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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虽是深夜,可是前院却依旧热闹非凡,那通明的灯火就连后院都照亮了不少,我靠在床上,看着屋外的灯火,听着因婚礼传来的喧嚣。哈达齐掌灯进来暖阁,忙用被子将我裹住,担忧道:
“奴才在这儿守着格格,您就歇下吧。”
我看着满脸忧虑的哈达齐,浅浅一笑,拉着她的手让她与我一同坐在床上,缓缓道:“我心口凉,好像少了什么似得。”似乎在我记忆里,也有过这样的婚礼,可是我始终想不起那个娶我的人长什么样子,我只记得他的手很温暖,每每的拥抱,似乎都像是捧着一件珍宝那般珍爱。
“呵,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看着哈达齐有些微变的脸色,我连忙笑着说道,拉着她要她同我一起睡,虽然有推辞,奈何我百般要求,她也只好应下,躺在了我的身侧。
翌日午时,布木布泰邀我去她那里用膳,想想昨夜皇太极大婚,她自然是难受的,也就没有多问什么,让哈达齐替我稍稍的收拾一下,便跟着苏墨儿去了布木布泰那里。
虽然皇太极大婚,却看不出布木布泰有什么不开心,反而对我一直是喜笑颜开的,嘘寒问暖。她见伺候我的奴才换成了哈达齐,不免有些诧异:“昨儿个大汗大婚,叫了阿古岱前去帮忙,不过今儿个怎么能偷懒,竟然不跟主子随行。”布木布泰有些愠怒,斥责着我的奴才,我只是浅浅一笑,没作任何表示。
“姐姐,听说你撞伤了头,妹妹我一直忙着大汗与巴德玛福晋的大婚,也没时间瞧你,怎么样,好些了么?”她拉着我的手,扬起笑脸,关切的问道,恰逢此时门口传来苏墨儿的声音,说是巴德玛福晋前来请安。布木布泰拉着我,眉头微蹙,随即应了一声,示意苏墨儿让巴德玛福晋进来。
布木布泰一直握着我的手,眉头一直不曾舒展开来。见一身女真装束的巴德玛福晋与随行的侍女步入屋内,在门口便朝着布木布泰蹲身行礼,恭敬道:“我虽年长妹妹几岁,可今日这大礼,妹妹理应受的。”
还未等布木布泰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巴德玛福晋便开了口,她这样一说,布木布泰便不好再说什么,扬起笑脸,走过去将巴德玛福晋扶起来,简单的寒暄着。
“哟,不知这哈日珠拉格格也在,本想着与妹妹叙叙,只怕是不便啊。”巴德玛福晋看着我,掩唇轻笑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我,那眼神中似乎别有深意。
“哪里的话,福晋若是要是与妹妹闲叙,若是有什么不便被我听的,我离开便是了。”我含笑,起身朝她微微施礼,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她一把拉住,我侧眸,对上她似有若无的笑脸:
“格格这么着急走做什么,难道格格有什么事被我撞见,怕我当着妹妹的面说出来,让你面上无光么?”她的言辞犀利,而且话里有话,她眼神瞟向我额上的伤,嘴角上扬,直剌剌的看着我。
我对上她的眼眸,将她的手从我臂上拿下,缓缓道:“我倒想听听福晋是撞见了我什么事?你一张嘴便是要我妹妹叙叙,怕不便,我为你行方便,你却是这般言辞,呵,侧福晋,有*份啊。”
她微愣,随即掩唇浅笑,罢手说道:“不过一句玩笑话,格格怎么生气了,我不过是来送礼的,没想到惹着了哈日珠拉格格,这串玛瑙珠子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她笑着拉过我的手,从身后随行的侍女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一串制作精致的玛瑙珠子,戴上我的手腕,却发现我的腕子上已经有了一只羊脂玉的手镯,这手镯竟让她看呆了。
“这可是羊脂玉啊,啧啧啧,到真真是比我这玛瑙手钏好太多了。”她一直看着我手腕子上的玉镯子,满脸的喜色,我忙收回手,浅笑道:
“福晋这礼送的唐突,我还未准备回礼,待过几日我备上厚礼前去西院像福晋请安。”
她见我如此说,也只好含笑点点头,又将托盘中其他的几件珍品奉到布木布泰的面前,说什么初来咋到怕失了礼数,特备薄礼前来致歉,看着那托盘里的珍品全是好东西,没想到这巴德玛福晋出手倒挺大方。
送礼送完了,便携带侍女离开,虽说有不愉快的开始,好在她也识趣,没有再多说什么。然而,这布木布泰看着这送来的珍品脸上却蒙上了一层阴云,呆呆的坐着,只吩咐苏墨儿将那些东西收起来,藏的越隐秘越好。
