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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的他们，又如何还有将来？
罢了，就这样结束吧。
脸颊一片沁凉，她抬起手一抹，竟全是泪水。
乔素心闭上眼睛，双肩抖得厉害，两手抓紧了被单，捏得指节都发白了。
慢慢的，她又睁开眼，眼底一片澄澈，只听她逐字逐句道：
“年天擎，我懂了。懂了你的仇恨，也懂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希望你不要迁怒于他，上一代的恩怨，就在我们这一代清算了吧。”
年天擎嗤笑，“清算？怎么清算？”
乔素心抬起眼：“年天擎，你觉得这么些年来你过得幸福吗？你不累吗？你这样一直把仇恨装在心里，时刻想着怎么报复，让一个本该明媚开朗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内心充满仇恨、冷酷无情、终身为仇恨所累的复仇者，若是你妈妈泉下有知，真的会开心吗？”
她这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尖利的刀一样，狠狠地戳进了年天擎的内心深处，仿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偷窥窃取了一般，年天擎顿时怒不可遏，倏地上前掐住她的脖子：
“乔素心，你没资格提我妈妈，世界上最没资格提起她的就是你和陆曼云！”
他双目赤红，里面的仇恨和愤怒跳跃着，让乔素心仿佛看到了当年那场大火，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眼睁睁看着这世上最亲爱的人在烈火中被活活焚烧至死，除了哭泣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绝望和哀痛……
就像是……当年她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妈妈的时候，那种绝望和哀痛……
“你一直逼自己长大，逼自己独当一面，可是，那个亲眼目睹母亲死亡的少年却一直停留在了那一天，一直走不出来对不对？”
年天擎的脑袋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锤，混混沌沌的，可是，她的声音，她的话，却像是空谷传音般，一字一句，一个不落地缓缓传入他的双耳中，让他不得不听，不得不接受。
听得他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乔素心，你少自以为是，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吗？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立刻让你带着你的孩子去见阎王！”
乔素心的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了一把稻草一样难受，她很想咳嗽，可是脖子被他掐住，她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他的手，可是却不能撼动分毫，所有的酸涩都只能倒回肚子里。
她难受得蹙了眉，可是脖子上的那只大手却丝毫不减力道，反而越握越紧，她抬起眼，看到那双赤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水光，然后在她惊愕的注目下，一颗一颗滑落下来，落在了她仰起的脖子上。
如果不是那灼热的温度实在是太过真实，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样冷酷的男人，居然也有留下男儿泪的时候。
年天擎的待人处事，向来雷厉风行，冷酷刚硬，就像是刻意给自己带上了一层面具，将自己真实的情绪与外界隔绝开来。
她想，纵使是亲如年爷爷，密如莫子轩，恐怕也未必能够触摸得到他心底深处的那一层真实吧。
所以，现在，她将这一切一语道破，他才会如此失控。
在这一刻，她突然释然了，双手颓然垂下，不再挣扎：
“年天擎，杀了我吧，如果杀了我能够让你忘记仇恨，能够让你以后过得开心一点，那么，你就动手吧。”
年天擎看到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手下意识地掐紧了些，咬牙切齿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
乔素心呼吸困难，连说话都不连贯了，可是双手还是颤抖着去抹他脸上越来越多的眼泪，“我知道……知道你敢……只是希望我死了以后……你忘记仇恨……忘记我……过得开心一点……眼泪真的不适合你……我……我好不习惯……”
年天擎听到此处，顿时浑身巨震，怔怔地看着她越来越青白的脸，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像是遭雷击了一般，整个人弹跳开来。
新鲜空气重新注入，乔素心伏在一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年天擎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哭了？！
他怎么会突然哭了？他竟然哭了？
他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那上面一片湿痕，证明，他的的确确哭过，也真真切切被她看了个清楚。
他居然在她面前哭？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像是一头在牢笼里不知如何解脱的困兽一样，脑子里横冲直撞，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荒诞的一切。
