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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并未露出半点意外之情,他早就直到自家小妹于医道一途是多么的天资颖异。小妹八岁时拜在名医庐陵老人名下,十二岁时便已学成出师。庐陵老人曾对人言,他的关门弟子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只短短四载他便教无可教。
我家小妹就是这么棒!
“这一包里头是新卤的猪肘并一罐牛脯,口味偏咸辣,不过能多保存些时日。褐色布包裹的是些干面饼,俱是过了油的,吃的时候只需用热水泡了便好,若是没热水也不打紧,撒上些调料干吃,香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这面饼不管怎么料理,都是极方便的。卤肉、牛脯配上这油干面,滋味甚好。”方慕又道。
若是无事,谁会愿意离家奔走呢,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小娘子准备的这些吃食,出门在外也不比在府里差什么!包兴在一旁馋得直咽口水,心道。
“就为了让你在上京途中过得舒坦些,小妹将家里存得那一小罐番椒全用上了,我们再想吃个水煮鱼片只能等明年了!”包山嘀咕道。
就他说的这话,任谁听了也觉得里头带着酸意。
“三弟头一回出远门,准备得越周全越好,你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还计较起来了!”王氏是拿包拯当儿子养的,可不爱听包山那句玩笑似的酸话了,便埋汰道。
包山老脸一红,忙摆手道:“我这不是在说笑吗?这番椒虽是好物,可怎么能同三弟相比呢。”
“既然大哥喜欢,我便是少带三五斤卤肉也没什么,给大哥留些下酒罢!”包拯自带认真严肃气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真诚。
然而包山自觉已看穿了一切!他家小弟不会是……故意这样说的吧?!好显得他贴心懂事爱谦让……
包山很是痛心的盯着包拯,眼里心里就一个意思:三弟,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耿直无伪、友爱兄长的三弟了!!
包拯笑而不语,其实……他是没懂大哥那眼神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少了大哥那份儿呢,卤牛肉和水晶蹄髈已经在后厨搁着了,牛肉香辣鲜香,蹄髈晶莹剔透、肘肉酥软,最适合下酒,不过大哥你可——”方慕忍笑道。
“记得,记得,三天至多能饮一杯酒嘛!”包山登时笑开了花,忙不迭点头道。
他才不是记挂着那几口吃的,虽然……真的挺诱人流口水就是了,他就是想叫人记挂着他,这不,方慕一哄他就开心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的,他现在这性子可不就跟小孩子似的。
又过了两日,包拯与包兴背着大小包裹离了家,直奔东京汴梁,赴三月春闱之期。因着方慕的准备周全,这一路上包拯与包兴非但没遭罪,反而因随身携带的药和吃食结交了几位英雄好汉。眼下无需细说,以后自会详表。
最终包拯得中第二十三名进士,被任命为凤阳府定远县知县。包拯领了官凭文书后并未在东京多耽搁,当即便收拾起了行李,只等第二天天一亮便出京回家去。
一路上晓行夜宿,主仆二人终于在四月二十九这日的午后进了庐州城。
“三弟,这些时日你受苦了,看看你都黑——瘦了,对,瘦了!”便是疼包拯如亲子的王氏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包拯黑了,他一直就这么黑!
