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他如天使般出现在她面前

淡漠的紫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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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是她最高兴的一天,亦是最悲伤的一天,她拿着奥林匹克竞赛第一名的奖状兴冲冲地跑回家,准备跟妈妈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看到的却是妈妈双目紧闭满身鲜血了无气息地躺在花园的花海中,凭她怎样呼叫痛哭,再也没有醒来。

    大人们说,妈妈自杀了,妈妈因为忧郁症,想不开,从三楼的天台跳了下来。

    可她不信,因为妈妈曾答应过她,会陪伴她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妈妈还没实现这些诺言,又怎么会自杀?

    她去问爸爸,爸爸不说话,只满面沉痛地望着她,然后,把她抱入怀中。

    那几日,她夜晚都做噩梦,梦里,是妈妈拉着皮箱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她边哭边喊,一路追跑出来,跑到院子,看到的是妈妈满身鲜血,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妈妈精心栽培的那些香槟玫瑰花,也全都枯萎,凋零,她乍醒,然后,再也没法入眠。

    爸爸被吓坏了,抱着她,哄她,还叫小姑姑来陪她睡,老师也来开解安慰她,整整一个月,她终于平静下来,慢慢接受妈妈离世的事实。

    但很快,一个女人的闯进,打破了她好不容易转回平静的日子,确切来说,是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那天,她放学回家,只见往日宁谧的客厅闹哄哄的充满各种欢声笑语,那个时候应该在大学教书的爸爸竟然在家,爸爸身边还挨坐着一个女人——一个长相艳丽、穿着打扮很时尚的女人。

    爸爸朝她招手,在她慢慢走近时,笑着对她说,雨儿,这是倩蓉阿姨,这是君皓,梓嫣和丽嫣,以后是你的哥哥姐姐们,会跟咱们一起住,你不用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家。

    虽然,她才十一岁,很多人情世故不大懂得,但她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她本是迷惑的脸儿立即露出了愤怒之色,妈妈才离开多久,爸爸却把别的女人带回家,还包括别的女人的孩子们!

    她宁愿一个人孤零零,也不要她们的陪伴!

    悲愤的目光分别朝她们恶狠狠地瞪了一瞪,她手中紧拽着刚发下来的第一名英语模拟考试卷,箭一般地冲上楼,跑回自己的卧室。

    到了傍晚时分,爸爸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个女人,爸爸摸着她的头,很疼爱却又很严肃地告诉她,以后要乖,不准再这么没礼貌。而那个女人,满脸笑容拉住她的手,“雨儿是吗,请原谅阿姨的唐突到来,阿姨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会爱你像爱哥哥姐姐们一样。”

    最终,她还是下楼了,因为妈妈教导过,不能恶待对你“友善慈祥”的人。

    可惜,这是一份虚伪假装、别有目的的友善和慈祥,接下来的日子,她仿若陷入了灰姑娘的故事。

    那个女人,经常在爸爸看不见的时候,对她恶言恶语,百般刁难,甚至辱骂殴打,那两个“姐姐”,每每都跟在一边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当帮凶,她把这一切告诉爸爸,爸爸却这样安慰她,雨儿,你阿姨带着你们几个不容易,有时候难免心情不好,你看在爸爸的份上,体谅她,好吗?当然,爸爸也会劝劝你阿姨的。

    她不清楚爸爸有没有劝那个女人,她只知道,她的日子继续过得很艰难,那个女人说姐姐大了,东西又多,要她把卧室换给姐姐,她搬到原本当杂物间的小房间住,爸爸并没有反对,而是一脸恳求地再次叫她体谅。

    体谅!

    可谁来体谅她!

    那个女人很狡猾,爸爸在的时候,假惺惺对她好,每次爸爸因工作出差,便马上露出歹毒凶残的本性,使唤她做各种粗重活儿,欺凌虐待,不给饭吃,用无法留下证据的方式伤害她。

    多少个夜里,她承受着见不到的伤和痛,抱着妈妈的相片倦缩在冰冷的床脚,脑海里尽是妈妈在世时对她的各种疼爱与呵护,流泪痛哭到天亮。

    多少个傍晚,她站在天台上,出神地看着妈妈跳下去的地方,在想,假如自己也往下跳,是否就可以见到妈妈。

    那个女人不但霸占了妈妈的丈夫,渐渐还把属于妈妈的家也占了,所有关于妈妈的东西不翼而飞,妈妈精心培育的香槟玫瑰,换成了各种各样的花种,而她,继续饱受虐待和折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找爸爸哭诉,大概是,看到爸爸慢慢变成一个懦弱冷漠的人开始吧。在那个女人对她的虐待由暗着来渐渐转成明着来,当爸爸看着她手臂上的各种伤痕,非但没批评那个女人,反而继续一味地劝她体谅那个女人开始吧。

    曾经,在妈妈的陪伴中,爸爸是个学识丰富,慈爱温柔的男人,自从那个女人搬进来住后,爸爸变得软弱冷漠、不负责任。

    有时,她不禁作想,爸爸在妈妈去世不久就把那个女人带回家,真的只是巧合吗?又或者,他们早已经……

    那时,她不懂,后来慢慢长大了,不想去懂。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日子尽快过去,她好考进大学,彻底离开这个魔窟般的地方。

    大概是妈妈心疼她,不忍心她受这么久的苦,就在她十三岁生日那天,她命运中发生了一个大转折。

    以前生日,爸爸妈妈会陪她一起吃饭,点蜡烛,许愿,唱生日歌,这两年,陪伴她的只有冷冰冰、孤寂寂的小卧室。

    爸爸又一次去了另一个城市做学研调查,那个女人像以往那样,带着两个女儿肆无忌惮,她放学回来便关在自己的卧室里,大约八点钟时,敲门声忽然响起,伴随着一道刻意压低嗓音的呼唤:“雨儿,在吗,开开门可好?哥哥有事找你。”

    哥哥——

    她一听这个称呼,脑海即时闪出一张俊秀而内敛的面容来。

    爸爸带那个女人回来的那天,还介绍了一个哥哥,周君皓,不似那三母女的仇视和刁难,周君皓对她很友善,很关心,甚至还为她顶撞过他的母亲和妹妹,可惜这也让她更加遭罪,她们借此辱骂她是婊子,勾引她的儿子(哥哥)。

    真可笑,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她也绝不会去勾引有着这种巫婆般母亲和妹妹的男人!

