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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雕琢的菱花窗一一关闭,美貌的侍女们亦依次退下。白衣人抱着惜月走进内室,将她安放在了铺绣华美的床褥上。她被他施用了法术,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斜斜地躺着,用不安的眼神看着周围。
这楼中馨香浮沉,奇珍无数,就连床幔四周垂着的珠子,也是透明如冰,隐隐生光。
白衣人坐在床沿,轻抚了小狐狸一下,低声道:“萦歌,百果林的妖水能使人变成兽类,但时间也不会太久。你看起来精神疲惫,就在此休息一会儿,我先施法救醒腓腓。”
惜月虽然害怕,可看到躺在床边案几上的腓腓,还是小心地点了点头。
白衣人见了,唇边扬起一抹微笑,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走到了案几前。腓腓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虽然湿漉漉的毛已被擦干,可看上去还是疲惫无力,形容憔悴。
他站在那儿,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渐渐浮现出一团白茫茫的光雾。其间红光烁烁,似是有一枚丹珠在徐徐盘飞。那珠子起先只是发出淡淡绯红,盘绕数圈之后,色泽便渐渐加深,自绯红至丹红直至嫣红似春寒梅开,娇艳曼丽。
白茫茫的光雾裹挟着红珠在腓腓身上缓慢盘旋,逐渐的将腓腓全身覆盖,那枚红珠则最后停留在它的额前,一明一暗,好似萤火。
过了片刻,腓腓的身子微微一抽,继而爪子动了几下,像是想要撑起。
红珠的光芒越来越盛,腓腓的额前渐渐出现了三道弯曲的火苗痕迹,带着浅浅绯红,犹如印上的花纹。与此同时,它的四只脚上亦浮现出浅色绯红,就连尾巴尖尖也染上了一层。
躺在床上的颜惜月惊讶万分,眼见腓腓越变越美,终于长毛一抖,睁开了水汪汪的眼睛。
那眼睛比起以前更为乌黑光亮,好似浸在水中的黑宝石一般。
红珠还在它的眼前盘旋,苏醒过来的腓腓望到了白衣男子,先是一呆,随即弹跃而起,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嗷嗷!男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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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惜月终于能够确定此人应该就是青丘国主。
尽管她对他毫无印象,可是腓腓自从醒来之后,便和他亲密无比。
青丘国主坐在床沿,眉心长出三道火焰的腓腓则在厚厚的地毯上来回奔跑,因四只脚上也有了浅红色,望上去更是美丽。它先是在床边转圈晃动尾巴,后又爬到床上,伸出爪子撩拨小狐狸,发出疑惑:“嗷嗷,主人怎么变成了小狐狸?”
青丘国主将腓腓抱了过来,“定是你带着主人乱走,致使她误饮了那潭妖水,所以才变成了这样。”
“嗷?”腓腓歪着头看看他,又看看惜月,忽然叫道,“嗷嗷,果子吃下去之后,腓腓浑身就像烧起来,只想喝水!主人就跳到水里来救腓腓了!”
青丘国主摇了摇头,“那百果林中果实各有差别,却多数有毒,幸好你吃的并不是剧毒之果,否则只怕小命不保。”他摸了摸腓腓的脑袋,又道,“你这头上有伤,我刚才已施法救治。你与主人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会变得如此狼狈?”
腓腓竖起耳朵,“嗷嗷,腓腓和主人分离很多年了!”
青丘国主一怔,随即望向躺在床上的小狐狸,“萦歌,难道这些年你没有跟腓腓在一起吗?”
