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昀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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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泽看着霍司明愣了一下,他有点紧张,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你真要过来睡啊?”

    霍司明嗯了一声,走进来放下枕头。窦泽不便再反驳,因为他早晨的时候亲口说了答应,可当霍司明靠过来,他又有点害怕。

    同床共枕又与接吻不同,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从未听说过‘千年修得共舌吻’的。两人大被同眠,便是要过一家子的意思了,从此以后息息相关。早晨你看见他最邋遢的一面,一张嘴闻见对方嘴里的口臭,夜里睡觉时最私|密的样子,虽只是一张床,代表的含义却多……

    霍司明坐到床边,却没有像下午那样再调笑他,两人第一次同床的经历太惨烈,大概窦泽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放下枕头,问窦泽:“你平时睡哪边?”

    “……我睡中间,我睡相不好,怕掉下去。”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又从柜子里找上衣来穿。

    霍司明便把枕头放到床的边角,当真打算一夜就这样过了。

    窦泽心道:你这又是何苦?

    霍司明坐在那儿,两手交互握着,也有些紧张似的,问窦泽:“睡吧?”抬头又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说:“把头发吹干再睡。”

    窦泽巴不得,忙说:“你不用等我,你先睡,我吹了头发再睡。”

    霍司明便平躺在那里,只占了床的一边,他心知窦泽比他更紧张,甚至有点害怕,自己便先闭上了眼睛,装作要睡的样子。

    窦泽走进卫生间关了门,心还扑通扑通狂跳,他开了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心跳,门外是霍司明睡在床上,他该怎么办?他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不该因为昨晚一时受了刺激就破罐子破摔,这时候可怎么收场?

    霍司明等在门外并没有睡着,他阖着眼,心知窦泽肯定要在里面磨叽一会儿,可他不能再等了。窦泽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重情义,最大的缺点也是重情义。他既重友情,也重亲情,自己的爱情反倒没那么重要了。若是叫窦泽反应过来,再经家里人撺掇,到时霍司明在天平的两端可没什么胜算。要让他习惯,先习惯一起生活,再习惯一起睡觉,总有一天要习惯一起洗澡……

    窦泽在里面磨蹭了好半天,头发都要吹秃了,才从里面出来。先是探出头往床上看了两眼,见霍司明阖着眼,像是睡着了,他才放下心,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却没躺在正中间,而是挨着另一边的床沿背对霍司明侧身睡下。

    霍司明翻了个身,床单发出轻微的蹭动的声音,窦泽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他不敢回头,紧闭着眼,听见霍司明在背后说:“睡吧。”

    霍司明稍稍欠身到床头,把顶灯关掉,只留下卫生间门口一盏极微弱的小夜灯。窦泽眼睛盯着那盏灯,耳朵却听着背后的动静,直至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才轻轻合上了眼。

    这一夜,竟然出奇的和谐,窦泽跟霍司明当了一夜纯洁的室友。

    夜里睡得晚了,早晨起床便有些困难。窦泽赖在床上眯了一只眼看霍司明起床换衣服,一头乱发被拱得四散奔逃,他看着霍司明,迷迷糊糊地问:“你晚上睡觉还抹发胶吗?怎么头发一点儿也不乱啊?”

    霍司明看了他一眼:“你醒了?”

    “没有,再睡会儿。”他把脑袋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霍司明绕过来在他的头发上吻了一下,才下楼。

    窦泽睡得昏天黑地一无所觉,连霍司明上班走了也没察觉。

    接到窦源电话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钟,他刚刚从卫生间里洗漱出来,脑袋还懵懵的有些睡意,含糊着问:“姐?怎么这会儿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窦源的声音有点发抖。

    窦泽还没反应过来:“我……”他刚说了一个‘我’字,才意识到刚刚窦源问了什么,瞬间清醒过来,有些慌乱了,他控制着声音说:“……我在公司呢,怎么了?”

    “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你出来跟我见一面。”窦源一只胳膊撑在窦泽原来坐过的办公桌上,她气得快站不住了。

    “……我在外面跑业务呢,你有什么事儿下班再说吧。”窦泽勉强控制着声音,手指却在发抖。

    “我有急事,你现在就过来。”窦源说完,挂了电话。

    窦泽不自觉用牙齿咬着食指的关节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窦泽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给霍司明去了电话:“我中午可能不回家吃饭,你别等我。”

    “你要去哪儿?”霍司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皱起眉问他。

    “我姐刚刚给我打电话,她正在悦薇楼下,要我去见她。”窦泽的气息不稳,声音有点急。“你别管我了。”

    “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过去。”

    “你别来,你来了只会更乱。”他挂了电话,上楼去换了件衣服出门。

    出租车停到悦薇楼下的时候,窦源正在大太阳底下站着等他,见他过来,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问:“可以了啊,现在出门代步工具都是出租车了?”

    窦泽强笑了两声,双手去推她的肩膀撒娇:“我不是怕你等急吗?”

    窦源打掉他的手,质问:“你刚刚到底是从哪儿过来的?”她一双眼睛瞪着他,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仿佛连呼吸都要努力控制。

    “我……我刚刚去跑业务了。”

    “你再说!”窦源的手指点着他:“窦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刚刚从哪儿过来的?”

