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殉情的第四天

春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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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治住的地方是一间很普通的和风公寓,房屋还算宽敞,不过之前都是他一个人住,所以除了他住的房间外,其他的房间都被当仓库用了。

    “收拾起来也很麻烦,明天再说吧,”微微掩口打了个哈欠,领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的黑发青年回头看向了她,“虽然我能理解花衣你迫不及待的心情啦,不过你真的不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吗?这里可没有花衣你能穿的衣服哦,被子也没有多的。”

    她倒是想回去问题是她连她住在哪里都不清楚啊。

    “其实……”实在是太可疑了,就连鹤见花衣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疑了,眼神飘忽不定,她努力地寻找着适当的借口。

    “其实,”他稍稍弯下了腰,突然凑近了她,吓了花衣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身后就是墙壁,太宰治没再靠近了,虽然这么说,但此时的他已经离她很近了,近得她能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近得她能数清他眼睑上乌黑纤长的睫毛,他金棕色的沉静眼眸中倒映着她一瞬间无措的身影,微微地勾了勾唇,“花衣你不会是忘记自己住在哪里了吧?”

    “唔,”找不到借口的鹤见花衣干脆破罐破摔了,“我说我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你信吗?”

    “老年痴呆?”他直白地说出了“阿尔茨海默病”的俗称后,站直了身体,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地道,“原来如此,虽然年龄大的美人也非常让人心动,但是我暂时的话还不能接受比我大几十岁的那种,所以,花衣你几岁了。”

    在她干脆利落地答应和他同居后,太宰治就很自来熟地改掉了对她的称呼,不再礼貌地喊她“鹤见小姐”或者“花衣小姐”了,而是直呼其名,花衣一开始还有点听不习惯,毕竟很久没有人直接喊她这个名字了——比起“鹤见花衣”来,她在里世界里“蕾拉”这个名字要用得多些。

    但听习惯了她也就淡定了,反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放心,我今年才20岁,还未满,”不过,只要是女孩子,就不会喜欢被人说老,鹤见花衣不由得鼓起了腮帮子,有些气鼓鼓地回了句,“才不是什么可怕的老妖怪。”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尴尬的“咕——”声从她的肚子里传来,中午没吃,晚上就喝了一杯咖啡的少女脸颊陡然红了起来,在“迅速溜走”和“承认肚子饿了”之间犹豫了两秒,最终饥饿战胜了她的羞耻心和窘迫,她撇开了脸,小声地说:“那个,我饿了……”

    “啊啊,”他右手握拳敲了敲左手掌心,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在花衣期待的目光下,从容不迫地回应,“我也是。”

    鹤见花衣沉默:“……”

    什么叫“我也是”啊,普通情况下,不是应该回答“那我们出去吃吧”或者“厨房里还有什么”之类的吗?

    “没办法啊,被花衣你跟踪了半天,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今天的工作也很辛苦,”他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幽怨,但很快又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兴趣盎然地问道,“所以说,花衣你会做饭吗?厨房里还有一些豆芽和鱼,上次做‘用豆芽上吊自杀’的尝试时买得太多了。”

    咦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想自杀,为什么不选择可行度高一些的方案呢,比如直接拿刀抹脖子或者用手/枪对着脑袋来一发。

    “啊,这个呀,我虽然想要自杀,但是讨厌痛苦和麻烦,”他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做出了夸张的宣誓的动作,十分开朗有朝气地回答,“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可是我的座右铭。”

    诶她有问出口吗?

    不过借宿之恩,当涌泉相报。认为自己深切理解了太宰治完全不靠谱的座右铭的鹤见花衣决定以后执行暗杀时尽量选择“能尽可能减少目标痛苦”的方案。

    但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嗯……确认一下,”她轻轻地眨了眨眼,谨慎又认真地确认道,“你真的要我做饭吗?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负责的哦。”

    十多分钟之后,太宰治看着被她端上来冒着诡异气泡的黑色鱼汤,用勺子舀了舀黑乎乎的汤汁,一只手懒懒地托着腮,惊讶地问出了口:“能将普通的食材做到这个程度,花衣你或许有料理暗杀的天赋哦,前提是有人愿意喝这个汤的话,保险起见,我先问一句,花衣你将汤端上来之前,自己有尝过吗?”

    当然!没有……

    她盯着汤盘里那堪称“惨不忍睹”的鱼汤,支支吾吾地说:“唔,虽、虽然我没有喝过,不过还吃不死人吧?大概……”

    上次她在密鲁菲奥雷里做的饭菜也顶多让一群人腹泻不止去医院了而已,不过最后没有伤亡案件发生,这一点她还是能保证的!

    “是你说做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的。”鹤见花衣实在不忍心继续看那个像是女巫的魔法药一样古怪的汤,不,那玩意儿真的可以被称作是汤吗?

    连自己都没有底气了得花衣干脆撇开脸推卸责任了:“我一开始就说过吧,我不会做菜,管做不管埋。”

    “一脸平静地说了很危险的话呢,”太宰治将勺子扔回了汤里,从椅子上起身,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饿肚子的时候被食物毒死可不是什么好的死法,家里也没有材料了,既然这样……”

    鹤见花衣眼眸陡然一亮,就等着太宰治说“那我们就出去吃吧”了。

    “那我们再去商场里买点菜吧。”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青年泰然自若地提议。

    鹤见花衣面无表情。

    这人就这么想被毒死嘛?!

