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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眼睛微转了下,忽然弯腰捂腹,做出痛苦的模样……
“我很难受,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曹煜道:“你的毒已经解了。”
说到这里,曹煜倒如同想起什么似的,“八夫人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
安歌道:“肯定是那些刺客了!”
曹煜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只说:“这种毒药算是皇宫内的独门秘药,通常是给为了使人犯死能留全尸,而且死得不必太痛苦而准备的,也只有宫内的人才会有解药。没想到这毒药竟是流到坊间。耘”
安歌暗道,那曹煣为了杀她,竟用了这么歹毒的毒药,太残忍了。不过现在即知他有可能是曹炟的人,她对他的看法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倒不欲现在就将他揭露出来,找他麻烦。
曹煜道:“既然安姑娘已没事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踝”
此时的安歌,除了有些疲累,还有胃里很空,饿得难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舒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退路,如果早点到了墓前,或许事情可以早点收场,夏炚活下来的机会或许会更大些。
安歌到了这一世,并未欠下谁,唯觉得有些对不起夏炚。
不论他为了什么理由,什么样的目的硬要娶了她,此时他亦是为了她才卷进来,若就这样死在森林里,实在太冤枉。
她举目四顾,仔细地分辩了方向,忽然发现,自己离沈婥墓其实已经不远了。
“好,我带你去。”安歌道。
二人往前而去,因为有安歌引路,他们很快走上一条小路,是当时土木工人踩过的,曾被清理过,没有草丛挡着,他们行走的速度很快。
一路走一路仔细观察路的两侧,她如记得不错,沈婥墓的附近,其实有很多的陷井。
“呃,我——”她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曹煜,“皇上,我能不能,能不能——”她指指不远处的草丛,示意自己需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曹煜有礼点点头,“八夫人请便。”
她心中一通冷笑,他向来是这样的彬彬有礼,仿佛是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为了做戏,他甚至总是装做很大度。但是今日,便让他的这种大度,去害死他吧!
她暗暗咬牙,到了草丛中,果然看到了用来触动陷井的机关,她蹲在草丛里,像无情的狼的一样,盯着不远处的曹煜,好像盯着即将到口中的猎物。他曾经亲手杀了沈婥,现在她亲手杀了他,很公平!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手指轻轻往机关上一推,只见一条削尖的木桩,忽然无声无息从远处飞来,直往曹煜撞去。
这一次,他的身体还不穿个大窟隆?
眼见着木桩便要到了近前,曹煜蓦然有所警觉,他甚至没有回头,猛地往前爬倒,一个翻滚,居然堪堪躲过了这个木桩。
木桩没有击中他,继续往前飞去,撞击到挡在前面的树杆之下。
强大的撞击力使那棵需要几个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猛地擅抖,树叶哗啦啦地如下雨般落下来,在这样的簇簇声中,木桩居然被撞得像个快速旋转的陀螺般反飞回来,很让安歌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东西竟然反向她飞来,她啊地尖叫了声,便想往旁边扑倒。
可是这木桩如今是旋转的,中途触到了别的树,立刻又改变了方向,安歌一时愣住了,根本不知道往哪躲才会安全。
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曹煜忽然快步向她冲来,同时大喊:“爬下!”
没等安歌做什么反应,他已经将她扑倒在地上,大木桩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又碰到了旁边的树,这下浮力已竭,木桩从半空掉下来,砸在曹煜的身上,他闷哼了声,唇角一缕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安歌被这一幕惊呆了,愣了下,才艰难地从曹煜的身子底下爬出来,只见曹煜却已经双目紧闭,明显是被砸晕了。
安歌是想让他死,可是没想让他在死前还救她一命。
她宁愿这根可恶的木头,干脆把两人都砸死了还干脆!