“平安回来就好!这些时日你嫂嫂和小妹一直睡不安稳,日日挂心着……”包山拍了拍包拯的肩膀,说道。功名利禄虽好,可家人的平安喜乐才最为重要。
包拯只觉得一身的疲惫消去了大半,整个人好似浸到了温水之中,暖融融的,熨帖得很。
在包拯沐浴更衣后,方慕亲手整治的饭菜也摆满了整张桌子,多半是口味清淡且好克化的菜品。包拯回程时可没那些卤肉、方便面可吃,不说餐风露宿,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若骤然吃些浓油赤酱的鱼、肉,恐伤胃伤身。
当夜,包家上下围坐在一处,为得中进士的包拯接风洗尘,好不热闹。就连一向不与包拯亲近的包二哥和包家二嫂都笑得开怀,嘴里不停地说着喜庆话儿。
之后,包拯要随兄长祭拜先祖,要叩谢授业恩师宁老夫子,要与同窗好友相聚谈天,很是忙碌了几日。接下来包拯也不得闲,他须得定下要哪几个随他前去定远县,还要带些什么物件,毕竟此去定远县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离开的。
方慕提出要随包拯到定远县,照顾他的衣食住行诸方面。包拯虽然没明着表态,但心里是极乐意的,吃惯了方慕巧手烹制的美味佳肴,还怎么吃别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包山和王氏虽说不舍得放方慕离开家,可他们同样不愿包拯身边没个亲人照看,两难之下,索性便不说什么了。
又过了几日,包拯和方慕拜别了兄嫂,带了包兴起身赴任。快到定远县地界时,包拯他们便换改装易服,沿途私访,暗查民情。他们发现,定远县的三班衙役行事随意,多数人都是一副疲懒模样,或许会欺软怕硬,却也不是那种黑了心肝的。至于定远第一恶霸皮熊,他那名声才真叫臭大街了,巧取豪夺,霸占民女,坏事快做绝了。
包拯将这些都记在心中,到任之后,他首先将三班衙役并书吏叫到了后堂,将他亲眼目睹的一桩桩一件件事说与他们听。未等包拯训斥,这些个人便已垂下了头,羞愧难当。
胡捕头道:“老爷,并非我等愿做这恶吏,初入衙门时谁不曾想着报效国家、造福乡里,可我们能怎么办,那些乡绅恶霸,县太爷管不起,我们也抓不了,只能眼看着横行乡里,为祸百姓。日子久了,自个儿也就麻木了……”
“且不管先前如何,自今日起,本县希望诸位勿忘当初那一腔热血,为百姓谋福祉,护乡里享安平。遇上那违法乱纪之徒,只管拘捕到堂,本县自会按律处置。”包拯沉声道。
“是,大人!”诸人齐声应道,嗓音清亮有力,精神面貌比先前好上百倍。
“既然如此,那就——”包拯道。
“小郎……额,是老爷!小娘子说后厨已将各位大人的饭菜备好,问是否可以开饭了?”包兴自外头进来,躬身道。随他而来的是一股股极浓郁的食物香气,让这些衙役、书吏们忍不住偷偷吞咽起了口水。
这是……素灼菜心的味道!!
是,是——难道是炙鸭的味道?!这香味儿,简直了!
这肉香味儿怎么那么像野兔肉的味道?不,又不像,这比自家婆娘烧得香上百倍啊!
……
这十几个人齐刷刷地扭头紧盯住包拯,眼睛比夜里的烛火还要亮上几分,一张张或粗糙或白净的面皮上就差写上俩字——想吃了。
“既然如此……那诸位就留下一同用餐吧!”包拯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又黑了两分。不知道现在换一拨下属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
刚吃一口,这些人就已经坚定了信念——服从命令听指挥,忠心追随包大人!
还好包拯不会读心术,不晓得这些属下到底有多么的不争气,不然那张黑脸估计要被气白了。
被上官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通,衙役、书吏们哪好意思偷懒摸鱼,从午后到傍晚,他们把平日里五天的活计都干出来了。定远县衙变得干净又整洁,案卷册籍也都按条目整齐的摞在了包拯的案头,掌管门禁的小吏笑脸迎人,吓得路过的百姓连滚带爬地逃远了。
“史记有云,民以食为天。所以啊,有什么事儿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用晚膳的时候,方慕笑着对包拯说。
“胡闹!”包拯轻斥道:“以后切莫如此了。这十几个人的饭食做下来可不是什么轻省事儿,累到你了可如何是好!”
“叫哥哥担心了!”方慕自是明白包拯的心意,她道:“我当初只想着借着这顿饭拉近哥哥与这些下官的距离,好给哥哥减少些阻力,便没顾虑太多,以后不会了。之后我会教县衙后厨的两位大嫂些菜式,若再有宴请之事,便叫她们上手了。”
“如此甚好。”包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节雨水正是充沛之时,用过晚膳没多久空中便有雨丝洒落,渐渐地,形成了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甚是悦耳。屋内残存的热气被自窗外吹来的凉风吹散,身上需搭一床薄被才好入眠。
到第二天天亮时,天已放晴,院中的几株绿树叶子清脆欲滴,上头还挂着清澈透亮的雨滴,几丛杂花被细雨欺负了一夜,有些花瓣儿被打落在了地上。
方慕早早起来,在院中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下腰挪步挥拳,一套拳法下来身子越发舒爽。待与包拯一同用过早膳,她便叫后厨的那两位大嫂带她前去城内那些买干鲜果品和蔬菜、肉食的地界,采买些食材回去。
看方慕看呆了的汉子不在少数,不过他们都有脑子,见方慕衣着精致,举止娴雅,身旁又有人跟随,身份定是不一般,便不敢上前招惹。可偏有那不长眼也没脑子的,摇着折扇拦住了方慕等人的去路,细长双眼笑得快要眯成一条缝了,那人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怎生得这样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