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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明耀昭灵台,水澹石暝镜泉开。本是一脉清宁人,何蒙慧眼欲情来。
红尘林的尽头有一方洗剑池,色清如碧,可直直望入底部,倒也不深,左右不过两丈高度。周遭植着数十棵丹羽朝颜,清风微拂,树梢上的粉白色花瓣便纷纷落下,飘零了一池碧波春水。
白将离的心向来很静,他安静坐在池水边的石块上,任由一点末尾的衣摆浸入水中,沁得满心冰凉。
不久之前,师兄携了乌黎离开此处,前往鸦青潭,他神色虽从容,眉宇却隐隐似有忧心之结。
白将离低下头,轻轻抚摸过手中木雕的容颜,半晌似有所觉,只抬头一看,却见得晏素柔分花拂柳行来,莲步轻移,身姿婀娜,美艳不可方物。她容颜姣丽脱俗,性情淡漠如霜又温良如玉,一言一行虽不至令人如沐春风,却也觉得欢喜安然。
“将离……”晏素柔轻轻扯起雪白的大拖尾,坐在了白将离身侧,伸出双手捧住了白将离握着木雕的那只手,眼波流转,盈盈动人,“你为什么在难过?”
白将离不曾看她,只是遥遥望向水中花,轻声叹气。晏素柔见他不理,倒也不气,只是柔声道:“你很想念他吗?”白将离犹豫半晌,迟疑着点了点头。晏素柔端详了他好一阵,看不出区别,方才说道,“何必要想念呢,你之魔瞳,难道还窥不破那道子(徐岫)的福缘吗?他如今修得金丹之身已是庆幸,本就无仙缘,又是薄福之人……凡人所言的长生之道,至多也不过千载寿限。于你我漫长的生命而言,他可说是没有几日好活了。”
这句话叫白将离一凛,直直看向晏素柔,神色分外肃穆起来。晏素柔却好似毫无所觉一般,又道:“是了,你封印了自己的双瞳,不愿时时刻刻使用魔瞳。”她温柔的伸出手去抚摸白将离的头发,却被白将离避了开来,她似有几分讶异,但并没有伤心,只是又收回来轻轻柔柔的安放在白将离合拢的五指上,“我以为……你会高兴。”
“你与师兄,是不同的。”白将离淡淡说道,“你再与我说说师兄吧。”
晏素柔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过,但没有提及其他,只是默然应允了白将离的要求:“他灵台蒙尘,五感迷障,魂浊魄乱,恐怕难破元婴。我想,他是真的待你很好。”
“他……是待我极好。”白将离阖起双眸来。
“千载转瞬能做些什么呢。”晏素柔微微叹道,“人心最贪,他却弃了修行,愿意为你留得这些时日,方才离开。”她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倒也不如何上心,说罢了,她便缄口不言了。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白将离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蜉蝣子,旦暮为期,尽其欢,享其乐,朝生夕死。呵,不如蜉蝣……”
他方记得当日下山,三人宿于林中,玉英难眠,师兄便与她讲了蜉蝣此类生灵,他于树后听得只字片语,现下想来,却觉痛彻心扉。
于蜉蝣,旦夕何比凡人百岁;于凡人,不及山中修行千载过;与山人修者,却亦比不得天生地养的神魔寿命漫长。
师兄于他而言,好似凡人观蜉蝣,眨眼芳华,转瞬易逝。
“我想一个人静静。”白将离道,很快便收回了手,转过身去。
晏素柔倒也不流连缠人,只是很快站起来,阴影笼着白将离,声音似空灵飘荡:“将离……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她似乎是真的有点难过了。
白将离闭上双眸,摇了摇头,未曾言语。
晏素柔走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就没有了声音。白将离待她走后方才睁开眼,轻柔且缓慢的抚摸着手中的木雕容颜。
