,弟弟让哥哥给自己下跪,可是有违伦常的。
可剧本写得好,也要演员肯照着剧本演啊,冲到冷墨胤面前的冷墨泽作势要跪,却欲跪未跪,一双虎目含泪看着冷墨胤和蓝梓汐,满脸的愧疚和自悔,却就是没有跪下去。
冷墨胤背脊笔直地站着,如一颗坚实的松柏,脸色也是淡淡的,一点惊讶和愤怒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站着,而蓝梓汐却是将身子微侧,只牵着冷墨胤的手,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冷墨泽,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盯着冷墨泽。
“一,二,三,快跪下。”面上故意装作不懂冷墨泽是何意思的蓝梓汐却在心里默数着,看他还能撑多久。
宁婉茹恼恨地瞪着冷墨胤,他今天若真让冷墨泽在他面前跪下了,明儿她就要去宗人府去告他这个不知礼仪廉耻的瞎子。
冷墨泽等了好半晌,也没见冷墨胤夫妻吱声,外头跟着来看热闹的仆人早就将梓枫院团团围住了,都等着看他如何下跪呢。
到了这份上,不跪是不行了,冷墨泽头皮一硬,无奈地跪了下去。
蓝梓汐惊呼一声道:“呀,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腿软了在抽筋么?若是这样,不若让御医瞧瞧吧,年纪轻轻就软了脚,将来可怎么得了哦,会不会影响生育能力啊。”
看热闹的人群里立即暴发出一阵哄笑声,而且大家伙儿全是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可越是这么着,越觉得讽刺啊,二奶奶连生育能力都提溜出来了,还真不是一点两点的彪悍呢。
冷墨泽顿时气得快吐血,原本想着,既然跪了,就让大家伙一同看看他认错的诚意,会同情他,没料到被蓝梓汐这般一胡搅,谁还会同情他,听那笑声就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
剧本虽然早就写好,可演对手戏的没照着剧本走,冷墨泽气得脸都白了,却又无可奈何,他是来认错的,不是来跟弟媳妇争长短的,就算再气,也只能忍着了。
“墨胤,哥哥给你认错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只要你肯原谅哥哥,哥哥就算现在就去死,也心甘心愿啊。”冷墨泽干脆懒理得蓝梓汐,扯着冷墨胤的下摆道。
“那好啊,你去吧。”冷墨胤淡淡地说道。
冷墨泽顿时怔住,不解地问:“墨胤你的意思是?你原谅我了?”
“不是,我是说,你如果现在就去死,我就原谅你了。”冷墨胤轻描淡写地说着,虽然声音轻飘,但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墨胤,你真想哥哥死么?哥哥真的知道错了,你就不肯给哥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么?你就那么恨哥哥么?哥哥八岁时犯下的错啊……”冷墨泽应该可以拿最佳演员奖了,这般唱作俱佳,当个影帝又算得了什么?
“给了啊,是你自个说要死都愿意的,大哥,你究竟是来认错的,还是来抹黑墨胤的呢?你这突然在我家门口要死要活,又不肯真去死,就是做给大家看的吧,想让人说你是浪子回头,真心认错了,
而相公若不肯原谅你,就是心胸狭隘,得理不饶人,不顾兄弟情意?莫要再口口声声提什么八岁时犯的错了,我呸,你那时八岁,那现在呢,还只是八岁么?还是你的智力一直停留在八岁上,没有长大过,思维就是半个白痴?
就算当年你年幼,那萧侧妃呢?萧侧妃也是年幼不懂事么?莫再要腥腥作态了,你若真心认错,会自己躲在暗处惩罚自己,而不是这般大旗鼓地到这里来作戏,你回去吧,拿出诚意来改过,莫要再算计墨胤了,
他眼瞎心不盲,在场的管事和婆子们,一个一个也不是傻子,是真情是假大家伙儿都看得清楚明白,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一杆秤,都掂量得出好坏来的。”蓝梓汐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丫环仆人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蓝梓汐说完,就要牵着冷墨胤进去,宁婉茹恼道:“冷墨胤,你究竟要如何?相公的差事皇上已经给拿掉了,又要撤了他的世子之位,我知道,你就是恨他抢了你的世子位嘛,可那又怎么能怪世子呢,谁让你命运不济,瞎了一双眼呢,你怪世子爷下毒害了你,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呢?
当年那些人想害的难道只是你么?吴王府的权势过重,皇上早就想削弱吴王府了,若是父王一个儿子都没有了,皇上是不是很容易就弄个宗室里的人来顶替呢?所以说,当年世子爷的危险也不少,
你的眼睛会盲,会中藿香散,归根结底还是你自个没用,一个男人连自个的生命安全都护卫不周,一再的被人加害,冷墨胤,你不觉得很丢脸么?”
宁婉茹这是强盗逻辑,当初墨胤眼瞎时才多大?十岁不到吧,放在前世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样子,如果是有坏人从外部来加害,小小的墨胤可能会知道要防备,如果是身边的亲人呢?
那时的墨胤单纯善良,温厚纯美,哪里想过身边至亲的人,天天对他疼爱有加的人,会对他下毒手?一个孩子若连自己的亲人都不信任,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亲人原本就对他很恶劣,经常打骂或是虐待他,孩子会自然而然地对这种人害怕,有戒惧心理。
二是这个孩子天生心理阴暗,品性败坏,他的眼里,身边的人也没一个好人,以已度人,这才对谁都有防备之心,正是因为墨胤单纯良善,他以为别人也同他一样善良仁义,这才着了身边人的道,怎么能说他愚笨无能呢?