“这是做什么?”瞧着满脸不悦的布木布泰,我有些疑惑,明明方才都还好好的,怎么看到巴德玛福晋送来的东西后,就变成这样了。
“姐姐你有所不知,这巴德玛福晋送来的礼物中,除了送你的玛瑙手钏以外,其他皆是这朝鲜进贡给大金的好东西,八格格满月时大汗用和田玉做了项圈和一对手镯,项圈给了八格格,手镯说要留给齐娜格格成婚的嫁妆,可没想到,那和田玉镯,却赏给了那个女人。”布木布泰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奈与嘲讽:
“明明大汗的态度决绝,是不会娶她的,却不知为何在花园中见了一面便下旨要娶她,姐姐,我该怎么办。”布木布泰抓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分外可怜,看着我的心不由得一紧,伸手将她拦在怀里。
“那女人不是善类,你与姑姑平日里可得小心些。”我轻声说道。
“我何尝不知道她非善类,只是看她今日的势头,恐怕将来会直接凌驾于姑姑之上,以她现在的恩宠,恐怕怀上子嗣是迟早的事了。”布木布泰看着我,嘴角那抹笑意有些无奈,我也不知如何劝慰了,这是他们夫妻几个的事,我一个外人又怎好插言呢。
从布木布泰那里回去的时候,路过花园,看着一池秋水,忙带着哈达齐走了过去。刚才看到手腕上那支玉镯时,心口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些微微的悸动,可不知是为何。
我看着腕子上那在日光下泛着耀眼光晕的镯子,心里头的悸动便越是强烈,起初看到这镯子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为何今日被巴德玛福晋一提,我的心里便好像记得了什么似得呢。
“姐姐!”远处传来马喀塔清脆的嗓音,我连忙回头,看着马喀塔朝着我这边跑来,小脸通红,额前的发丝都散乱了。我捏捏她的脸颊,让她在我的身边坐下:
“怎么了?瞧你跑的这样满头大汗的。”我用手绢擦拭着她额上汗珠,一脸的宠溺。马喀塔似乎有些不开心,一直撅着嘴,然后发现了我手腕上的那串玛瑙手钏,不禁好奇的问道:
“这是哪儿来的,姐姐之前都没有的。”
“这是巴德玛福晋送的,你若是喜欢就送你了。”我从手腕上摘下手钏,正准备放到马喀塔的手上,可是她却一把抓过来就扔到了地上:
“那个女人的东西我不要!”
“马喀塔!”我面色一沉,直勾勾的看着很是生气的马喀塔,却不料她嘴一瘪,泪珠子立马在眼眶里打转:
“你凶我,那个女人害我我被额涅打,她现在又抢走了阿玛,我讨厌她,你还收她的礼物,你说,你要我,还是要那个女人。”马喀塔抓着我的手臂,放声哭诉着,她这一哭倒是让我没了主意,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格格,哈日珠拉格格当然是要您了,您是她的亲妹妹,她怎么可能会要外人不要妹妹呢。”哈达齐见我一时没了章法,连忙蹲在马喀塔的面前宽慰着她。
“真的吗?”她抽咽着,一脸质疑的看着我,直到我含笑点头,她这才摸摸脸上的泪痕,拉着我站起来就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儿啊。”我看马喀塔走的急,连忙质疑的问道。
“我要去找我阿玛,让他娶了你,让那个女人伤心难过去吧,我阿玛才不喜欢她呢!我阿玛喜欢哈日珠拉姐姐。”马喀塔一直拖拽着我,大声说道,她这么一说,我连忙将她拉回来捂住她的嘴:
“我的小祖宗,你不是答应我不再说了的嘛,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我佯装生气,威胁着她。
“可我就是想你嫁给我阿玛,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留在大金,我额涅打我的时候,你就可以救我了。”她低头看着我,一脸的委屈,水灵灵的眼睛再次布上了水雾,不值钱的泪珠子从眼睛里一直往外落。
我无奈的叹气,这丫头真是让我又爱又怄,爱她的性情直爽,怄她的是性情直爽。却忽然想起那巴德玛福晋的女儿阿茹娜,不禁担心起这丫头这直爽的性子,她们年岁相差不大,可这阿茹娜却是一副沉稳老练的模样,再等几年,这马喀塔肯定是要吃亏的。
翌日晨。朦胧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暖日缓缓升起,大地笼着一层耀眼的金色,哈达齐为我仔细的梳着把字头,归置着每一根发丝,她面含浅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格格,昨儿个大汗差人来问格格的伤势如何,还特地送来了去疤的药膏,说这药膏要天天抹,这额头上的疤痕过不了许久就会消失的。”