    她收起了对周君皓始萌芽的一点好感和信赖,而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君皓似乎也不再像起初那样明目张大地帮她,不过今晚……

    他怎么又突然来了?他来做什么?

    一开始,她不想搭理,然随着那一声声压抑又温柔的低唤,随着曾经一个个感人的画面浮上脑海,此刻身处孤寂冰冷的小卧室中的她,终还是起身,去把门打开。

    “雨儿,生日快乐!”

    周君皓捧着一只小蛋糕,俊秀的脸庞带着一抹会心的笑,漆黑炯亮的眼眸中,也是笑意满满的。

    突如其来的情景,让她瞬间没了思绪,待她略略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和周君皓来到了书桌前,她坐在椅子上,他则站在她身旁,书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蛋糕,蛋糕中间插着一只绿色小蜡烛,烛火点燃,将没有开灯的室内辉映出淡淡的影像。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周君皓开始唱起生日歌,唱完鼓掌,然后,叫她许愿。

    曾经,每次生日妈妈都会亲手给她做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今年的生日,换成了一个蛋糕店橱窗里只有掌心大的小蛋糕。

    周君皓说,雨儿,很抱歉,以免我妈和妹妹发现,我不敢买大蛋糕,但哥哥对你的祝福和关爱,丝毫不减。

    婆娑的泪眼蓄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她感激地凝着他,而后,转向桌上的小蛋糕,眼睛闭上,开始许愿。

    这一年的愿望,她增多了一个,期望君皓哥哥学业进步,考上他梦寐以求的学府。

    小小的蛋糕把彼此的心拉近一大截,两人兴高采烈地分享着美味可口的小蛋糕,却不料,房门蓦然被大力撞开,几道人影凶神恶煞地闯进他们宁静温馨的空间。

    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周倩蓉,还有周梓嫣和周丽嫣。

    “好啊,你个小贱货,我就知你不安好心,竟然还缠着我儿子不放,我今天不打死你个小贱货我不姓周。”伴随着怒气腾腾的辱骂,周倩蓉高举着手腕粗的木棍,毫无顾忌地挥打过来。

    周君皓及时挺身而出,木棍落在他的身上,只闻一声闷哼。

    “妈,不关雨儿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帮她庆祝生日的,妈,雨儿今天生日,她生日!”强忍住墩墩的痛,周君皓急忙做出解释。

    可惜这非但没有动容到人,无疑更激怒了周梓嫣姐妹俩,立刻煽起风点起了火,“哥,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结果,周君皓再挨了几棍,打的都是手脚部位,让他无从抵抗,更别提帮忙,在周梓嫣姐妹的协助下,他被拖出房间,关到暗房去,她则被打得浑身伤痛,扔至院子左边墙角的大树底。

    抱着痛得近乎抽搐的身子,空洞而呆滞的眼神悲伤绝望地环视着黑暗的夜,泪流满面。从身上的痛,她清楚自己伤得很重,这些伤痛比以往都严重,自己没被打死,估计是那老巫婆怕填命。

    院子的大铁门牢牢锁住,屋子的大门也紧闭着,既逃不出去,也没法进屋,只能蜷缩在大树底下。

    记忆里,大树底下安置着一个木制摇篮,她坐在摇篮上,妈妈把摇篮推得高高的,欢乐的笑声漫天飞,后来,这儿变成空荡荡一片,那个巫婆像对待妈妈留下的其他布置一样,把大树底下的东西都清除得一干二净。

    妈妈,外婆说过,人死后会在天上看着我们,那你呢,你有没有也看到雨儿?雨儿好难过,好想你,妈妈,雨儿撑不下去了,你曾经说,雨儿虽然小小的,但也是最珍贵的,因为是妈妈拼了命带到这个世界的小宝贝,雨儿也曾答应过你,会珍惜自己的性命,勇敢坚强地活,但你呢,你没遵守承诺陪雨儿长大,雨儿是不是也可以打破诺言?

    她感觉很疲倦,很痛苦,但最终,还是没有轻生,只因满身是痛的她,连死的力气也没,她痛得昏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妈妈,妈妈答应把她接走,可后来,妈妈又说她还不能走,叫她好好活着,她大声嚎哭,拼命摇头,提脚去追,无奈总是追不上,每每眼见差那么一点距离,妈妈像会变魔术似的,又马上冲出几米远,她就这样死命地追……

    雨儿,你永远是妈妈的小宝贝,希望,光明,就在前面等着你,你要勇敢地走下去。

    妈妈慢慢消失,她也终于停止奔跑,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许久许久,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

    “嘿,小丫头,你怎么了,快醒醒。”

    她以为是妈妈又回来了,赶忙睁开沉重乏累的眼皮,可惜映入眼帘的并非妈妈,而是,一个大哥哥。

    高高的身材,穿着白色衬衣米色裤子,好看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身后阳光普照,似乎为他头顶戴上一个耀眼而温暖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