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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七避着胡七郎的同时,内心对这位铁娘子也有些佩服。
一个女儿家混到她这个地步,也算十分本事了。尤其打仗之时,回回必冲在前头,受了伤也不吭一声,真是硬气。
她这般拼命不为别的,只不想阿爹好容易扯起了的这一支胡家军传到自己这里断了,堕了她阿爹的威名。
她这番骄傲姿态倒也赢得了底下那帮粗汉子的尊敬,便是周老三也摇头叹息,
说是此女如此刚强,别有一番风情,在床上肯定与平常女娘滋味大不同。可惜不能做妾不说,连调戏玩弄也是不能,只能看不能动,真真是暴殄天物。
阮小七对周老三这个贪花好色、荤素不忌的毛病十分无奈,本不欲说,想到谭雅给自己写的那心中讲的,
苦笑道:“二哥,嫂子才九死一生地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你还在这惦记别的女娘,可真是。。。”
周老三极其不在意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我又没打算休妻另娶。生孩子,哪个不是九死一生?更不要提你嫂子又生了个儿子,我周老三缺儿子么,我要的是女儿。”
阮小七皱皱眉,劝道:“二哥,你这番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嫂子知道了岂不是寒心。”
周老三搭着他的肩膀,吊儿郎当地答道:“我也就敢在你面前说说,大哥这次对我都有些怨言,说我不会挑女人,找了这么个恶毒货。行了,我不讲就是了。
咱不说这个,我这里是没办法,你嫂子那彪悍娘们,跟她讲理根本讲不通。
三弟你就不同了,以前那什么阮老狐狸给你的,那个樊家的不是没了么,弟妹是大家出身,知书达理的,就没说给你再纳个妾什么的身边伺候?
再说,如今咱们兄弟不同往日了,像你我这般身份,身边没个把妾服侍,面上实在不好看。
你看那安抚使李瑾,听说家里一妻一妾,还有两个明着开脸的通房,真是比那齐人还有福。
他娘的,才十八就能过这舒坦日子;我他娘的快三十了,梳拢个清倌、养个外室还得偷偷摸摸,被你嫂子知道还得大闹一场。
家里头呢,除了那母老虎还能入眼,剩下那些个侍女都他娘的像是从土里才扒出来的,灰头土脸的看不得。
就这样,李瑾那厮心里还惦记着咱弟妹,我看着他那牛哄哄的德行就不顺眼,真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
阮小七不接他纳妾的话,只反问道:“听说二嫂这次生的凶险都是因你外头那个使的坏,你还有心思再养一个?”
周老三闻言果真气上来,恶狠狠地道:“嗯,操他娘的,那娘们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竟如此恶毒!
当初我寻思不要了就得了,想她这些年跟着我也不容易,三天两头地被你嫂子打骂,就给她留了些体己银子,想就是不能找户好人家嫁了,节俭些也能过活。
真不该发那点儿善心,很该卸了她的手脚再不要的。
我跟大哥说了,找到了人先别弄死,等我回去,一点一点扒皮再抽了她的骨头,敢害我儿子!”
前面还嫌弃唐氏生了这个儿子,转头又恨得要将以前的枕边人抽筋拔骨。
周老三这人,嘴上虽对唐氏不上心,满口抱怨话,心里头最看重的还就是唐氏。
你要说他和唐氏有情义呢,他又三天两头地要偷吃,埋怨的话十有*是说唐氏;
你要说无情呢,谁得罪了唐氏他又非得跟那人拼命,不管那人是不是自己以前的心头爱。
阮小七深知周老三就是那样人,与唐氏两人一辈子打打闹闹,喊喊杀杀,却是谁也离不开谁。
反正就连周老爹活着那会儿都管不了他们夫妻,自己也别多言了。
阮小七除了最开始与李瑾初见之时被他的风度姿容镇住,心里有心自惭形秽外,等和谭雅有了那半个夫妻之实,心中踏实下来,他本是个豁达之人,慢慢地就放开了。
一路上行军打仗,本以为李瑾这种白净的官家衙内必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说不上还要拖累他们通河军。
哪里想到看着无用的李瑾也懂得拉弓射箭,说起兵法也头头是道,竟是个文武兼修的全才。
再说他和九皇子经过被追杀,有了辗转逃难那番体验,于世情上也有些通透,不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假道学。
加上李瑾性格老实厚道,对人态度和煦,完全无那些个官家衙内的傲慢毛病,跟这些江湖粗野汉子相处起来竟也融洽。
军中众人都道李瑾为人不错,便不再像初见面那样戒备他是天子近臣,处处远着他,开始与他结交起来。
便是作为情敌的阮小七虽然心中到底还存着疙瘩,也不得不对这样的人放下成见。
至于李瑾,见识到了阮小七功夫了得和手段圆滑,见其不过比自己大四五岁,手下那些自由散漫的江湖人竟都听命于他,便也敬佩这人有些本事。
但从内心来讲,这般粗野彪悍的江湖汉子,真是与那个明媚娇俏的谭家大娘子十分不相配。
李瑾心中嫉妒却不肯承认,只认为自己是为谭家大娘子惋惜,暗叹真是牛嚼牡丹。
想她日夜不得不跟这种人相伴,那粗人哪里懂得朝花夕拾的雅趣,诗词曲赋的美妙,阮小七这种人甭说跟她对赋,便是听都听不懂吧。
阮小七也不知有意显示还是无意流露,总之他那身上穿的用的,样样都是精细物,一看就不是街头市坊粗制滥造的东西。
越往南越热,这两天李瑾有些闹暑热,军中一干众人都过来探望。
不提别人拿的东西,单说这阮小七,拿出那消暑生津的丸子,个个都用蜡纸仔细包好,装在不大的小荷包里,正好随身带着,用时取出极是便宜。
那荷包做的精巧,褐色缎子做底,上面用银线绣的。
图案竟是一人月下舞剑,明月青松,皑皑白雪,意境很是不同不说,与阮小七的身份也十分匹配,一看就是照着他精心设计打的稿子才做出来的。
李瑾拿在手里,细细看了许久,又犹豫半天,才那荷包递回去,拒绝道:“药丸我留下吧,这荷包乃是私物,实在不好留在我这里。”
阮小七推回去,笑笑道:“没事,这个是我娘子专门给我备着送人的,荷包是她让下人做的。”
众人纷纷都道阮小七家的娘子极其贤惠,就连吴魁也夸好,说阮小七有福气。
胡七郎站在那里,突然来了句:“听说小七嫂子是京城谭侍郎家的嫡长女,不知与李安抚使可曾认识?”