    “……”窦泽垂着头抿了抿嘴:“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和你自己告诉我是两码事,和我从别人那里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你自己说还是要我问?”她两条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枯瘦的脖子上连青筋都要暴起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跟那个霍司明在一块儿?!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人家……”说到最后,她自己也有些不忍了,眼眶红了,眼球上浮现出|血丝,最终搓着牙轻轻挤出来,把她自己和窦泽,都打入地狱:“……你是不是被人家包养了?”

    窦泽的嘴唇微微颤动,垂着头,没有说话。

    窦源抡起包砸他的背:“你说啊!是不是?!是不是?!”

    窦泽只是弯腰护住肚子,没有躲,窦源恨极了,也打累了,她把包砸到了地上,一屁|股坐下,眼泪一串串掉下来,不再抱怨,不再质问,而是痛哭起来,她压抑着哭声,表情悲痛扭曲到极点。他们都垂着头,压抑着只有彼此才能理解和感受的悲伤。

    窦源哭了一会儿,抬起头,带着哽咽说:“小泽,不能这样啊!你跟他说,我们还他钱,我们还他利息!加倍!”她抽噎着,拽着窦泽的裤脚,无助地、眼泪流了满脸:“你跟他说,南南不换|肾了,我们不治了……我们不要他的钱了……”

    “姐……”窦泽噙着泪,轻轻叫了她一声。

    窦源无声地痛哭着,她用自己瘦弱的手掌拍打地面,发出压抑着的无奈地哀嚎:“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已经有路人停下脚步驻足围观,窦泽弯腰捡起她的包,两只胳膊插到她腋下将她半提半抱起来,小声安抚她:“姐,我们先回家吧?”

    窦源已经哭得有些神思恍惚,却冷笑一声,问:“……哪里还有家?”

    霍司明赶到的时候,窦源正被窦泽半拖半抱着到路边打车,他喊了一声:“窦泽。”

    窦源听到他的声音,像听到仇人的号角,身体猛地弹起来,扑过去,面目狰狞着,一边拽他的西服用包打他,一边尖叫:“骗子!你这个恶心的骗子!”

    窦泽赶过去拉她:“姐!你别这样!别这样!”

    霍司明并不还手,而是制住她的双手,对窦泽说:“你别管,免得动了胎气。”

    窦源仍在挣扎,听到这句话,瞬间愣住了,她问窦泽:“小泽,他刚刚说什么?”

    “姐,先上车吧。”他扶着窦源,将人塞到霍司明的车里。

    窦源还在恍惚,抓着窦泽又问:“他刚刚说什么?”

    霍司明坐进了驾驶室,将车窗车门锁死,才回过头,眼神冰冷的看着发疯的窦源说:“窦泽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

    窦源又跳起来,扑过去从后面勒住霍司明的脖子,大叫:“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你这个骗子!”

    车身被她的动作晃动起来,窦泽去拽她的手,她却像魔障了一样,死死勒住霍司明不丢。

    窦泽抠着她的手,喊她:“姐,你放手!姐!我真的怀孕了!”

    像是被谁按住了开关,窦源才慢慢松了手,看过来,那双眼睛里已经不再是悲伤,而是绝望,她绝望地看着窦泽,说:“小泽,你一定是在骗姐姐对不对?”

    “是真的。”窦泽垂着头,说:“我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窦源抡起了巴掌,还未打到他脸上,已经被探身过来的霍司明拦住,他狠狠制住窦源的手腕,说:“我劝你还是镇定一点。”

    窦泽抬头看他,说:“你别这样对她。”

    霍司明这才放开手,对窦源说:“你老实一点,别再动他。”

    待车子停到公寓的车库里,窦源看着沿路的一切,回头一脸失望又不敢置信地问窦泽:“你每天就是从这里去医院看爸爸?”

    窦泽低着头没答话,霍司明拉了手刹对窦源说:“你不要再问他,一会儿上楼,我回答你。”

    三人上了楼,直到看见那间富有生活气息的公寓,窦源才彻底落实了两人的关系,她有些呆呆的,将这里打量了一圈又一圈,问窦泽:“小泽,他逼你的是不是?只要你点个头,姐姐就算拼了命也救你。”她殷切地望着窦泽,最终看到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是自愿的。”

    窦源微微张着嘴,垂下了眼,脸上浮现出苦笑。

    霍司明的心落进肚子里,说:“窦小姐,窦泽现在怀孕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给他造成压力。”

    窦源转过脸,怒视他:“他一个男人,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怀孕的?”

    “幸运。”霍司明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了两个字。

    “你这个骗子!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姐,真的是意外。”窦泽拉住窦源的手臂。“我们谁也没想到……你能不能……别告诉爸妈?”

    窦源已经镇定下来,她没有回答,咬了咬嘴唇,说:“小泽,我知道你是为了给爸爸和南南换医药费才这样的,我们不治了,我们还他钱,好不好?”又转头对霍司明说:“霍先生,我们还你钱,还利息,翻倍,行不行?我不能把我弟弟卖了……他还这么年轻……你喜欢他,你爱他,你就该为他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