她没有立刻搬开曹煜身上的木头,在原地踱来踱去须臾,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滑过,他骗了她,骗了她的真情。
他杀了她,他在杀她的时候,未曾想到她曾经数次救过他的命。
他杀她的时候,未曾有丝毫的留情。
而她当时将沈婥墓选在这森林里,想要看到的无非就是现在这一幕,这森林易守难攻,危险重重,她想看到的,无非就是等待曹煜,让他为了寻找沈婥墓而死在森林里,她眸中寒意大盛,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刀,拔开刀鞘,就准备一刀刺入曹煜的后心。
就在这时,忽然一条人影接近,同时安歌觉得手背上狠狠一痛,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再抬头,那人已经到了面前,却是伤痕累累,衣衫都破裂了多处,却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况离。
他手中的剑猛地指在她的胸口,“你竟
然想要杀皇上!”
安歌的神情变得几变,一时间只是淡然蹲在那里,不辩解,甚至也懒得说话。
自小她就知道,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的所有小把戏都会被他一眼看穿,并且他很不屑于她的小把戏,他眸子里浓浓的嘲讽她很清楚。就算她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在他的面前撒泼打滚或者是装柔弱撒娇都没有用,他从来没有因为她,而有一次改变过他决定的事情。
上一世,她在他的面前失掉太多尊严,以至于后来很久,她高高在上,成为一代佐君的奇女子,却还是没有勇气见他。
如今,已是隔了一世,二人之间也完全是敌人了,她没有理由,也再不想在他的面前有任何的乞求了。
见她不说话,他的剑尖又往前推了一点,尖剑刺破衣物,刺入肌肤,尖锐的疼痛使安歌不由地冷笑了下。
忽道:“况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劝你一句。这曹煜绝非良君,也不似你表面看到的如此仁义,你有一身本事,尽可择良木而栖,追随于他,你迟早会后悔的!”
况离的剑尖又往前推了半分,“你不过是个无知女子,你懂得什么!你还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番话!”
安歌目光灼灼,忽然向他道:“赤龙、绿泽、蛇眼、周角。”
说完这些,她闭上了眼睛。
她刚才所说的,前两个乃是方位,后两个乃是方向,况离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这些,难道这是沈婥墓的位置吗?可是他已然推算沈婥墓就在附近,根本不需要她再提醒,亦或是她在故弄玄虚,她只是不想死。
他冷酷地举起了剑,就准备刺下去。
就在这时,听得一声斥责,“况,况先生……你不救朕,却在那里啰嗦什么?”
原来是晕了半晌的曹煜醒来了。
“皇上,她想要杀你!”况离道。
“可是没有她,我们有可能找不到沈婥墓。况先生,请你放了她。”
“可是——”
“朕说放了她!”
况离双唇紧抿,终是不甘地放下了长剑,冷冷地对安歌说,“去那边呆着。”
安歌这次倒是识趣,捂着胸口的伤,踉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况离弯腰搬开那根木头,又分别点了曹煜的胸前和后背的几处穴位,曹煜轻咳了几声,在况离的掺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
况离道:“皇上,在下已经算出方位,这墓就在附近,我想我们已经不需要八夫人带路了,由在下引路便可。”
曹煜看了看扔在地上的匕首,还有被刺伤的安歌,神情依旧淡然,安歌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正当她以为,曹煜一定会决定让况离带路的时候,曹煜却说:“有她在,我们反而安全些,她应该知道这些陷井还有机关设在哪里。”
果然是狡猾的小狐狸……
安歌哧笑了声,并不应声。
“就算如此,她才更加危险,她会利用那些陷井来害皇上!”况离继续进言。
“住嘴!况离,朕不是让你看着郡王爷的吗?你怎么擅自跑到这里来了?”
况离微怔了下,这曹煜突如其来说这话什么意思呢?
不过他在曹煜身边的时间毕竟也不算短了,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顺着说:“在下实在不放心皇上的安危,所以将他交给庞鹰看管,自己来找皇上。”说到这里,倒也忽然明白了曹煜的意思,马上又接着道:“如果皇上出了什么事,庞鹰会立刻杀了他!”
果然见安歌听了此话勃然大怒,“卑鄙!”
不过曹煜和况离这二人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听了安歌的责骂一点反应都没有。
曹煜像没事人似的说:“还请八夫人继续带路。”
无奈,安歌只能继续往前走。
曹煜又对况离说:“将伤药给八夫人。”
安歌愤然道:“不用!”
