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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那么烫呢。”不知道是谁的手温柔的覆盖在她的额头上,王若离舒服地发出噫叹声。“若离,若离?”有着温柔指尖的人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是姐姐,她想睁开眼睛说自己没事,可是眼皮沉重极了。
“宫中有急事可以推迟,只是这高烧怎么办?”是父亲的声音。在离她距离较远的地方说话。“……在路上磨磨蹭蹭的只怕会更厉害,还不在这里先拿几贴药吃着,至于回盛京嘛……我多拨几个人给若离那边,若即你就不要和若离同一个马车了,免得你也被传染了。她的马车速度放慢点应该差不多行了……”
“我是没关系啦,我就是担心若离。”姐姐的声音满是担忧,“烧得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脸都红了。虽说这里的大夫不是太好了,可是这样带病上路真的好吗?”
意识逐渐的模糊起来,声音也渐渐地消失了。
“是劫匪!”
“保护好小姐!。”
王若离挣扎地揭开车帘,剧烈的挣扎使她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浑浊,视线还来不及彻底清明,锐利的刀锋已经触碰到她的喉咙,随即而来的是冰冷与血红。
“咳咳咳……”
从浑浑噩噩的梦中醒过来,身上的衣服黏糊糊的粘在了身上,加上高烧的连日不退使她更加难受。
“哎呀,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啊!”
是谁啊?
米黄色衣裳的女子放下手中的脸盆,冲着门外喊,“小姐醒啦!快去叫少爷来!”圆乎乎的脸蛋,上着桃红色的胭脂,看起来很喜庆的样子。
不认识的丫鬟,她努力想着,可是脑袋疼的要爆炸了一样,又晕又沉。我这是睡了多久了?想起之前的梦,她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喉咙,上面覆盖着一层痂。
不是梦?是真的啊……
她又咽了咽唾沫,才放下心来,一点点撕扯伤口的疼痛都没有,看来不是很严重,只是外皮破了而已。
“请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她尽量带着友好的口吻问。
“这个,这个……”小丫头通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啦!您是我们少爷前几天带回来!我们少爷带您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吓了一跳呢!您不知道,您身上都是血,还发着高烧。不过,您现在总算醒过来了!”
叽叽喳喳……
“小姐,你怎么不睡觉啊?大夫说了,您高烧连日不退需要多休息,您不睡觉怎么休息的好呢?而且您要多出汗,汗出得越多好得越快呀!高烧可不是小病啊!万一磨磨唧唧的一直不好,可是会把人烧的傻掉的!”
叽叽喳喳……
“小姐,您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呀!是了!小姐你是怕您父母担心您吧,没关系的啦,等等我们少爷就来了,您有什么事直接和他说就好了!病人要心情愉快些呀!”
好烦,头好疼啊。王若离无力的闭上眼睛,转头换了一个方向。
“绿妆,老远就能听见你的声音了,姑娘刚刚才醒了,你也不怕吵到人了。”就在她不胜其扰的时候,一道清润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这个就是那个丫头口中的少爷了吧?王若离朝着门外看去。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凡是露出来的肌肤全部被一层薄薄的黑纱被遮盖住了,来人低下头隔着黑纱笑着,坐上绿妆刚刚搬来的椅子上,“在下阳薪。三日之前,小姐遭遇了劫匪,阳某当时恰好路过,只可惜迟到了一部,小姐的侍卫们都以身殉职了……”他边说边摇头,话语间遗憾尽显。
英雄救美?好俗的戏码,王若离暗自嘀咕着。
“大夫说你的身体还未痊愈,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小姐的家人地址可否告知与我,在下也可帮你报个平安,也好让他们来接你。”
王若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一点也不喜欢陌生人,只是这种情况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了。“那就多谢公子了。”她干巴巴的说。
“应该的,姑娘你好好休息吧。绿妆,跟我出来一趟。”他招呼上一旁的丫头,揭开门帘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晓得那是否是错觉,王若离总是觉那最后的目光意味深长。
粉红色薄纱床帐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她睁大了眼睛想要分辨出上头绣着的是什么图案,可是睡眠像是水一样,一点点地把人淹没,脑子又开始模模糊糊了。她抽出手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头上的汗,很快就感觉到了脸颊处的冰凉。
虽然黏糊糊的很难受,不过多出点汗也好,这样的话病好得比较快。
就是这烧的实在令人难受。她重重咳嗽了几声,声音粗噶得像是被酒刷过。这种病怏怏的感觉,是真的已经受够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脑袋终于清楚多了,只是身上的单衣完全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王若离一直都喜欢干净清爽,所以掀开被子准备去洗个澡舒缓一下。可是才掀开被子,还没下床先打了一个哆嗦。怎么会这么冷啊?抽着鼻子急忙又重新钻回温暖的被窝。
明明已经是近春时节了,可是寒冬的阴影却停滞不前。
她缩在被子里,盯着桃花画案屏风后的人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已经又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哗啦啦的水声终于停了下来。王若离强撑着眼睛,屏风后的人是早上醒来时候碰见的丫头,绿妆。
小丫鬟走过来将她扶着,一脸惊喜的表情,“哎呀!小姐您醒过来啦,那个大夫说的还真是准诶,身上汗津津的很难受吧,水我已经弄好了,您已经醒了,衣服都在衣柜里,我伺候您洗澡吧!”她说完这话愣了一会,拍着额头做懊恼状,“哎呀,瞧绿妆这个记性,忘记小姐您最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了,绿妆这就出去啊!”