蓝梓汐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拦住冷墨胤道:“大嫂,你知道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是黑的,他看别人也全是黑心人,如果一个人是良善的,他就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善良,善良的人,只有在受过伤害后,才会学会自保,
学会防备,可是,你想过没有,当年害我相公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他的血肉至亲啊,你要他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怀疑手足兄弟?他做不出那禽兽不如的事。”而冷墨泽就是那残害血骨至亲的衣冠禽兽,蓝梓汐这话分明就是在骂他禽兽不如。
宁婉茹脸色一白,眼里却浮起一丝屈辱和讥诮,她缓缓垂眸,看了冷墨泽一眼,双脚下意识地就移开了一些,蓝梓汐的话,似乎对她有一点触动,谁也不是天生就心机深层,心思复杂的,很多人都是被周围的环境逼得冷漠无情的。
她也是大宅院里长大的,深宅大院里勾心斗角,一家子相互攻讦,什么阴狠事都做得出来,她原本也单纯善良,可是,人善被人欺呀,尤其是兄弟姐妹多的家庭里,你不厉害一点,就会被别人挤下去,你的利益就会被别人占了……
先前还有些哄闹的仆人们,这会子都沉默了,他们也是大宅院里求生存的人,主子间的那些阴私事,有多少又不是让他们参与的?就算不参与,道听途说,耳濡目染,大家伙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谁也不是天生就爱害人的,谁不想过简单安宁的日子?仆人之间一样也是勾心斗角,为了上位,为了升等,为了能得个好差事,一个个不都是相互踩压相互打击么?
不少府里的老人都清楚当年的二爷是个什么样儿的,那样粉琢玉碉,玉一样的娃娃,生生就被弄成了瞎子,后来还……见天就疯了,唉,怪得二爷后来变成了活魔王样儿么?怪不得他见天儿就摔东打西,砸人脑袋么?那不也是没法子了,要自保么?
世子妃那么说二爷,真真太过份了,还是二奶奶明事理,还莫说,二奶奶对二爷,那真是疼到骨子里了,二爷这会子闹得要搬出王府了,二奶奶也没说嫌弃二爷的话,只默默跟着二爷走,离了王府,日子肯定会艰难,可二奶奶硬是快快活活的打点行装,没说半点闹心的话,娶妻就该娶二奶奶这样的,男人活得才有意思。
“墨胤,哥哥不好,哥哥不该受人威胁,对你下手,你打哥哥吧,打哥哥出气吧,哥哥也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别搬离王府就好,只求你不要再让爹爹难堪了,哥哥已经不孝了,
墨胤你就可怜可怜爹爹吧,莫要让人家看吴王府的笑话啊。”冷墨泽感觉人们的心偏向了墨胤,咬牙将背后的藤条一抽,双手递向冷墨胤,声泪俱下,一派真诚恳切地说道,他故意说得孝感动天,一心为王爷着想,让一旁听着的也跟着同情和难过。
蓝梓汐没见过这么虚伪的,口口声声为王爷着想,故意低下身价来认罪,无非就是想把责任转到墨胤身上来,墨胤若搬离王府,就是不孝,就是让人笑话吴王府,半点也不说他自己为了世子之位残害亲兄弟有多无耻和狠毒。
蓝梓汐气急,正想一脚踹过去时,冷墨胤却伸手将那藤条拿过来,骤然抽了下去,空中顿时响起哔啪的破空声。
“啊……”冷墨泽一身惨叫,双手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头。
看热闹的仆人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二爷他……真的打世子爷了,唉,这样有理的反而会变得无理,到时候世子爷又有话说了,弟弟打哥哥,在礼制上可是要受人诟病的呀。
“你在瞎叫什么?我又没打你?”冷墨胤厌恶地说道。
下人们这才看清,二爷刚才这一下根只是凌空一抽,连世子爷的头发丝儿都没挨着呢,世子爷还真是……亏他也叫得出来,叫得那么真切,这是要让大家都误会二爷打了他么?世子爷还要不要脸啊!
冷墨泽这会子更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他素知墨胤的性子,发起脾气来,打人从来不手软,他以为墨胤这一下会来得很重的,他实在是怕啊,藤条抽到身上是很痛很痛的啊,可是,墨胤怎么就没打下来呢?
仆人间传来了阵哄笑声,宁婉茹再一次后退两步,这样的相公还真让她这个做妻子的都跟着无地自容。
“墨胤……哥哥知道,你还是下不了手的,你还是舍不得打哥哥的,咱们是亲兄弟啊,怎么能够血肉相残……”冷墨泽到底是变脸的高手,只要把脸皮挂起来了,怎么下作怎么做,他下毒害冷墨胤没事,冷墨胤打他两下就是血肉相残!
“哇,不行了,我要吐了,我先去去再来,你们一会子告诉我进展吧。”人群中有人再也听不下去了,世子爷的无耻已经破了他容忍的底线,他捂嘴着扭头就跑了。
接着有几个也受不了的,有人大着胆子嚷道:“世子爷,你究竟是来认错的,还是来污陷二爷的?奴才们怎么看不出你有半点诚意呢?
这一条子都没抽上您的身呢,您就骨肉相残的帽子给二爷戴上了,世子爷,做人还是要点脸面的好,奴才们可都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的呢,谁也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