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戒子,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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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小红这就走啊,不再玩会了?改天俺再去你家拿枣子啊。”谢玉莲倚一手拿着几个枣子,闲闲的歪在门框上,大声的冲孟宪红喊道。

    孟宪红压根没跟她搭话,随便嗯啊两声,拎起放在地上的空篮子就离开了。这女人你就不能给她好脸色,实在是太会打蛇随棍上了,看谁家有点小便宜都想来占点。

    孟宪红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送蘑菇时,谢玉莲也是说吃完了以后再去她家拿,当时孟宪红根本没当回事,以为就是客气话呢,就随口答应了一句,结果人家第二天真的拿个面袋子跑到她家去装蘑菇。

    拿就拿吧,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还能为了点野蘑菇撕破脸啊,那不让村里人笑话嘛。

    可孟宪红一家人没想到的是,这谢玉莲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走的时候把孟宪红一家晒了好几天的蘑菇拿走了一大半不说,还挑三拣四的嫌弃蘑菇太小,晒得不够透。

    把个孟宪红气的呦,心里直打小人。从那以后她算是知道了谢玉莲的为人,一直对这个小婶不冷不热的。

    从爷爷家出来,孟宪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可找来找去也找不出到底是哪不对劲来。直到她回了家,老爹从屋里迎出来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问了一句。

    “耶?咱家盖篮子的布呢?妮儿,你是不是走的时候忘带了?”

    孟宪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是少了盖篮子的布啊!

    苦笑一声,摇摇头,她这个小婶可真是雁过拔毛,连一块小小的篮子布也要留下。

    “……忘我小婶那了。”

    孟昭月一愣,马上明白闺女的意思,脸色立马变得有些不好看,不管两家关系再不好,那怎么说也都是自己弟媳妇啊。和闺女谈起这样的事情,他替谢玉莲感到脸红!

    “…她就那样,别放在心上。”

    孟宪红看老爹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想的啥,不想让老爹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孟宪红忙揉揉肚子,岔开话题。

    “哎呦,我中午还没吃饭呢,饿死我啦,爹你给我留饭了吗?”说着就像厨房走去。

    “锅里有小米饭和菜窝窝,还热着呢,自个儿盛去。”

    “嘿嘿,还是我爹疼我,知道你闺女我爱喝小米饭。嗯,真香!”孟宪红拿碗盛了稠乎乎的小米饭,就着咸菜和窝窝,也没上桌,就在灶台边上美美吃了一顿。

    这顿饭算是比较丰盛的了,虽然都是很普通甚至寒酸的食物,但是小米粥里既没掺野菜也没放地瓜,就是黄灿灿的小米加水熬得,稠乎乎香喷喷,有股特殊的粮食清香,孟宪红最爱这一口。

    至今她还记得,以前家里粮食不够时,一天只吃两顿甚至一顿饭,餐餐不是野菜汤就是地瓜饭,碗里大部分是地瓜,米粒是数的着的,就这还不管饱。

    别看现代大街小巷上卖的烤地瓜香喷喷的引人口水,但那时候她吃地瓜饭吃的都想吐,一想起地瓜胃里就冒酸水。肚里又没油水,连大便都拉不出来。

    可再不想吃也得吃啊,不吃就得饿死。

    吃过午饭,收拾好厨房。孟宪红找出几件破的没法穿用的衣服床单,和一小碗熬好的浆糊,还有几块平整的木板放在桌子上,她准备糊点鞋底给家里人纳几双布鞋。

    上辈子的她,从没主动关心过家里老老小小的生活,每天就知道一声不吭的干活干活,闲下来时就一个人默默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有一天,小玉怯怯的送上一双做工不怎么好的粗布鞋时,她才注意到原来全家人的鞋子已经破的不能再穿了。

    这辈子一切都不一样了,她要做老爹称职乖巧的女儿,大哥疼爱懂事的妹妹,弟弟妹妹们能干敬重的姐姐!弥补上辈子她忽略错过的一切……

    孟宪红把门板放在桌子上,将裁好的布一层层整齐地贴合在门板上,一共贴了六层布,这每家贴鞋底的层数厚度都不一样,单看做鞋的人愿意怎么贴了。

    把弄好的布板连木板一起放在通风处阴干,等布板干了,就可以揭下来了。按照人的脚板剪成合适的大小,再用白色的棉布把布板一个个锁好边,五六层这样的布板垒在一起用麻绳密密纳结识了,一只软和厚实的鞋底就完成了!

