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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第三周周六正午12点】
三一广场已经乱成一团,分成四伙人。
其中两伙站在教堂前的空地上人人如丧考妣,眼目垂泪,彼此阵营里都哭声震天,但却分成两伙互相辱骂,仿佛不同戴天那样,甚至推搡殴打,李医生和侯长老等教会同工站在两拨人中间,苦着脸叱责或者恳求,不许他们变成大群架互殴。[]
第三伙人比两伙人加起来的总和差不多,塞满了从他们对峙到“神就是光”石碑的后半截广场,如同看前面两伙人的笑话那样,人人满脸笑容,口哨声、讥讽声不断。
第四伙人则围着里面三伙人围着广场站着,真正的看热闹的。
第三伙人全是在民主党上押了重金的本地人,昨晚衙门贴出了惊天好消息——钟家良又加12万,他们稳赢了,而且民主党就是有钱,这次也给出了上次基督徒大侠的条件,白给10万彩金不记名不兑奖,不就是免费送给这些胜利的支持者的吗?加上赢来的基督徒大侠的10万,他们这些民主党支持者将分掉20万底池+20万贿金+对方那些商会支持者的赌金!
所以今日他们来广场不为别的,就为了嘲讽前面的输家傻蛋,谁让你们压地头蛇商会,而看不到强龙民主党的可怕实力,现在把钱都输给我们了吧?你们傻!我们聪明!
前面擦着火花随时变成大斗殴的倒全是重金押本地商会的人,只不过分成两派,其实在今天10点前,也就是两个小时前,他们还是一派人呢。
昨日晚上七点,衙门突然传出惊人的消息,钟家良果然反击了,又是横扫千军,本地候选人是没有实力逆转这种京城大鳄用钱推出来的优势的。
惊恐交加的张其结、李广西、范林辉等人能怎么办,只能再次禁食禁睡祷告,希望上帝再次出手,派遣基督徒大侠帮助他们。
因为上次,祷告竟然灵验了,这一次带动的人更加的多,很多押他们的男性彩民都去跟着一起祷告了,还不忘叮嘱老婆在家也要祷告,希望上帝再帮助他们战胜民主党;人如此多,以致于教堂里跪不下了,剩下的几百人只有通宵跪在广场,反复祷告,又饿又困的他们还不得不承受着旁边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民主党支持者的冷嘲热讽。
经过艰苦的难以忍受的通宵祷告,六点半教堂内的人就跟着张其结他们涌了出来,接着所有人都结束了祷告全堵到衙门口去了。
因为上一次祷告应许的好消息就是早晨7点来的好消息,所有人总是基于经验行事,就连领袖张其结、李广西他们到了早上五六点钟也心思不宁了,都竖起了耳朵听身后的教堂大门,希望像上次一样被报喜的人锤响,但是没有。
到了早晨六点半,他们匆匆结束了祷告,就去宣化坊下等着,头顶上就是昨天傍晚贴出来的民主党新红榜,但无人敢看,大街上黑压压的人头下无数双眼睛盯着鸟儿晨鸣、安静之极的衙门大门,就期望着一位大人捧着新的红榜匆匆出来。
到了早晨7点,基本上所有官吏都来上班了,都是提前上班。
押商会的官吏不要讲,定然是黑眼圈,根本没有睡着觉,天不亮就来衙门了,期望也能最快听到逆转的好消息;他们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塞住了衙门前的大路,都是很感同身受的一边挤进去,一边悲痛的点头,拍着乡亲们的肩膀,凝视着他们因为通宵不睡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嘴里反复说着:“放心!放心!我要听到消息马上通知你们大家!”;
押民主党的官吏也一样来得贼早,也一样是黑眼圈,没睡好,眼里都是又喜又有点不安心,喜悦就不必讲了:三四周后,自己的赌金肯定翻倍了,这借出高利贷赚得也不至于那么快;略微不安心,怕的就是那什么基督徒大侠太丧心病狂了再追平就不好了,不过大家都觉的这不可能,那小子不敢具名肯定就是怕钟家良,钟家良已经投入了22万银元,放眼全国谁能这么有钱?但是这种不安心却挥之不去,天不亮就瞪着眼等着去上班了,希望有什么消息最先知道;
他们挤进人群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垂着眼,因为这伙失魂落魄的家伙一看就是商会的败犬蠢蛋!别介让他们看自己太高兴。但是内心的高兴却是难以掩饰的,遇到看着一身褴褛却泪流满面的老大妈老大爷赌徒,这些官吏往往停住脚步,做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或者握手或者拍着对方的肩膀道:“哎呀,这哭什么啊?身体重要,一点钱算了。耶稣教导我们不要在意世上的财富,要积攒财富在天上。”说罢往往还给对方出出主意:“看你的意思,太伤心了是吧?真想不开,就去多买民主党彩票,又没有截止销售,多买几倍再投票给民主党几个先生,这损失不就回来了吗?”