这话一出口,不知道的人皆跟着纷纷附和,他们对那种如同远在天上的人家实在是好奇。
李瑾和阮小七两人对视一眼,李瑾先撇开眼,低头道:“唔,自然认识谭侍郎。谭侍郎乃是甲午丙年的探花,京城有名的才俊,但小七。。。嫂子。。。我不曾认识。
男女授受不亲,家里的女眷等闲是不能让外人见到的,更不要提认识了。”
其实李瑾真没有讽刺胡七郎的意思,他就是个老实人,这说不认识谭雅,让他撒谎已是十分为难了。
他不过是担心阮小七知道自己和谭家大娘子曾经认识,回去猜疑嫌弃于她,只好借着规矩说事。
哪里想到他无意之间一句话,说的胡七郎面色雪白,及至走了都再没开口。
她说那话不过是想给阮小七上眼药罢了,并不知背后缘故,哪想到竟听得李瑾如此说。
这胡七郎虽然对玉面郎君李瑾无意,但她这人有个毛病,也是被周围的男人惯的,就是她能嫌弃男人,却不能忍受有男人嫌弃她。
尤其李瑾玉面风姿,被这样人一说,简直是如雷劈一般,胡七郎生平第一次为自己不守规矩懊恼起来。
再加上阮小七对她一直冷淡抗拒,难免让在男人堆里一直所向无敌的胡七郎有些灰心,难道自己就是那般不如她谭氏?
再听得李瑾这样一说,又有些疑心阮小七是嫌弃自己跟别的男人不干净,所以才无论如何示好,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还生生要将自己与那水猴子推做一对。
只可惜李瑾当时只顾低头想自己心事,不知那阮小七听没听说过去年京城关于自己和谭雅的传闻,竟丝毫没看到胡七郎脸上的异色。
其余众人也都是男子,便是注意了也没深究,纷纷都赞叹道:“原来小七嫂子的阿爹是探花啊,这才真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啊,怪不得看起来就和一般女娘不一样。
不过小七嫂子虽是出身大家,却平易近人,和寨子里的嫂子也相处得好,谭家的教养真是好。”又有夸赞阮小七夫妻和睦的,都是十分羡慕。
胡七郎只觉得周围这些人说话刺耳刺心,令她极其不舒服;而李瑾也在难过,那消暑丸子就含在他嘴里,酸酸甜甜的甚是好吃,心里却是涩得发苦。
就是嫁到这种地方,和这样的粗人成了亲,谭家大娘子还是能将日子过得这般好,人人都夸赞,她真的真的是太美好了。
李瑾不由有些出神,要是当初自己执意不娶那崔四娘,而是坚持要娶谭家大娘子的话,想来最后曾阿翁也会如了自己的意,那么,是不是被众人羡慕的就是自己了。
而不是像现在,自己有家也不愿回,每日一进门阿娘就跟自己埋怨要孙子,曾阿翁不时地劝诫自己忍耐不能意气用事,
那个乌烟瘴气的院子,妻妾通房们的勾心斗角,貌似贤良实则狠辣的娘子,哭哭啼啼的妾室,自己那未出世就没了的孩儿。。。这一切的一切,真是烦透了。
大家见李瑾面色晦暗,以为他病体难支,纷纷起身告辞。
等出去了,周老三低声与阮小七笑道:“三弟,你这丸子一送,只怕李安抚使的症候不但不减,还得再添些新症候。”
阮小七笑笑没答话,心里却十分畅快。
他看到李瑾那副黯然神情只觉解气。心道:你自搂着家里的美娇娘罢了,还敢肖想我的小芽儿,要不是看你为人尚可,早就半夜里结果你的狗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