神魔之子……呵,也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断尘缘,绝凡俗。似乎总有些事会令你猝不及防,从阆天至神祭之地,他仿若只是依靠他人心愿而活,在猜疑与修行中渡过平凡无奇的两百年,却在入尘世短短数月,便遭遇了一生之中最为光怪陆离的事情。
他惯来不是什么性情豁达开朗之人,凡事喜爱积压心中,所交之人极少。师尊平日难见身影;他又较玉英年长许多,平日但凡有事,多是庇护玉英;但师兄不同,师兄……是不一样的,就像心头最合适的至交好友,不令人腻烦,亦不令人觉得疏离,清清淡淡,恰到好处。
师兄……
白将离低下头,然后如鬼迷心窍一般,将木雕递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清风冽冽,吹折了一梢丹羽朝颜落到白将离怀里,惊得他手一颤,木雕当即脱了手,落进洗剑池中,晃悠了两下便沉沉没入池底。他的动作太快,衣摆抽出水中溅起了一星小小水花,却掩盖不住他满面慌乱。
怎么会……,他虽对师兄的情感的确异于他人,但怎会衍生出这些□迷乱。
白将离还不死心,探身去看那水底木雕,半晌怔然,迟疑的伸手触了触那水面,冰冷刺骨的池水自指尖沁入肌肤时,他顿时便清醒了过来,一声不吭的抽回手转身离去了,大袖飒飒,吹卷了一片芬芳香艳;丹羽朝颜正是色若佳人气馥郁的好时节,却惹得匆匆行路人(白将离)眉头紧蹙。
罢了,失了……便失了吧。
待白将离气息消散,池中忽然水化出一只纤纤素手,捏住池底那木雕,随后两者皆不见了。
…………
却说徐岫离了神祭之地,又带个乌黎,好在寻朝够良心,直接把他送到鸦青潭里头。
鸦青潭形似隐世山谷,外围布着结界,散散的坐着几个修为一般的散修。里头却是一片桃源,植载着奇花异草,唯独两口潭水极为醒目:一者浑浊墨黑,好似融化的铁水,又如三千弱水似水银难盛;一者清澈至极,可观游鱼。
一名老者就坐在清潭边上慢悠悠的钓着鱼。
鸦青谭,鸦清谭……正巧由太极形态衍生而来。
徐岫自己心里掂量着,却也晓得张慕之脾气大,老老实实的坐在边上看他钓鱼,等对方先开口。倒是乌黎耐不住寂寞,在徐岫怀里扭了扭,时不时伸出手去戳那些冒上来的游鱼。他虽是幼龙,但余威仍在,那些鱼叫他碰了,有几条竟直接吓死,翻起了鱼肚子飘开,虽说张慕之没变脸色,但徐岫还是很快就抓回了乌黎的手,跟他玩起了“你拍一我拍一”。
如此又过了许久,却有一对夫妻穿过桃花林携手行来,徐岫随便一看,却惊艳至极,直直愣在原地尤未知。
神魔纪年初始,曾有大修为者为瞻波引起混战,历经万载,后来更甚间接引发神魔之战。当时死伤无数,引得魔尊动怒……
此刻徐岫见了他,却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使再打上千年万载,再死上数千万仙者,也是值得的。
在现代的时候,徐岫听说过一句话,叫:你之所以会讨厌一个好看的女人,不是因为性格,也不是因为言语,不是因为人品,而是因为她不够美。
以前徐岫觉得这一切都是偏见,直至见到瞻波之后,这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有道理的,尽管只适合他一个人。即便瞻波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只消他笑一笑,绝无人会狠得下心寻他报复。
而这个时候,瞻波被苏移光牵着手,他俩个头差不多高,只是瞻波更清瘦出尘一些,远处看起来反而比苏移光要高挑。徐岫有些舍不得转过目光,一直一直的看着瞻波,直至苏移光挡住了视线,笑眯眯的蹲在他面前,伸手召回了他的魂:“荀道友,好久不见。”
徐岫:=L=魔尊真是纯爷们。