惜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他心怀疑惑,伸出双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灵气源源不断注入其中。可是惜月挣扎了一下,却还是没变回人形。
他喟叹道:“看来还要再等一阵才能复原,你既已回来也不必着急,到时候再与我慢慢讲来。”
惜月沮丧地趴在床上。国主见这红色狐狸身形娇小,眼睛乌黑,望之楚楚动人,不由将她拦腰托起放在了膝上。颜惜月挣扎着想要跳下,他却按着她的背部,捋着那顺滑的红毛道:“为何对我如此生疏了?百年未见,萦歌你依旧惹人怜爱,变成了狐狸岂不是也很好?正与我相互匹配。”
说话间,他竟又将小狐狸搂到怀中,指尖一转便抚向她的小嘴。颜惜月惊得毛都竖立起来,抬起爪子便向他挥去。
“还与我斗气?”国主轻一扬手便将爪子抓住,正在此时,外面的侍女轻叩门扉,“主上,纺然娘子有急事禀告。”
国主皱了皱眉,只得站起身来,临出房间前又回头望了惜月一眼,并叮嘱腓腓好生陪伴,不得乱走。
腓腓连连点头,他这才出了房间。不多时,又有数名侍女推门而入,在室内熏香打扫,井然有序。惜月内心烦躁,可侍女们在周围来来回回,她也只能假装小睡,躲在床上埋头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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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国主下了凤锦楼,纺然正等在楼下,身后还有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将。
“何事来报?”国主被打搅了与惜月独处的机会,有些不悦。那武将连忙道:“主上,国界边缘的法阵有所异动,似是有外物正在窥探,因此末将赶紧前来通禀。”
国主望向天际,碧空无垠,浮云缕缕,看似并无异样,但纺然亦道:“我刚才正准备离开,见黑将军匆忙赶来,就觉得事出反常。主上,您刚才说那小狐狸是萦歌,可她早已离开青丘,为何现在忽然回来?与法阵波动是否有着关系?”
国主抬手阻止了她的追问,道:“此事要等她恢复人形后才能问清,既然法阵波动,我自去宝光殿查看。黑将军速速带人把守各处,若是还有变化,即刻派人来报。”
黑将军领命而去,青丘国主带着纺然快步向南,绕过花|径后前面便是一座宫殿。门口的守卫者见了两人,行礼后将沉重的大门徐徐打开。
这宫殿中盘龙大柱金辉沉沉,当先一座高台,正中安有鎏金座椅。椅后则是碧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屏风,上有山水楼阁,江河湖泊,其中山顶宫阙竟与此处一模一样。
国主来到那屏风前,掌心白光浮现,手指一动,那光芒便飞向屏风右上方。那里山峦起伏,中间有一潭湖水,杳然幽然。光点轻轻落入湖水中央,坚硬的玉石屏风上很快起了波纹。
那波纹如江潮涌动,忽一阵白光闪动,站在屏风前的两人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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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夙渊已绕着莽莽山林寻了几遍,凭借着神识可见的残余妖气,他最终寻至了两座高峰之间。
山岩陡峭,草木层层,如出鞘青剑直刺云霄。夙渊在空中盘旋许久,也不见这山林中存有什么猛兽。但奇怪的是,当他在两山之间徐徐盘飞之时,总觉得有无形的灵气若隐若现,有时还会微微震荡。
他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陡然转身,那长尾摆动处,骤然感觉到一股巨力自相反方向涌动而来。夙渊旋即掠向较低的那座山峰,他停在山崖之上,朝着空茫山间长声吟啸。
龙吟之声回荡不已,整片山林为之震动。而前方空中原只是烟雾霭霭,在这群山震颤之际,却渐渐浮现茫茫白光,在山崖前来回旋转,形成了一道牢固的屏障。
夙渊见到此景,便知这两峰看似平常无奇,实则隐含玄机。