    “开玩笑的,”轻笑出声,走到了她跟前的太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附近有夜市,顺便,花衣你也不能一直穿这套衣服吧?”

    “诶诶太宰先生要买给我吗?”鹤见花衣突然觉得如果太宰治肯养她的话那她就不暗杀他啦,费心又费力。

    “我没钱,”太宰治忽然及其冷淡地收回了手,前后对比判若两人,“先借给你,记得还。”

    鹤见花衣伸手扒了扒自己被揉乱的头发:“……”

    嗯,果然还是暗杀好了。

    ·

    用幻术将被芥川的“罗生门”割开了的衣服掩盖起来了的鹤见花衣,跟随着太宰治去的地方是位于河道边的路边摊,在夜晚显得漆黑的河水在皎白的月色下翻滚涌动,河边的夜风有些大,吹得饭屋门口挂的靛青色短布和橘红色的灯笼都摇摇晃晃,饭屋的店长大叔四十岁上下年纪,精神很好,但鹤见花衣觉得他心态更好。

    因为这里的生意实在太冷清了,不,与其说冷清,不如说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依据鹤见花衣多年外面吃的经验,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坑钱就是味道差。

    不过鹤见花衣还是决定保持缄默,她没钱。

    “今天的生意不太好呢,寺山先生。”太宰治看起来已经是这里的熟客了,他熟练地点了一些菜肴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是啊,最近在这河道附近发现了好几具尸体,”大叔笑了笑,切菜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都在传港口黑手党的干的,警察和侦探也都来了好几拨,各种盘查询问,吓得那些客人都不敢过来了,不过,太宰先生你胆子大就算了,怎么今天还把小姑娘带过来……咦好像换了个,总之,最近这附近晚上都挺乱的,你们自己小心点啊。”

    “换了个……”鹤见花衣揶揄,“看来太宰先生经常带女孩子大晚上的过来吃饭嘛。”

    “寺山先生真是会开玩笑啊,我上次带过来的是国木田君,”太宰治毫无诚意地解释道,“花衣你也见过的不是吗?国木田君扎着一个马尾所以被误认为女孩子了吧?”

    信了才有鬼啊!国木田那么一个肌肉壮硕的成年男人能被看成是女孩子,除非店长老花眼……不,就算老花眼也看不成吧。

    “哈哈,好像太宰先生上次的确喊那个女孩子‘国木田君’来着,原来是男人吗?”完全没到“老花眼”这个年纪的大叔非常配合地改了口,“哎呀,我真是视力越来越不好了,小姑娘你不要介意。”

    她才不会介意呢,太宰以前跟谁一起来吃饭和她又没关系……诶不,等一下,她现在扮演的角色是“爱慕太宰治的纯情少女”,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表现出“吃醋”或者“生气”的样子来?

    不过“吃醋”该怎么表现?

    鹤见花衣回忆了一下脑海里……忽然发现她身边一直都没什么正常人可供她参考,啧,以前和哥哥交往过的那些女孩子都是怎样表现的来着?

    ——“讨厌!”

    ——“你、你怎么这样呀?”

    嗯,好像是那样的没错。

    鹤见花衣微微地张了张口,努力地尝试了一下,还是没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刚好菜被大叔端了上来:“你们慢吃,小心烫。”

    “嗯?怎么了吗?花衣。”太宰治随口问着。

    “不,没什么,”鹤见花衣拿起筷子,夹起了盘里的鱼肉放进了口中,微愣后眼睛亮了起来,“好吃!”

    “当然,因为是寺山先生的料理嘛,”他拿起了手边的清酒,招呼道,“要喝点吗?20岁在日本已经是可以喝酒的年纪了,花衣是混血,应该更早的时候就喝过了吧,酒。”

    “不了,谢谢,”鹤见花衣拒绝得相当坚定,“留着太宰先生你慢慢品尝吧。”

    “不太擅长?”他语气懒散,将酒缓缓地倒入了酒杯里,澄澈的酒水里倒映着一轮弯月,看起来如同浸了霜雪般晶莹和冰凉。

    “唔,酒品不太好,”她眼皮一跳,含糊着揭过了话题。

    ……顺带一说,他们最后是赊账的。

    “接下来我们就去买衣服吧?”鹤见花衣再一次地在心底默默感叹饭屋老板脾气好后,回过头来,朝走在稍后面的太宰治浅浅一笑说。

    “……啊,花衣的话,穿普通的衣服就会很好看了吧?”太宰治在花衣执着的目光下,短暂的沉默后,忽然说。

    “为什么要强调普通?”鹤见花衣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因为刚才才吃了饭,所以没钱了。”太宰治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鹤见花衣觉得就算是脾气超好的寺山先生也会想揍他一顿的,还好他们走出了一定距离,寺山先生听不见。

    “别说得你好像付钱了一样啊喂!寺山先生可是叫你下次去的时候把一个月份的钱一起——”她忽然止住了口,猛地回过了头。

    暗潮涌动的河川上,偶尔有点点星光随着水纹的波动起伏不定,刚才那阵切实的杀意,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转瞬即逝。她微微地眯了眯眼,看着被黑暗笼罩覆盖的河对岸,半晌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少女迟疑着问出了口:“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被什么人盯着看了?”

    “谁知道呢,”他弯了弯唇,眸光沉静,“是你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