徐岫狼狈的收回眼光,心里第一个涌起的念头既然是这个,自己也难免有点哭笑不得,再看看怀里的乌黎跟钓鱼的张慕之,两个人眼睛都发直了,赶紧把乌黎给摇了回来。乌黎傻呆呆的看着瞻波,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你好漂亮呀。”
瞻波神色未动,倒是苏移光弹了弹他的额头,眯着一双狐狸眼笑道:“好看吧,他是我妻子。”乌黎一听,当即就瘪起嘴,把头埋进徐岫怀里,不愿意理苏移光了。徐岫对此表示了万分的理解,伸手护住了乌黎,还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因为他现在也非常的想暴打苏移光一顿。
“移光。”瞻波轻轻唤道,他的声音既清又快,你还未听得满足,便已经消散了,只想盼着他再多说几句话,好多听听他的声音。
苏移光“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徐岫被吓了一跳,只见苏移光抓紧瞻波的手,神色紧张的嘘寒问暖着,实在吃不准他到底是趁机吃瞻波的豆腐还是真的把他当瓷娃娃看了。不过说起来……当年按照寻宝鼠的模式写苏移光还真没错,油嘴滑舌,弯弯肚肠,还有这灵活的姿势,尼玛逃跑绝壁不成问题。
稍微有点酸的徐岫默默想道。
“啊……对了。”苏移光特别“假”的恍然大悟道,“瞻波,他就是我说的那位荀道友。”他的手还牢牢抓着瞻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的侧脸,看起来就像是随口说个八卦一样。
徐岫决定以后都戴着有色眼睛看苏移光。
瞻波却似乎有些诧异,但很快严肃起脸色,对着行了一个神魔纪年的大礼:“瞻波多谢恩人,外子给恩人添麻烦了。”
徐岫觉得腿有点软,好不容易拧着自己的腿回过神来才客套道:“不必客气,多是苏道友奔走,贫道也未曾帮得什么忙。”
“外子这般驽钝,若无恩人指教,恐怕瞻波此刻还在沉眠。”瞻波微微笑道,他虽说的是苏移光的不好,但神色之中却无半分嫌弃之意,说白了就是在客套。可徐岫哪里听得进这客套话,只是被瞻波的笑惹得心头小鹿乱撞,不停的默念白将离的名字,才慢慢淡定下来。
苏移光也道过谢,三人又客套了一阵,方才告别了。那俩夫妻一转身,苏移光就直接拎着张慕之的后衣领把人拖走了。徐岫给怀里的乌黎擦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可能来得时机不大对,突然之间就非常想念起白将离了……
有点羡慕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小词典:
日月明耀昭灵台,水澹石暝镜泉开。本是一脉清宁人,何蒙慧眼欲情来:前三句是描写修仙者的心境一尘不染,干干净净;最后一句是一语双关,既是指爱憎*感情生,也是说想要去接受跟得到这份感情。
他灵台蒙尘,五感迷障,魂浊魄乱,恐怕难破元婴:并非是我不给徐岫金手指,而是金手指也该给的合情合理。徐岫本身的灵魂跟我们正常人没有区别,吃五谷有感情,不是什么出尘人,没有什么心境。加上他其实可以说是在欺骗白将离,要知道很多时候一步错,步步错,他根本没有仙缘,如果不是荀修的修为在那里,他甚至金丹之身都不会有。即使有仙缘,他的心里都是计算利用还有考量,修仙人则是归道成一,如果这样的徐岫也可以成仙的话=L=,那修仙者简直就是大白菜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徐岫修行的原因,他的心很杂,无端得到这么一具身体,但他不懂得如何使用,如何修行,他的思维还停滞在凡人的阶段,他根本没有办法断绝杂念,随便修行的话,他的心境不足,一旦灵力积攒足够,破元婴的时候就会撑不过去直接死掉。
最后,关于上一章的那张图,我一米七,我基友一米六,你们明白的→w→全部猜错
→ →恩…有问题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