白光如银河般环绕山峰,蔓延无尽。夙渊自对面山崖间疾掠而出,朝着那座高峰直扑过去。岂料身子还未接近流转的白光,便觉刺骨寒意裹挟周身,一刹那仿佛成千上百的冰针径直刺入体内。他在空中迅疾转身,甩起长尾便朝着白光猛撞过去,只听风中传来阵阵裂响,就仿佛千年寒冰绽现碎痕。
夙渊昂首咆哮,再度朝着那白光冲撞。却在此时,半空中忽现白影倏动,如灵狐般飞速掠向夙渊上方。夙渊迅疾回身,探爪间已被那白影抢先出击,但见无数寒光飞刺而至,眼看就要将他钉在山崖。
他在紧急之间腾身跃起,利爪直落,抓向白影。那白影身形灵动,在空中不断辗转挪移,周身为寒光冰刺所护,夙渊多次出击却近不得其身。
而此时又有一道碧影自山崖间现身,趁着夙渊与白影相斗之时,长袖一扬,便甩出漆黑软鞭。长鞭在风中抖出巨响,朝着夙渊背脊猛抽过去。夙渊惊觉回身,龙尾一震,躲过鞭影,而那白影又趁势攻来,冰刺飞卷,呼啸生寒。
夙渊在风中猛然腾空,龙吟声中金光暴涨,无数的冰刺还未近身便纷纷碎裂,朝着白影倒飞过去。那白影翻身疾掠,夙渊紧追不舍,身后的碧影长鞭又来,震动山风尖声啸响。
黑龙怒极转身,猛然出爪扣住长鞭,顺势一甩便将那碧影撞向山峦。那碧影发出惊呼,本已掠至对面的白影随即施法,但见半空中光环重叠,刹那间已将碧影护佑其中。
而此时夙渊却已抽身转去,朝着对面山峰间的茫茫灵气出爪猛撕,一时间山峦剧震,瀑流激荡。
那白影飞速掠来,原是一只雍容华贵的九尾白狐,双目碧清,脚踏灵云。
“哪里来的妖龙,我青丘国与你有何瓜葛,你竟在此肆意妄为?!”
夙渊拱身长吟,利爪森森。“我并无意冒犯,但身边之人在附近山林莫名失踪,我情急之下发现了此处有异,便以为是妖物聚集之所,还请见谅。”
九尾白狐傲然抬头,长尾微摇,犹如云朵。“你这妖龙既黑且蠢,我青丘国怎会拐带外人入内?!还不速速离去?若还来侵犯,休怪我出手无情。”
夙渊被他无端讥讽,心头恼火异常,可眼下急于找到惜月,只得忍气吞声道:“灵狐请勿发怒,失踪的乃是我心爱之人,她身边还带着受伤的神兽,原本就是想来青丘寻找旧主,却在附近离奇消失。若她没被你们带走,却不知周围还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妖魔?”
九尾白狐一凛,用碧清妙目打量了他一番,“失踪的人叫什么名字?”
“颜惜月。”夙渊以为有了转机,连忙回答。
岂料白狐冷哂一下,扭转身子道:“这里没见过什么颜惜月,我也不知附近有无妖魔。青丘国向来与世隔绝,你还是自去寻找,不要再来打扰。”
夙渊心头一寒,九尾白狐再没给他开口机会,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白光之间。他再一回头,那悬在半山的碧影也随之不见,先前还争斗猛烈的山间转眼就只剩他一个。
茫茫白光亦渐渐消散,一切回复了原样。青山白云,寂静如初,浮在空中的夙渊只觉茫然,一时间竟不知该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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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浮动,白影飘然,那灵狐隐入法阵之后,便又幻化为俊逸男子。身后碧影原是绿羽雀鸟,飞了一圈后亦化为了姿容冷艳的纺然。
“主上,那黑龙要找的莫非就是萦歌?”
青丘国主不悦道:“他说的人并不是萦歌,你不要胡乱联系!”
纺然知道他心中最为介意的就是萦歌,故此只好不再多话。两人沿着幽长山路一直向上,走至一道山壁前,青丘国主弹指一扬,四周顿时又起波纹。这波纹渐渐扩散,终至将两人身影隐没其内。
片刻之后,宝光殿中的屏风上亮光隐隐,国主与纺然已回到了殿中。
“回去之后,不要对萦歌说起那黑龙之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思量道,“久别重逢,应该给她准备些什么好……”
纺然脸色阴沉,沉默着跟在他身后走出宫殿。可才一出门,便见前方小径有侍女慌张奔来:“主上!主上!那个小狐狸已经变成人形,竟趁着姐妹们不备,带着灵兽跳下了凤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