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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王今日上午因大虫袭击华阳郡主一事便觉有些不妙,唯恐是完颜宗泽在设计陷害他,他本是有意停止谋害文青一事的,可念及此事已安排妥当,箭在弦上,若然不发,说不得会惹金忠治猜疑,又念着若此事成功,完颜宗泽势必要焦头烂额,他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做防备,缓和形势,这才照旧令程义前往射杀文青。
程义这一去迟迟不归,禹王便再度不安起来,岂料他正忐忑之时便听闻了文青和金忠治双双被困大火之中,侍卫回来求援一事。这和他所谋有太大出入,使得他再也呆不住,匆匆忙忙地便也赶了过来。
来的路上他只盼着文青和金忠治一行皆葬身火海,这样也就一了百了,再牵连不到他了,谁知老天并不曾听到他的祈祷,刚刚到此,他竟便瞧见了被人架着从火场中冲出来的程义。
这般情景分明是程义事败被抓了,虽说程义是专门执行暗杀,监视等隐秘任务的暗卫,即便他被抓到,也没有实证可以指控于他,但他若反咬一口,对他多少都会有影响。禹王不由微微心惊,捏了下拳头才快步上前,指着那程义便道:“此人如此打扮可就是行凶纵火之人?!给本王带回去严审不待!”
他喊罢程义便盯了过来,禹王忙冲他丢了个眼色,程义闻言却只眯眼瞧了禹王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禹王只觉程义那一眼极复杂,他心知怕是出了什么意外,盯向程义的眸中已露杀机。那边锦瑟已扑过去拉住了文青连声询问着他可曾受伤,见文青不过胳膊和肩头受了点灼伤,并不大碍,这才彻底松下心神。
完颜宗泽听闻禹王的喝声却冷声道:“今日本王内弟和表兄同时受害,皆拜此人所赐,此人关系重大,还是由本王看管为好。”
完颜宗泽言罢自有武英王府的侍卫上前抢先一步押住了程义,禹王见此一急,沉声道:“父皇派本王来此便是有查察此事之意,六皇弟还是将人犯交由本王带回才合规矩。”
“哦?既是父皇令禹王查察失火一事,那禹王必是有父皇的口谕或诏令了?”完颜宗泽和禹王正对峙抢人,却突有一身冷清如珠玉碰撞的女声插入,禹王望去正是锦瑟缓步过来,一双明眸如碎冰覆雪的清湖正盯视着他,面容映火,火光跳动在她绝丽的面容之上,有着近乎妖冶的清冷。
茂林失火一事事发突然,皇帝只是令禹王带人过来救火,情况不明,怎会令他查察失火之事,禹王被锦瑟逼问,便沉声道:“不曾有口谕和诏令。”
锦瑟却忽而勾唇一笑,盈盈俯身,道:“既是如此,此人还是由我们王爷带回为好,免得他好容易逃出火海,回去的路上却遭遇什么意外不小心死掉了,禹王岂不是要百口莫辩了?”
锦瑟这话分明在说此事皆是禹王所谋,他此刻争抢程义也是为了杀人灭口。禹王闻言面色就阴厉起来,盯着锦瑟,道:“污蔑亲王可是要诛三族的大罪,即便你贵为武英王妃也不例外,六皇弟还是管好自己女人为好。”
锦瑟见禹王如此不由一笑,声音甜糯,继续道:“我不过是提醒王爷避嫌,免得惹祸上身罢了,王爷又何必恼羞成怒呢。”
完颜宗泽亦冷眸盯着禹王,道:“不劳三皇兄费心,三皇兄还是多为自己操些心,莫谋算不成,反落得满盘皆输才好。”
完颜宗泽言罢便拉了锦瑟转身,锦瑟被他扶上马背,不由得又回头望了眼被侍卫们押着的程义一眼。方才她对禹王的那些话皆是说给程义听的。暗卫皆是千百人中择一,忠心程度绝非寻常人能比,俺说程义行刺失败,早该自戕才是,可他却活了下来,这便说明他对禹王已起了反心,如今他自火海逃生,禹王便迫不及待,火烧火燎地赶来再次索命,只怕任谁都会寒心的吧。
锦瑟一行回到禁苑行宫已是三更天,皇帝早已安寝,诸事只能翌日再奏,锦瑟看着太医为文青清理了伤口,这才坐下细问今日之事。另一处殿宇中,金忠治却仍旧在晕迷之中。好的是,程义那一箭虽是有雷霆之势,又射的极准,可金忠治却贴身放着一个赤金的春宫图锁片,那箭被锁片挡了一下,入体不深,到底保全了他一条小命。
忠勇侯送走御医回到殿中,肃国公已沉着脸在听小厮们的回禀。
“二爷中箭奴才们皆以为是那姚家小少爷暗施诡计,岂料奴才们护着二爷尚未冲出火海,那姚家小少爷便带人折返来寻二爷,彼时奴才们因毫无准备,已被大火连伤几人,若非姚小少爷所带浸水毛皮庇护,只怕奴才们无法保全二爷到救兵寻来。后来火越烧越大,也是姚小少爷带着奴才们暂避到了逆风的一处崖壁,又斩断附近林木阻拦火势才得了一席暂容之地。老天开眼,茂林中满是浓烟,那真凶竟也被阻在了林中,乱撞乱避之下竟碰上了奴才们,奴才们和姚少爷的人群力制服了他,在他箭囊中发现了标记有二爷和姚小少爷字样的数支箭羽。”
肃国公闻言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冲进来的忠勇侯道:“你养的蠢货,女儿蠢便算了,这儿子也蠢的连个小他十三岁的少年郎半分都不如,他活着也是丢国公府的脸面,还不如死了算了!”