甚至还来不及说话,小丫鬟就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好像多呆一会她都要发脾气似得。
我看起来脾气那么糟糕?她不由的摇了摇头,好奇怪的丫鬟。
算了,不想想了,先去洗个澡才是真的。
王若离暂时抛开这些心绪,穿好鞋子,打开了衣柜取出里头绿妆给她备好的换洗衣物。里头满满都是些颜色鲜艳的衣裳,上头绣着各式各样的花,但是最多的还是桃花。手腹细细的摩擦着布料,上头带着陈旧的手感。
热气逐渐淹没了她,王若离舒服的叹气。蒸汽盈满了整个房间,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了,一扫之前的病态。“真舒服啊……”用力撑开筋骨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大口吸气,将整个人都埋进水中。水的压力开始让她胸口不舒服,但是慢慢习惯下来后,却觉得舒服得不了的,热水温柔的从她皮肤上滑动。从水里往上看,光影全部扭曲了,像是另一个世界。
因为的确是不喜欢别人贴身伺候,所以她还是自己动手将衣服穿戴整齐后,才让绿妆进来,只是一进来就瞬间让王若离后悔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闹得她头疼欲裂。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气味,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好腻的味道,是什么?”
“没有什么味道啊。”绿妆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学着她嗅着,“小姐的头发真好,又滑又顺的。”小丫鬟将她的头发全部梳顺了,然后分成几缕,再用大毛巾擦干。“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小姐你病了那么久,得多吃点,才恢复的快!”
等穿戴完毕之后,丫鬟围着她绕了几圈,然后拍着手,露出和她年龄并不相符的,像是小孩子的笑容。“小姐,那么多套衣服里头,你还是穿这一套就好看了。”
她微笑:“是吗?”
梳洗完毕后便到了吃饭的时间,由着丫鬟领路的王若离观察着周围。这是座不规则的大庄子里,房间空洞,长廊落寞。除了下人们做活时候偶尔发出的声响,一片寂静,甚至可以说有些莫名的凄凉。
好死气沉沉的地方啊,身上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前生的时候她是个无神论者,喜欢看鬼片,可是又怕看鬼片,每每看过鬼片之后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总是会不断想啊想啊,最后自己把自己给吓坏了。
她想起了先前见的阳公子——那个浑身披着黑纱的男子,着实些好奇。
不久,便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的中间摆着一个圆桌,圆桌旁只摆放着两张椅子。而阳薪坐在圆桌前的太师椅上,脸上依旧蒙着一层黑纱。下午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王若离才注意到黑纱遮盖下的皮肤是多么苍白。陌生的公子抬起头来,低声道:“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空荡荡的饭厅只有坐在一边的庄园的主人,和绿妆。难道没有其他的长辈和女眷吗?王若离越来越这宅子哪哪都透着古里古怪。“请问,我的父母他们说什么时候来接我了吗?”
阳薪放下手中的书,“信我已经送出去,还没那么快回来了。不过即使来人了,也在这里多休养几日,未痊愈的身体是经不起车马劳途的。”
王若离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低下头吃东西,绿妆在一边帮着布菜,但是她吃的吃的速度远比上绿妆布菜的速度,只一会,菜就和小山似得推积起来。王若离抿着嘴,强忍着怒火。真是好烦啊,最讨厌别人不管她爱不爱吃全部夹紧她碗里了,真是自作主张!她将绿妆夹的菜全推到碗的一边,专心吃着米饭,希望对方能够敏感些。
“小姐,你怎么不吃了?这些不是你爱吃的嘛?”绿妆出言询问。
我爱吃的?她停下动作,神色古怪的看着绿妆,可还没得及张嘴,阳薪抢在她之前说:“绿妆,去帮我倒一杯茶来。”
绿妆“哦”的一声便下去了,丝毫没有感觉到她刚刚说错了什么话。王若离微微皱着眉头看了阳薪一眼,把碗放下,擦了擦嘴。而对方站起身来,半撩着黑纱——可还是看不清他轻纱下的清晰容颜——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便放下了,对着回来的丫鬟吩咐:“绿妆,带小姐去花园走走吧,一直闷在房间里头也不好。”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花园很大,里头绿荫满地,甚至还从山上引下一条小溪,里头布满了鹅卵石,还有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在嬉戏,满园子都是桃花盛开的甜意,里头盛开着美丽的桃花,花枝招展的。只可惜这四周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看起来格外的昏暗。
王若离坐在花园里的石椅上,旁边站着绿妆,小丫鬟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王若离抿着嘴,厌恶的闭上眼睛。“绿妆,我想一个人单独逛逛。”她将“一个人”咬重牙音。
“这个……”绿妆挠挠头。
王若离扭过头,不再去看她。
对方妥协了:“只能在这个园子哦!不要到处跑啊!”