况离倒也无所谓,又将伤药装回到了自己的怀中。曹煜虽然貌似被砸得很严重,但实际上只是一时之间伤了气血,并没有大问题,此时自己拿出保命丹药服了一粒,已然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却没有发现,有个黑衣人其实早就盯上了他们,刚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就听得周围簇簇有声,原来是又触动了什么机关,两个装满倒刺的钢扒飞过来,好在这次三人都很紧惕,及时躲避,并没有造成伤害。
安歌见状,笑道:“就算我为你们引路,只怕也到不了沈婥墓,我不去触动机会,自是有人去触动。唉……这森林啊,就是你们和我安歌的葬身之地,想到能够与皇帝死在一起,心头居然觉得死也不可怕了,也很值得了。”
曹煜眸光闪过一抹疑惑,道:“不知朕何时得罪了八夫人,使得八夫人如此恨朕?”
安歌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去告诉他些什么,眼珠转了转道:“其实为沈婥选墓址,我并没
有赚到钱,还差点搭上命。不过我们这行就是有个遵旨,人即入土为安,最好还是不要打扰,皇上您是打着爱敬和皇妃的名誉,来找她的墓的,可是就我观察,您根本就是另有目的,根本不是真的爱她!
我做为女子,自是为敬和皇妃抱不平,每每想到,是我为她办的身后事,然却没有办好,让她受如此的打扰,心中便很是过意不去。这样一来,我自是觉得,所有的原因都在皇上的身上。”
曹煜被她说中了心事,他来找沈婥墓,非是为了爱沈婥,而是害怕她死而不灭,他始终忘不了,在他刺中她之后,她依旧目光坚定,奋力往门外冲去的情景。
他总觉得,他杀死了她的身体,她的魂魄却定是逃了。
他找到她,只是为了毁她的尸,灭她的魂。
没想到这位八夫人,只凭着短短的相处,便看透他的真实心思,他的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寒意,然却笑着说:“这么说来,八夫人确有恨朕的理由。”
因为接连遇到陷井,三人走的更为艰难,走乎是每走一步,都需要况离去算出一个吉位,还要仔细观察周围是否有陷井。而当时安歌在布置这周围的时候,亦是做了故布疑阵的手法,故况离时时遇到茫然疑惑之处,前进的就更加慢了。
这样走了片刻,忽然一阵风吹来,哗啦啦如同大雨,三人衣裳都湿了,原来是之前下了雨,此时风吹过树叶上的雨珠落了下来。
曹煜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递给安歌。
安歌很嫌弃地摇头,“不要!”
“你吃了解约才没多久,若是再因为湿冷着凉,恐怕毒药反噬,解药也白吃了。朕带在身边的解药可就那一颗。”
安歌见他不似开玩笑,犹豫了下,还是接受了他的衣裳。
要她死也行,可是得看见曹煜死在她的前头。
曹煜微微一笑,又道:“你虽恨朕,朕对你却没有什么恶感,毕竟是你为婥儿选了墓址,也算是一场缘份。更让朕意外的是,你竟然也与婥儿一样,是风水堪舆的行家里手,倒颇有些与她些相似之处。”
“我可不愿与她相似,她年级轻轻便不知道什么原因亡故了,什么福都没享上,如此薄命之人,没有谁会愿意与她相似。”
他的话终于让曹煜的脸色变了,“婥儿,并非薄命之人。”
安歌冷笑道:“也是,毕竟还得了个敬和皇妃的追封,倒也是荣耀得很。”
“你——”曹煜听她语含讥讽,终于勃然变色。
安歌却不怕他,“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况离看不下去了,拧眉道:“莫以为皇上称你一声八夫人,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敢和皇上这样说话,足够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能不能从森林里走出来尚且要两说,还怕你治个劳什子罪?况离,我听说你可是山外方士,乃是高人之徒,没想到你现在心甘情愿当了皇帝的爪牙,不知道那些师兄师妹师姐师弟们如何看待你?而且,在严酷现实的生存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因为他是天子,我是平民,就会有所分别。”
曹煜听到这里却笑了,“八夫人,你当真是伶牙俐齿。这一点却与朕的皇妃一点儿都不像,她从未如此尖锐地去批评过别人。”
安歌冷笑,从前的沈婥就是太傻太善良天真,才会落到最后雨夜惨死的下场。
她这一世,却是宁愿做个泼妇,也不要装什么大家闺秀!