就这样全县城押马商会的彩民,包括几匹“马”自己,经过了一宿的不眠不吃,但无人想睡,都又可怜又无奈的蹲在衙门门口,塞了半条马路,他们无数次的祷告神救命吧,一直从东方白等到太阳升到天空,上午9点了,天气热了起来,但衙门总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出来贴新的榜,倒是几个眼里含笑的官吏间或停在门口苦口婆心的劝道:“别等了,这不可能了,民主党投了22万,咱们县城人家四个候选人都投了3万元了,这谁能帮你们啊,散了吧。”
这时候民主党“夸胜队”出来游街了,被狂胜刺激的肾上腺素充满了他们的身体,为了夸胜方便,方秉生提议改造马车,上面建个平台,他们五个人就不眠不休的监督改造了马车。
仅仅一个晚上,专用于选举的新双层马车就出现了!
而这个建议方秉生晚上8点在酒桌上才提出来,晚上9点,本来都要睡了,县城最好的木匠铺子师傅一听是民主党找他们,二话不说带着工具和徒弟们就去了,不要钱,白给你们干,我买了你们的彩票!
他家邻居是油漆铺,晚上11点才带着意犹未尽的满足掂了壶酒从三一广场起哄、嘲讽商会傻蛋回来,一听隔壁木匠老婆说了这事,主动拉着最好的漆去了,你需要上漆吗?交给我,我最爱民主党了!!!
一夜之间,县城里多了辆双层马车,最好的木工不要讲了,平台上栏杆都被油漆工精心手绘满了蛤蟆和铜钱纹路,漂亮至极。
前面鞭炮齐鸣、鸣锣开路,两侧蛤蟆大旗和民主党口号大旗跟随,方秉生和民主党四个候选人就站在二层平台上,朝着下面的百姓挥手致意,昨夜每人都喝了一斤白酒一斤红酒外带一夜没睡的他们人人神采飞扬。
这辆所经之处,人人大吼叫好,无数人主动跟随,口号震天响:
“钟家良千岁!钟家良长命百岁!”
“民主党必胜!必胜!必胜!”
“为民做主!让民发财!你们好样的!”
“方先生威武!马戏团威武!铁路公司威武!”
几天前,就是这些人把钟二仔家砸了个稀巴烂,今天他们变了颜色,变成了民主党的铁杆拥趸,因为他们赚钱了。
有老大妈冲进队列给赶马车的车夫和扛旗的鸦片馆跟班塞鸡蛋,有扛着茶摊子的茶贩大吼:“支持民主党的喝茶不要钱!今天高兴,白送你们!”有留着辫子手揪袍角的老年人冲过来,对着平台上的方秉生大吼:“方先生!你好样的,你对咱县四个候选人的贡献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拿不到党证,但我内心也是个铁杆民主党了!投完票后,一定拿赢来的钱坐你们的火车从海京坐到赣州来回坐三趟!”
“好好好,感谢这位老先生!方某感激莫名!”方秉生站在平台上朝着老先生抱拳作揖,他四面看了看,只见跟着自己“夸胜队”的百姓已经自发的连上长长一溜街,人人满面红光、替他们狂吼胜利口号,车队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沸腾。
“这选举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选举连带刚开始的时候,这群傻|货都是宁死不掺和啊,有点匪夷所思啊!”方秉生自己偷偷的琢磨,但自己也投了两万这个事实又闯了进来,方秉生心肝一疼,咬牙大吼起来:“投我们的票啊!咱民主党必胜了!赢光那群猪的钱!”
民主党“夸胜队”特地得意洋洋的经过三一街,有意无意的宛如驱散猪狗那样驱散了还可怜巴巴等在衙门口的商会支持者人群。
他们留下一地的鞭炮、得意的狂吼、以及跟随者们对这群败犬的冷嘲热讽,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剩下的是一地鸡毛那般的输了的赌徒们。
看着人家得意洋洋,而从《宋商经济报》事件后那几天到昨天,是自己得意洋洋的嘲讽买民主党彩票的家伙们啊!是自己跟着商会的宣传马车围着县城里外转三圈声嘶力竭的夸胜啊!