他怔怔地立在旁边看着她拼命咳嗽了半晌，最后，索性一转身，落荒而逃。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快过年了，大街上一片喜气洋洋。
只是这一切的热闹都跟他格格不入，面色如霜，心底如冰，走在街上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脚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他的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刚刚乔素心的话：
“这么些年来你过得幸福吗？你不累吗？”
“你一直逼自己长大，逼自己独当一面，可是，那个亲眼目睹母亲死亡的少年却一直停留在了那一天，一直走不出来对不对？”
呵呵，她凭什么跟他说这些话？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自己真的了解他吗？
乔素心，你TM少自以为是了！我年天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需你来同情？
他一边冷笑，一边自言自语。
可是，他却不知道，心里那块冻了多年的玄冰，就像是遇到了一泓温泉水，不管他怎么想要抵挡，仍旧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侵蚀着，融化着，直至，整块冰都融成了一滩软绵绵、热腾腾的温水才终于罢休。
这件事过后，年天擎又失踪了，好在，他不在家早成了常态，乔素心也不在意。
最近一段时间慕少天很忙，两人上次在病房里说的那些事乔素心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可也知道肯定是慕少天的公司出了大事，所以也不去麻烦他了，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却暗中为她安排了产检，即便几天不见，可只要到了她产检的日子，他必定准时出现在锦澜，接她去产检。
时间久了，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以为他们是一对，见面就称呼“慕先生”“慕太太”。
起初乔素心还觉得挺尴尬，可是要解释，却没办法说出口，陪着做产检的一般都是丈夫，现在若说是丈夫的表弟，难免会让人更加浮想联翩，索性就没解释了。
两人坐上车，乔素心看见他憔悴的面容，不由得道：
“以后我自己来吧，你公司的事本来就够你忙的了，有时间就好好休息。”
慕少天温柔一笑，发动车子，“还是我送你吧，你一个怀了孕的弱女子一个人来产检，怎么都让人放不了心。”
本来对于公事乔素心是一向不问的，可自从那次他和年天擎在医院差点打起来后，她就一直悬着心。
听慕少天当时的语气，是年天擎陷害了他，可年天擎当时又不承认，两兄弟本来就关系不好，现在恐怕表面上的工作伙伴都出了裂缝，不由得有些忧心。
“上次你们在我病房里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方便让我知道吗？”
慕少天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精炼而平静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年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后，大为光火，本来慕少天的爸爸慕雄光就是横跨欧美的黑帮老大，自从他去世由慕少天接手后，就解散了帮派，竭力洗白，但是，这些都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当年慕少天因为他爸爸的缘故，也无奈参与了几起生意，若是现在翻出来，也足够判刑的。
现在有人盯上了天远，让工商局来查慕少天的底，查到了他手下几个兄弟的头上。
年老爷子的意思是，干脆舍弃这几个人，到时候多赔点钱，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都是跟着自己出神入死的兄弟，慕少天自然不同意，两人争执许久，年老爷子更加恼怒，后来无奈答应他去周旋周旋，暂且保住那几个人的命，但是，判刑恐怕是免不了的。
虽然天远的根本没动摇，但是，名誉上还是大受损失，几个大案子的合作伙伴纷纷要解约，撤出资金，这段时间，慕少天就是为了挽回这些损失忙得焦头烂额。
乔素心想到那天他俩的对话，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连声音都小了些，“这件事……是年天擎捅出去的？”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但是……”他扣着方向盘的大手紧了紧，“后来经过仔细推敲，发现并不是。虽然我跟他关系算不上好，但是，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点的，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光明磊落，偷偷摸摸不是他的性格，而且，诚如他所说，他没必要为了打击我，搭上他自己。”
乔素心眉心一凛，脱口把自己脑子里一闪即过的想法说了出来：
“所以，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要离间你们吗？”
慕少天讶异地转过头看她，“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你一句说到了点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