肃国公显是生气了,闻言守在金忠治床前哭的两眼通红的忠勇侯夫人面色涨红,却不敢言。
而早先忠勇侯便因文青插手他侵地贪墨一事而有怨在心,此刻听闻是文青拼命救了次子一命,他非是蠢材,念着贪墨一事不能怪文青,而国公府和武英王府内斗只会自取灭亡,便面露赧然之色,呐呐的道:“是儿子疏于管教,父亲息怒,儿子这次清闲了,定全力教导子孙。”
那日完颜宗泽到国公府劝肃国公押着忠勇侯自首贪墨一事,肃国公处事老辣,明白欲进先退,欲取先予的道理,然而忠勇侯做到工部尚书一位,却不肯此刻就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他又因金依朵之事怨完颜宗泽袒护锦瑟,和国公府离了心,因知那几个告御状的百姓是文青带上京的,便更不肯自首,百般狡辩也不愿随肃国公之意。他这般,肃国公也不能硬拉了他去认罪,此事便暂且搁置了下来。
如今忠勇侯这话却表明他想通了,肃国公闻言面色才稍稍好了些,道:“今日之事不简单,你随为父拜见皇后娘娘。”
忠勇侯这才躬身一礼,跟着肃国公往皇后暂住的万安殿去。他们到时皇后刚令太子妃照顾着太子回去歇息,殿中还灯火通明,宫女迎了两人进殿,皇后询问了金忠治的伤势,肃国公才道:“因那逆子,累的皇后娘娘也不得安寝,臣心中惶恐。”
皇后见肃国公面色难看,便劝道:“父亲此话严重了,今日之事原本便是要请父亲和兄长来相商一二的。”
却于此时,宫女进来禀道:“武英王和王妃求见。”
皇后令宫女迎了锦瑟二人进来,锦瑟见礼后便笑着道:“弟弟并无大碍,唯恐母后惦记,特来问安。”
皇后将锦瑟招到身边拉了她的手,见她面色微白,便道:“今日两番受惊,难为你了。你们来的正好,本宫正和国公爷和忠勇侯商议今日之事,微微可有什么看法。”
锦瑟见皇后紧盯着自己,便道:“不论是早上大虫攻击郡主一事,还是文青和金二爷被困火场一事,瞧着都似贤妃和禹王所为。只是若当真是禹王,早上陈薇和刘思思却不该一起涉险,毕竟大虫虽经过特殊驯化,可它受到攻击后很可能会失去控制。这些年禹王任职吏部,又趁着太子身子不好,于朝政疏离,王爷远在大锦之便拉拢朝臣,结党营私,又加贤妃出自名门,多年来圣宠不断,着实笼络了不少臣子。可这些臣子多是文臣,只有笔杆子是难以成事的,武将不轻易站队,威永伯和奉安侯手中皆握有兵权,贤妃好容易才给禹王拉到了这两个姻亲做为助力,若是陈薇和刘思思被大虫所伤,岂不白费劲一场?她便不怕此事被两家所知,姻亲之家再变成仇家吗?当然,也有可能禹王是为脱嫌刻意如此,可我觉着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禁卫军负责禁苑安全,禹王的手只怕还伸不到禁卫军中。”
锦瑟言罢,肃国公便点头,道:“此言有理,大虫袭击华阳郡主一事传去,臣就在禹王身边,瞧他神情极为惊诧,倒不似假装。只是下午文青和忠哥儿一事却必定是禹王所为,方才忠哥儿那孽障醒来,臣已询问过他,他说今日会寻姚公子麻烦皆是受威西伯家三少爷的挑唆,贤妃的胞妹可是威西伯府的二夫人。”
忠勇侯也道:“必是禹王挑唆忠哥儿出手,好令人射杀姚公子,嫁祸给忠哥儿,不料姚公子机警,暗卫便又欲害死忠哥儿,嫁祸给姚公子,不料他完成禹王交托,禹王却不任意,企图放火杀人灭口,也绝了忠哥儿逃生之路,却又料错了一步,没想到姚公子竟会折返林中救下忠哥儿。”
忠勇侯说着起身,冲锦瑟一礼,道:“姚小公子以德报怨,早先臣还心胸狭小,见怪于王妃和姚小公子,实在是汗颜,王妃莫怪才好。”
锦瑟忙起身避过,道:“国公府和武英王府一荣俱荣,休戚相关,之前生出了些误会,难免被有心人利用,侯爷无需自责。救金公子也是文青他应该做的,只是方才侯爷所言我却稍有疑问……”
见众人看来,锦瑟方浅淡一笑,道:“倘使禹王令人放火烧林似有些说不过去,一来禹王没有非害死金二爷绝其逃生之路的理由,反倒金二爷逃生而回,才能指控于文青,令王府和国公府结仇。再来,禹王若然要杀那暗卫有千百种法子,为何他不等暗卫回来交差时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反而要放火烧林节外生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致闹到现下这般被动的地步呢?”
忠勇侯闻言一震,道:“王妃果然考虑的更为周全,这么说分明是有人欲使太子和禹王相斗,好渔翁得利!”
而能有这么大能耐的人,根本就是呼之欲出。
见众人面色皆沉重下来,锦瑟便又道:“那射杀文青和金二少爷的暗卫必是禹王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匆匆赶去火场抢人,可那把大火却定是第三人所放。这火起的如此及时,说明那人早便知晓了禹王的谋算,也就是贤妃或禹王身边早便有被埋下了别人的人,兴许那人多年来便是通过这个暗人不断挑起太子和禹王争斗的……”
锦瑟虽未说那得利之人是谁,可众人皆知。倘使皇帝真如此行事,便说明国公府已是他的眼中钉,此刻肃国公和忠勇侯倒庆幸起来,当初幸而没有一意孤行地坚持金依朵做这武英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