正说到这里,听得况离道:“捂住口鼻!”
只见从西南方迅速地弥漫过一阵灰色的浓雾,安歌连忙掩住口鼻,只觉得一阵浓雾刹那间逼过来,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感觉自己被一人扯住,身子极速地后退。
她忍不住惊叫了声,便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别叫,你想继续留在曹煜的身边吗?”
听到这个声音,安歌的心不由地凉了半截。
“齐王爷,怎么是你!?”
没有听到回答,她被扔到草地上,却已经离那片浓雾有些距离了,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冷酷男子漠然地立在那里,手中有把匕首,匕首的柄上雕着花纹,刀锋微微地闪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齐王爷,您又回来了……”安歌艰难地爬起来,没话找话地说。
曹炟将手中的匕首插ru刀鞘,目光里好像装满了千年不化的白雪,淡声道:“自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
几天未见,曹炟的伤似乎好了些,不过人却越发的瘦削了,苍白的面色使他的眸子显得越发黝黑。
安歌情绪复杂地说了句,“只不过是个已经死去的人,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反常的,曹炟竟然没有反驳。
他的唇角浸着一抹冰冷的笑意,这几天他在树林里与曹煜斗力斗智,这是这么多年来,兄弟二人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不绕任何弯子的争锋,都知道森林里想要杀对方的正是彼此,却偏
偏都是沉默,谁也不叫破。
或者说,是曹煜不敢叫破。
二人若翻脸,吃亏的会是谁,真是很难说。
“我听到了你和曹煜的谈话,看起来,你很讨厌他甚至恨他。”曹煜终于说话了。
“那又怎样?”安歌道。
“这一点,倒有可能是救了你一命。”曹炟说得淡如轻风,却让安歌不由自请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意思?”安歌不由地退了一步,紧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把你的命运交给他,我想看看,最后他发现自己被玩弄的时候,会不会立刻杀了你。”曹炟的语气里有着莫名的残忍。
话音一落,他再度提起了她。
他的轻功极佳,而且对于这片森林自然是比其他人要熟悉,那些机关也都是他当时亲自监督布下的。是以他带着她在林中穿行,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将她狠狠地丢在沈婥的墓前。
她被摔得七晕八素,听得曹炟道:“沈婥,这个女人替你选了这个墓址,却又引来那个人,她是故意把这片森林变成战场的,你说她该不该死?”他的黑色大氅在风中冽冽,语气冰寒如同地狱修罗,安歌能感觉到他的杀机重重,他是动了真怒,是真的要杀她了。
当然沈婥是不会回答曹炟的问题,他呵呵冷笑两声,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替沈婥回答,“该死!”
不等安歌说什么,他猛地往墓碑上一按,墓门打开。
他提着安歌,就进入了墓中。
墓中阴冷潮湿,安歌虽然知道墓的主人乃是曾经的自己,但光线晦暗,阴风阵阵的情况下,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齐王爷,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曹炟不回答,只是将她揪到墓中心沈婥的棺材前,蓦然将琉璃棺外部的棺椁掀开,安歌的目光落在琉璃棺内,却哪有沈婥的影子。里头空空如也,除了那些陪葬之外,沈婥的一根儿头发也未落在里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曹炟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将她安葬在这里吗?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任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吗?”
安歌震惊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肯定疯了。
他为了把沈婥葬在这里,是被一路追杀着来的,他为了为她寻找一个墓穴,也算是绞尽了脑汁,为了将她顺利地安葬在这里,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为此而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可是到最后,这原来只是他的一个把戏?
或许他之前就与她打着同一个主意,只不过是利用沈婥墓,将皇帝曹煜吸引到这危险重重的地方杀死!