    最后把准备好的鞋面子缝到鞋底子上,再垫上鞋垫就完工了,这样做出来的老布鞋虽然样子不好看,但是穿起来最是轻便舒服。

    当然,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小媳妇还可以在鞋面鞋垫上绣些花样,向别人展示一下自己的慧心巧手。

    不过在他们村这么做的女人还是很少的,因为如果你穿着那样的一双鞋子出去,在乡下会被说成是不正经,不会过日子。

    毕竟有那些绣花的时间,可以再做一双普通的布鞋了,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也不需要那样华而不实的鞋子。

    村中的女子,即使有那么一双美丽的鞋子,也大都是压在箱底,时不时的拿出来观赏一番。这一辈子中,说不定只有出嫁的那几天,才会有机会穿上这样的鞋子。

    孟宪红手脚麻利的把剩下的布都糊好,一个个搬到院子里阴干。拿抹布擦擦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浆糊,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有时单方面的付出也是一种幸福,能为在乎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需要自己,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地事情。

    拢拢耳边的碎发,孟宪红踮着脚尖进到老爹屋子里,小心的不发出一丁点声音。环视一周,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记得家里的针线盒子一直都是被娘收在这里的啊。

    “小红,找什么呢?”睡眠浅的孟老爹还是被吵醒了。

    “爹,我来拿针线盒子。你知道娘把它收在什么地方了吗?”

    “哦,那个啊。在床头第一个箱子里呢,你打开就能看到。”

    “嗯,知道了。爹你继续睡吧,我自己拿就行了。”

    孟宪红掀开木头箱子,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箱子左侧一堆衣服上的针线盒子。说是盒子,其实就是一个竹条编的椭圆形小竹筐,可以上下扣住的那种。

    抱着盒子来到外面,孟宪红打开盒子一一查看里面的东西,一个大头锥子,一把锋利的老剪刀,两个铜顶针,几片碎布头,还有几轱辘青色白色的棉线和丝线,线上插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绣花针。

    除此之外,孟宪红还发现了一个用旧手帕包着的小包裹,摸上去硬硬的,冰凉凉的。好奇之下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几块“袁大头”和一枚小小的素银戒子。

    眼前一亮,将银元拿在手里,孟宪红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呤~”银元发出清脆的震动声。

    “这算是古董吧?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还是先收好了,以后就知道了,别再让江子拿去换了馒头。”

    孟宪红喃喃自语着,想起上辈子江子拿这些银元换回来几个白面馒头的事情,就有些哭笑不得。

    那时候乡下人都不懂得什么是古董,像是银元铜钱也不过是给小孩子玩的玩意,很多乡下小孩都拿孔方兄*毛毽子踢着玩。

    后来古董有市场了,有很多消息灵通的人来乡下淘宝,村里有很多人家的老东西都是那时候低价卖给那些人的。比较大的东西给你几块钱,小点的首饰铜钱什么的,给点粮食吃的就能拿走。

    孟家的这几块银元就是被江子拿着去换了几个白面馒头回来,当时一大家子人还欢喜的不得了,觉得几块没用的破铜烂铁能换回几个白面馒头,真是天大的好事!

    多年以后,经济发达了,人们接受的信息也多了起来,村里的人也知道了古董为何物。听着某某一个花瓶,一个破碗卖了天价的消息,一个个都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江子为了这件事情,没少在家人面前念叨自责。

    孟宪红微微一笑,放下银元,拿起旁边的素银戒子仔细打量着。戒子的款式很简单,分量也很轻,只是一个雕刻了一些细小花纹的细指环。花纹里黑黑的,像是些陈年的污垢。

    戒指很小只能戴在小拇指上,孟宪红把戒子戴在左手小拇指上,伸到眼前打量一番,感觉还不错。

    只是不知道这戒子是谁留下来的,她从没有见过娘拿出来过,再说娘的那点簪子首饰什么的这几年早就卖干净了,从没听她提起还剩下过这么一个小戒子。

    “咦?还挺紧…嘶,拔不下来了?”正在孟宪红用力拔着手上的戒子时,身后传来了老爹的声音。

    “摘不下来就戴着吧,这戒子是你姑姑留下来的,你娘一直没舍得卖,留着当个念想。”孟宪红惊讶的回头,正看到满脸回忆唏嘘的老爹。戒子勾起了老爹的伤心事,没给孟宪红询问的机会,他说完话就背着手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往院子外去了。

    独留下孟宪红一人,满脸复杂的看着手上的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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