一夜之间就掉了个个啊!
而且不少人是反复换马已经完全被陷进去了:最开始买了一点民主党彩票,后来商会出动几千元买彩,他们被吓傻了,回过味来就买商会;钟家良出手后,又换民主党押;基督徒大侠以及《宋商经济报》事件后,再次换了商会。
问题是每次都觉的彩票砸自己手里了,这损失一定要拿回来!要换马不能单单挽回损失啊,还要盈利啊;那就拿原来投注的三四倍买新马,这可是指数级的投注增加啊!几次捣腾,钱就花得不知道多少了!!!
原本挺节俭的,花一分铜币都要货比三家,初买彩票觉的自己买两块银元都太奢侈了,现在呢?不知不觉的就陷进去了,到了后来,一次花几十块银元买彩票都是常事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了,甚至有人很穷却拿全部积蓄上百块银元押商会回本并盈利了!连棺材本或者自己结婚乃至于给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押上了!
这又完蛋了啊!
很多商会支持者都哭了出来,有人坐在马路边上就公然pia、pia的抽自己耳光。
有人就泪流满面的又把一把彩票拿出来,挤到坐在宣化坊下面石墩上瞪着衙门大门的商会候选人面前,求他们再买回去彩票。
要是上上周,也许买回自己彩票有点可能,但现在半个县城的人手里都拿了他们的彩票,很多人不仅上了全部积蓄还借钱买彩票赚快钱,这倾家荡产也不可能买得回自己彩票啊。
虽然看很多人衣衫褴褛是穷人、又泪流满面的请求,满嘴都是基督徒要爱人如己救人危难的正确言语,但张其结几个候选人红着眼睛也不敢答应:你买回一张,立刻就会有成千上万张扑过来让你买回,这会死人的。
看越来越的人围过来,手里拿着彩票又想玩输了就不认那一套,商会四个人眼看情势不妙了,也不敢再在人群里呆着了,落荒而逃进了教堂,而他们的追随者立刻蜂拥而来,又团团围住了教堂。
随着很多人在台阶上痛哭流涕求里面的大人物们买回自己彩票,越哭越哀伤,其他人也被哭声影响得恨不得去死,随后商会支持者分成了两派。
一派还有希望,反复呼求要大家连成一条心,死活的在投票时候投商会四个候选人,只要能成议员,以彩票销售数目论英雄的《民意奖》不敢保证,但《伯乐奖》可以挽回一半损失!就是一个众志成城,殊死保卫选票不要分散!
另一派输急眼了,绝望了,并不信任其他人可以这么团结的用票推上候选人去,眼看看长老会对民主党的银弹攻击毫无办法,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就是说你商会几个混蛋没有本事,你干嘛掺和选举?谁妈的让你们和民主党那种大豪强斗呢?自不量力!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自己想死就去好了,干嘛还忽悠我们跟你们去死?
接着,绝望的一派把气出在对面那派身上,你打死张其结这种财主也不敢,你又没脸见老婆孩子了,只能骂对方这些和自己身份一样的平民了;对面其实也一样悲痛难抑,都在火头上,自己都输成这样了,哪里还容得下人家再骂自己是商会狗腿子,当即就和对面那派驳火了,大骂对方是:利欲熏心、谁也没拿枪逼着你买商会彩票吧?现在狗急跳墙反过来咬人是什么意思?以前咱们要赚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骂人?
两派越吵越生气,旁边“赎回派”的嚎哭又搞得自己心烦意乱,一肚子丧气无处发泄,骂了几句就想动手打了。
双方都想动手,昨天还是勾肩搭背一起讴歌商会的好兄弟,现在就简直是剑拔弩张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眼看就要变成大斗殴,教堂里的李医生和侯长老他们赶紧出来维持秩序,苦不堪言。
缩在教堂里,靠持枪工人民兵守卫的商会四个候选人更是苦不堪言。
坐在礼拜堂的最前排椅子上,看了前面墙上的“以马内利”四个字一眼,范林辉当即就嚎啕大哭起来,张其结坐在他后排,但是一句话也没有劝,只是把额头靠在前面椅背上,一声不吭;他旁边的李广西在抽泣,旁边的王鱼家嘶哑着嗓子反过来劝李广西:“没事,败就败了,咱们也算尽力了。若我们尽力了,神不许成功,我们也可以交代了。”
李广西没有再反唇相讥,而是扭过头靠在王鱼家肩膀上大声哭了起来。
这样过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前面的范林辉再也哭不出来了,变成打嗝一样的啜泣了,张其结抬起头来,眼圈也是红的,他敏感的用脚盖住自己地板上泪痕,扭头问毫无表情的王鱼家道:“鱼家,我们也尽力了,我们也祷告了,为什么神不救我们?”