安歌此时不由地有些自嘲,她之前还以为,这曹炟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说不定早就暗恋着沈婥呢!
原来是她把他想得太好。
皇家的男子,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又推开了琉璃棺盖,安歌看懂了他的意思,心头一阵惧怕,就在曹炟要将她扔进棺材里的时候,她忽然向曹炟喊了声,“沈婥,我没有输给曹煜,我只是输给了你。可是,我也不是真正的输给你!”
曹炟震惊地看着安歌,她说的这句话,是他和沈婥生前所见最后一面,曹煜登基的前一日,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时候起,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次得到她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迅。
曹炟神情数变,终是将茫然冰寒的眸光落在安歌的身上,“你,你——”虽然想要镇定,一时间却说不出整话来。
安歌此时心跳的亦是厉害,她刚才这样喊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是肆机逃跑,但是曹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可一点都没有把握。此时见状便以为有了生机,忙企求地道:“齐王爷,既然您已经将她的尸体移至别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纠缠呢?不如你赶紧出林去,皇上现在还不知道是齐王爷您在林中……”
曹炟听了她的话,神情却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甚至是冷笑起来,“安歌,我差点被你骗了,你知道吗?她从来都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与我说话,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那句话,但是我能确定你不是她。既然你这么喜欢学她,不如你便去地下陪她!”
话虽然说的狠,到底这件事过于诡异,眼前的女子如何知道他对沈婥说的话,还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她与沈婥到底有何渊缘?这种种的疑问都让他有所疑问。安歌便抓住他犹疑的片刻,忽然摆脱他的钳制,往墓外跑去。
曹炟如梦初醒,眉目间满是煞气,“别跑!把事情说清楚!”
安歌也知道她其实根本跑不出曹炟的手掌心,这时已经悄悄地顺手抓了一只花瓶在手中,很无奈地走回了两步,“齐王爷,您就放了我吧,我真的是无辜的,是你找我来给敬和皇妃寻墓的,是皇上让我带路的,你们二人的话,我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够违抗……”
“废
话少说,我只问你,你怎么知道刚才那句话?”曹炟冷冷地问题。
“其实,其实是蒙的了,我看到棺材里有这句话啊……”
“棺材里?”曹炟很是意外,不由自主地转头往棺材里看去,安歌适时地举起了手中的花瓶,迅速地击在曹炟的后脑。
曹炟闷哼了倒了下去,软软地爬棺壁上。
安歌把手中的花瓶一扔,曹炟啊曹炟,枉你自诩聪明,还不是栽在我的手里?
她用力地将他推到棺材内,看到曹炟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她长舒了口气,终于又捡了条命呀!
当她还是沈婥的时候,无数次都想把曹炟打败,杀死。可是最后都没有得逞,万万没有想到,沈婥的一句话却能置于他死地,沈婥曾经躺过的棺材,便是他最后的归宿。
想到他终究也算是为了沈婥而死,前生后世,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真正为她而死的男人,她便心存悲悯地探身到棺内,为他把衣裳扯扯整齐,又把他凌乱的黑发拨到一边,还将他的手摆成自然入眠的模样,一切就绪,她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唯愿生得潘安貌,胜得子健八斗才”,这句话,曹炟绝对担得起,然而自古红颜薄命,蓝颜亦是如此。
她喃喃自语道:“齐王,若不是你紧追不舍,定要杀我,看在你仍然会因为沈婥的一句话而上当受骗的份上,我都不会想要杀了你。可是现在……齐王,你安息吧。”
正当她准备把棺盖盖上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眼熟的东西从曹炟的怀里掉了出来,她探手将那东西取出来,却是个用金丝绣线绣成的香囊,香囊已经很旧了,却依然可以看出原本的缠枝莲图案,安歌吸了口气,连忙拿到眼前细看,只见图案里果然套入了“婥”这个字。
这个香囊,竟是她亲自绣的,是她的香囊!