我含笑点点头,拿起面前放着祛伤痕的药膏,沾着药膏轻轻的涂抹在患处,涂抹时有些微凉,隐约的还有香气,淡淡的味道,正是我喜爱的那种,然而当这种味道自嗅觉神经传入时,不免有些贪恋那种味道,很是熟悉,似乎以前就用过这祛伤痕的药膏。
恍惚间,我总感觉有谁在梦中为我揉捏过酸软的小腿,适中的力度不禁让我面红耳赤……
那个人是谁呢?会是记忆中,那个视我为珍宝的白衣男子么?我放下药膏低头思忱着,这个白衣男子我一定要找到,一定要。
“哈达齐,我问你。”我转头看着哈达齐,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哈达齐便是一愣,呆呆的看着我。我轻抿嘴唇,片刻我才开口问道:“我问你,这大金的服饰,可有谁穿白色的么?”
“白色……”哈达齐有些诧异,随即笑着解释道:“这八旗上下,服饰皆是根据旗籍来定的,格格说的白色服饰,估计就是正白旗跟镶白旗的两位贝勒了。”
“正白旗和镶白旗……”我的心口似乎跳动很快,仿佛这两个旗籍在我的脑海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一般。
“是啊,当初咱们大汗就是执掌正白旗的呢,格格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了?”哈达齐轻描淡写的说着,而我却对她这话起了疑心。
皇太极执掌正白旗的话,那也就是会穿白色服饰了,按照她们的说法,我是十多年前来的大金,回去科尔沁后没多久就嫁人离开了科尔沁,此后便再没踏足大金,难道说我记忆中的白衣男子,真是皇太极不成?
虽然哈达齐这么对我说,可我始终无法相信那个视我如珍宝的男人会是皇太极,他是我的姑父,一直都是……
傍晚刚过不久,夜幕笼罩着整个汗王宫,花园走廊上都高挂起了清冷的纱灯,刚刚用过晚膳,马喀塔就差人说来说她肚子疼的厉害,非要我过去陪着她才肯吃药。我无奈的叹口气,果然是哲哲跟皇太极宠着长大的孩子。
从马喀塔那里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哄她吃完药,又将她哄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就连哲哲都说,可能是前些日子打过她了,所以她现在粘着我倒比粘着哲哲的时间多了。
陪着哲哲回去了她的院子,稍坐片刻才离开回去后院自己的屋子。路过荷塘时看见八角亭里独坐一人,我一看便知那人是谁,也不顾什么尊卑了,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却不料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越是走的快,身后的脚步就越急,正当我要迈步起跑的时候,被人一把抓住,我气急败坏的回头,却看到有着冷峻脸庞的皇太极,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臂,直剌剌的看着我:
“你姑姑便是这么教你的,见着我都可以装作看不见?这要是传出去,让我堂堂的大金国汗,脸往哪里搁。”
我对上他的眼眸,气势不输他分毫:“让大汗颜面扫地了,倒真是哈日珠拉的错,那请大汗放开奴才,让奴才给大汗请安行礼啊。”
他直剌剌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放开我的手臂,扶着我肩认真的看着我:“哈日珠拉,你一定非得这样不可么?”
“奴才怎么了?奴才不知,还请大汗明示。”我后退一步,蹲身行礼。
“你非要据我于千里之外不可么?你对我态度这样冷漠,我才会那般鲁莽,伤了你。”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有丝毫要拉我起来的意思。
“不是奴才要据大汗于千里之外,您是大汗,我是外戚奴才,论起身份来,就连哈日珠拉自称奴才才能显出尊卑有别,别说是对大汗冷漠了,就连与大汗这样说话,也是哈日珠拉几世修来的福气呢。”我一直垂首,恭敬的说着。
“呵……呵……是么?哈日珠拉,我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知么?我喜爱你,想要娶你做福晋,难道你就真不知么?”皇太极俯身,捏着我的肩膀,对上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