“不要埋怨神。祷告祂肯定听了。要不,是时候不到;要不,是以此事来试炼教育我们。”王鱼家说道。
“教育我们?教育什么?”李广西从王鱼家肩膀上抬起头来,后者赶紧活动活动了酸疼的膀子,他一个小时没敢动。
“我们太贪婪了,想拿西洋捐官,不是为神,是为自己的荣耀。”张其结靠住了椅子背,长出了一口气,叹道:“除了鱼家,我们都是自己追求从人而来的荣耀,却漠视神的荣耀。即便我们当上议员,也是想别人高看我们。其实呢,即便一个乞丐,耶稣一样爱他,并无所谓他是否荣华富贵。”
“是这个道理,但是民主党他们不也一样吗?”李广西叫道:“议员总是让人去当,不是吗?凭什么他们去,我不能去?就因为我们没后台吗?”
张其结摆了摆手,说道:“我们都陷得太深了,看看人家鱼家,这才是基督徒的做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输就输了吧,我算了算,这把我可能要输7000银元左右,也差不多就是我三年来偷藏的十一奉献。我从来没交足过。神抽了我一个耳光。”
“你十一奉献这三年也捐过几千元了啊!你原来赚那么多钱啊!”李广西、王鱼家乃至前排泪眼婆娑的范林辉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我开纺织厂当然赚钱,开厂的时候,最大产棉国美国内战结束了,棉花大降价;东亚经济形势又很好,棉纱和棉布都供不应求!还通了火车!这几年,搞纺织的,闭着眼睛就赚钱!”张其结摇了摇头,却没有喜色,他缓缓的说道:“本来都是神给的,我还对神藏私,也该我倒霉,祂对我这么好,我还不满意!我真混账!一会我回去查账,把亏欠的十一奉献补上。”
“你要再拿7000元出来给教会?”三个人惊异的叫道。
“嗯,钱无所谓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何必拿钱赌博?早给教会帮助穷人不好吗?李医生不一直想把诊所变成医院就是没钱吗?现在我交双份好了。”张其结悻悻的说道。
“老张,你好样的!”王鱼家对张其结竖起了大拇指。
而范林辉和李广西又羞愧又有点不想接话茬一般都低下了头,毕竟他们赚钱都很多,又不想让别人对自己的数额乘以10就能估算自己的收入,哪怕李医生侯长老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新教也不逼迫交足,自己喜欢交多少交多少,所以除了王鱼家,谁也交不足十一奉献。
空荡荡的礼拜堂里静了好一会,李广西的声音回荡了开来:“老张,纺织厂好做吗?你看我要是投资自己建个纺织厂,你觉的怎么样?”
范林辉扭头大叫:“你这人!老张刚把家底曝出来,你就想上了?这不是要给老张刺刀见红的竞争吗?”
“我也没说开在本地,我可以开在惠州城啊!”李广西仓皇的辩驳,气急败坏的叫道:“以前我觉的老张和我赚的差不多,现在才知道我可没老张有钱,这把选举,我输了不少钱啊。”
王鱼家则问道:“老范,我虽然不如你们有钱,但这几年,我十一奉献和老张数额是一样的,我没有瞒报上帝过。你们交足补齐嘛。”
范林辉深深吸了口气,想了一会说道:“现在我想死的心都有,唉,以后再说吧。”接着一拧脖子指着张其结和李广西略带讽刺的说道:“再说这两位都是大老板,平常忙!咱和你鱼家虽然也忙,但能跟着李医生他们下乡帮忙的时候,就从没推脱过!动不动在乡下呆一周乃至上月,这付出的时间也算奉献吧?李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接着用泪眼略显喜色的对张其结说道:“老张,说不定你交齐了十一奉献,神就派大侠帮助我们呢。”
李广西刚刚被范林辉抢白,此刻立即抢白回去:“就看着人家交钱你讨好,你不交?”
范林辉有些尴尬的还没回话,礼拜堂大厅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范林辉小舅子瞪着两只泪眼大吼:“姐夫!张长老你们,过来看啊!有人来了!”
几个人疑惑的走出礼拜堂大厅,到了教堂门口一看:三一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满清官吏出巡队伍正敲锣打鼓,穿开人群如同穿过海潮的鲨鱼,耀武扬威的直朝教堂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