她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这个香囊是如何到了他的手中。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已经成为曹煜最贴心的帮手了。一次她与曹煜、曹炟、曹煣还有尹白玉等人一起打马球,回到房间后发现自己随身的香囊掉了,原本也不是意义重大的香囊,后来就没在意这件事了。
完全没有想到,丢失了多年的东西,竟然从在此时出现了!
她愣了片刻,心头终于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是真的对她好?真的爱她?”
再将目光投到曹煜的脸上时,她对他的看法完全癫覆了以往的认知,香囊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几乎攥出汗来。
之后,她将香囊收入了自己的怀里。
也不打算盖上棺盖了,就让他留在棺材里,生死由命吧!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曹炟忽然睁开了眼睛,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冷不防从后面揪住了她,她啊地惨叫了声,看向曹炟时,他已经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此时把她狠狠地往棺材里扔去。
安歌心里头知道,若是自己被扔进棺中,棺盖盖住后,最多只需要一个时辰,她就会憋死在棺材内。
所以她蓦然抱住了他的胳膊,死死不松手,“齐王爷,我是你这边的人!我与沈婥一样,身负寻找真龙天子的使命!你现在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谁是真龙天子又有什么关系?”当初若知道她最终会死在曹煜的手中,他又何必相让?
曹炟的脑中,是沈婥出现在他眼里的各种片段……
为了寻找真龙天子,她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是最后的结果呢?
曹炟用另一只手,用力地将安歌紧抱着他胳膊的手指缓缓扳开,“安歌,真龙天子是谁,早有定论,那是沈婥选中的人选,难道你想癫覆她的选择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利用沈婥来欺骗我,该死!”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透着上当受骗后的愤然。
安歌还想要说什么,几个手指已然被曹炟扳开,她的身体不由自请坠入棺中,没等她爬起来,他已经推上了棺盖,任安歌在里头用力地敲击,沉重的棺材毫无反应。
曹炟像一幅冰冷的雕像,无情淡然地看着她在棺内挣扎。
“你最好保留力气,因为你还要等着他们来救你。”
曹炟说完,又将外面的棺椁也盖上,安歌的眼前忽然黑了。
狭小的环境,凄黑的空气,一种将要窒息的恐惧,令她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难道真的是天命难违?这个墓原本就是她为沈婥选中的地方,现在她真的被关了进来,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人打开这棺材,她必死无疑!
“沈婥啊沈婥,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活下来,为你报仇,并且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
默念完又忽然醒悟,安歌就是沈婥,沈婥就是安歌,虽然皮相不一样,但却是同一个人,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
现在居然求沈婥保佑,可是沈婥明明陷在这棺木里……
她一时只能在棺木中露出一个苦苦的笑容。
曹炟应该是走了,不过片刻的功夫,森林内安静的仿佛就只剩余曹煜与况离了。
一直云淡风轻的曹煜,此时终于再也掩不住眸子里的愤怒。
“况离,朕要你立刻找到八夫人的位置,朕要去救她!”
这是他第三次这样命令况离了。
况离面色灰白地跪了下去,“皇上,在我的卜算中,八夫人乃是已死之人,气运已灭,我没有办法卜出她在何处。”
“无能!”曹煜一脚踢在况离的胸膛上。
况离这一路原本就是受伤不轻,这时候被踢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曹煜转身,扶着额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才向况离道:“这一路陷井重重,朕知道,我的好皇弟就在这片林子里,他亲自出手阻拦朕寻找沈婥墓,所以她的墓一定在此处。朕这次不会白来一趟,况离,朕要你将功孰罪,尽快找到沈婥墓!”
况离艰难地站了起来,“在下定不辱命!”
……森林里忽然暴发出一阵长笑……
曹煜和况离齐齐抬头往周围看去,况离更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而曹煜却显得一派云淡风清,“六弟,我知道是你,事到如今,你我都不必躲躲闪闪,我到这里来,不过是要回沈婥的尸体而已,并没有打算为难六弟。”
然而,对方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长笑声忽然停上。
曹煜又等了片刻,才知道对方已经走了。
这时候,况离忽然惊喜地说:“皇上,他们全部都撤走了!”