“我有点渴了,你能帮我拿点水过来吗?”她咳了几声。
“好的呀!”小丫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奔奔跳跳的跑了回去。
看着粉红色的身影逐渐消失,王若离呼的松下了气。最讨厌这种别人一直跟着自己的感觉,就像是鸭妈妈和小鸭子一样。可这不是在自己的家里,自己不能失了礼仪般得大发脾气。这里可没有人像父亲一样纵容她,没有姐姐给她收拾烂摊子。
阳光无法透过雾霭,四周昏暗,空气闷热,到处弥漫着股桃花的香味。这个庄子应该是在山林之中,而又屹立在清溪之上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大片的雾霭和桃花林。站在身来慢慢行走在桃花中,落下的花朵和枝叶铺成了红色的地衣,厚实而又柔软,让她不禁想起王若即的房间的蜀锦地衣。大片大片的桃花层层叠叠的,挡住了人的视线和去向,像是巨大的迷宫,望眼过去皆是粉色。
“是谁?!”
正在她觉得无聊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个带着莫名的恼怒的质问。
这时王若离才注意隔着不到几棵桃花树的距离,有一个人影立在那边。
“阳公子,是我。”王若离放缓脚步走了过去,用手将挡在视线中的花枝扫到一边,抬起头,便撞进陌生公子的视线中,他似乎是在皱眉,却又久久的凝视着她。过了一会,终于移开视线,淡淡的道:“有事吗?”
他的前方立着一块墓碑,上头没有一丝杂草,干干净净的,看得出经常有人来打理。
大约是等她开口说话,可是许久也没有等到。陌生公子侧目过来,瞧着她一眼,随后顺着她视线落在墓碑上,声音中是说不出的苦涩,“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噢……那真是抱歉。”王若离用满含歉意的平静语调的说。
阳薪的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般遥远,“没关系,已经那么多久了,我都快忘记了。”他俯下腰抚摸粗糙的石碑。
如果真的忘记了,为什么会用这么哀伤的口吻说着呢?
我也老是说自己忘记掉了,可是心中依旧有一个地方在不断的叫嚣着。
“王小姐?”
“啊?”王若离将视线从墓碑上的墓文移到他脸上。
“你喜欢桃花吗?”
她打量着周围正开得热闹的桃花,违心的说:“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嘛,挺不错的啊!”一点点谎言对大家都有好处,她心想。
见他已经完全沉迷于自己的思绪了,王若离便顺着原路走回去。离开桃花林后,她用力的跺了跺脚,将落在身上花瓣抖落下去。而绿妆刚好回来,手里还捧着青瓷碗,里头装着褐色透明的液体,“杨梅汤,小姐你最爱喝的!”她笑的很开心。
王若离迟疑了一会,皱着眉好久才接过来,看着里头的汤水晃起一层涟漪,随后才慢慢吞下汤水,嘴里含含糊糊的问道:“绿妆,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绿妆眨眨眼睛,很快的说道:“我也忘记了,好像很多年了吧……”
“哦?那你见过阳公子的未婚妻子吗?”
绿妆脸色瞬间如同发酸的牛奶般苍白,双手不断绞着衣角。
她这是害怕还是什么,王若离不太明白,她自己都已经死心太久了,如果不是偶尔的脾气上涌,她都要怀疑自己已经成了彻底的行尸走肉。
将汤水一口气全部喝光后,她继续问:“阳公子的未婚妻子人怎么样?”
绿妆的声音多了一丝羞涩,“小姐人很好的,那年我家乡闹了饥荒,爹娘都……现在都没关系了,那个时候我还生着大病,如果不是小姐,我恐怕早就死了。”
逃荒的时候经常父母将那些弱小的孩子丢在路上,而女孩子尤其偏多。年幼的时候,父亲为了给她祈福,一年要去好几次寺庙,几乎每个寺庙都燃着属于她的长明灯。而有一次,就恰好碰见了大队大队的灾民,父亲回去后禀明了圣上,招上各个同僚,一起弄上粥棚救济荒民们。
“哦?”她轻轻感叹道:“那阳公子的未婚妻子喜欢桃花是吗?”
绿妆点点头,入神般的问道:“小姐你不喜欢桃花吗?”
“喜欢啊,很漂亮呢。”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