曹煜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况离将手中的永卦钵打到半空,使它旋转,“从卦相显示,此林生门大开,而且皇上您听,林中已经有了鸟鸣声,代表着那些隐于暗处的人都离开了,所以此刻我们能够很容易找到敬和皇妃之墓。”
曹煜听了,眉头却微微拧了起来,心里头升起浓浓的疑惑,为何他的好皇弟会忽然撤走?
然而此时想再多也是枉然,只下了简单的命令,“快带朕去沈婥墓!”
曹煜到达墓前的时候,发现小郡王夏炚和庞鹰竟然也已经到了,而且两个人正与那巨蟾混战在一起。
曹煜喝了声,“你们二人还不住手!”
二人齐齐地退开,那巨蟾却是得寸进尺,咕咕往前冲来。
幸而况离及时出手,洒出一包粉末,那巨蟾感觉到粉末之厉害,迅速地往后退去,逃往森林深处了。
这也是因为况离听说了巨蟾被请出郡王府,猜测到有可能到了沈婥墓前,为防万一提前做的准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夏炚和庞鹰都受伤很重,此时二人皆向曹煜见礼。
曹煜一摆手,冷冷道:“你们即是到了这里,不赶紧打开墓室一探究竟,却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庞鹰道:“若不是他,属下早就找到了皇上。”
夏炚却是语气平和道:“只是误会而已,庞兄担心皇上的安危,关心则乱,我不会怪责庞兄的。”
“你——”庞鹰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不过此时,曹煜可没有心情研究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何事,目光阴聿地看着那座墓,情绪复杂。
脑海里却滑过曾经与沈婥在一起时的画面……
她的音容笑容,她临死前的情景,都那么鲜明地浮现出来。
正在这时,曹煣居然也到了,亦是满身的狼狈,见此情景,马上进言道:“皇上,此处阴沉潮湿,本就是恶地,森林里又是重重的危险,实在没有必要将墓址再行迁移,不如便在这里炸掉它,一了百了!”
倒是夏炚,见曹煣也出现了,安歌却没有出现,马上问道:“安歌在哪里?你们谁见到她了?”
无人回答他,此时,安歌的性命在这些人的心里,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曹煜转头问况离,“对于八王爷的意见,你有何看法?”
况离木无表情地答,“此意见甚好。为了她的身后事,实在已经发生太多事,不如此刻将墓炸平,一了百了,以后大家都不再为此烦恼。”
曹煜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但朕要百分百确定,她是真的在墓中。况离,想办法打开此墓。”
“是!”
况离走到墓前观察了须臾,手往墓碑上按去,听到墓门沉重开启的声音,一直很从容的曹煜忍不住往前冲去,却听得嗖嗖有声,墓中射出两支利箭,况离与夏炚离得近,二人同时冲上前,夏炚徒手抓住了箭矢,只觉得手心里一阵火灼般的痛,箭又往前窜了一截,在将要刺到曹煜胸前的时候堪堪停住,曹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夏炚流血的双手,说了声谢谢。
另一边的况离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因为离得太近没法反应,则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箭矢从肩头穿过,箭尖还在往下滴血。
曹煜见状,凝重道:“
庞鹰,照顾况先生!”
庞鹰和曹煣离得稍远,此时各自扶住了夏炚和况离,墓门也已经洞开,一行五人,却不敢再随意进ru了。
此时,其他四人都是伤痕累累,唯有皇帝曹煜精神尚可,他吸了口气道:“朕要亲自进去看一眼。你们在外面等着朕。”
庞鹰闻言,二话不说,已经鼓起最后的力气,像一阵风从曹煜的身边刮过,进入了墓里。
片刻之后,听得他在里头喊,“皇上,里头只有一具棺椁,没有机关。”
几个互视一眼,相扶持着往墓里走去。
曹煜终于到了沈婥的棺椁前,不知为何,全身的力气反而在刹那间被抽掉了似的,他扶着棺椁缓缓地坐下来,背靠着棺椁,忽然哧地一笑,“婥儿,你始终还是跑不出朕的手掌心,无论生,无论死,你都逃不出朕的手掌心,朕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