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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甲闻言,笑眯了眼,摩挲了下下巴道:“上大夫果然知道,你既知道,为何不阻拦你家大公子来到这里呢?”
原来在一年前,纣皇下过一道圣旨,禁止各诸侯在没有天子的诏令下不得离开自己的封地,更不能前往朝歌或是其他诸侯国,而伯邑考作为姬昌的正统继承人,未来的西伯侯,也在这道诏令的限制范围内。
按照纣皇一向的规矩,他穿越来所颁布的每一项禁止性诏令,违背的后果都只有诛九族一个后果。
现在,金甲就是以此诏令为依据,要将来到冀州的西岐人马都押解到朝歌,去受纣皇的审判。
不论是伯邑考、散宜生还是江一春在明白了金甲的意图后都变了脸色。江一春上前一步就要为西岐人求情,却被伯邑考一把拉住,推到了身旁。
伯邑考看不懂金甲这个人,但这不妨碍他因为这个混蛋而恼火起来。他甩了甩衣袖,道:“金将军莫不是以为将我等押解到朝歌,就能再得一功?”说罢,他面色不善,颇为不屑道:“伯邑考却认为纣皇陛下绝不会让将军心满意足。”
金甲猛然站起身,走到伯邑考面前,哼笑一声,道:“大公子是觉得西岐强盛,连纣皇也要忌惮么?”
“非是如此。”伯邑考冷道,“只是提醒将军,莫忘了‘帝乙归妹’这件事情,我姬家与殷氏乃是姻亲,纣皇陛下难道会为了这道旨意连自己家人也不顾了吗?”
金甲脸色微微一变,向后退后一步,仔细地瞧了瞧伯邑考,而后点点头道:“没错,怎么忘了,你父亲的平妻乃是纣皇的姑母,你们与陛下可是一家人呢。”他薄唇含笑,脸色却是渐渐阴沉了下来:“大公子这般自信,那又何惧与金甲一同回朝歌?说不准你家表哥见了你会十分欢喜,非但不怪罪你,还要好好地赏赐你呢。”
伯邑考拱手推辞道:“无需将军多扰,伯邑考此来不过是想见识一番商军的气势,并替父亲送来酬劳之礼。今两者皆已完成,又得金甲将军提点,当立即回归西岐悔过才是。”
一旁的散宜生微微抬眼,瞧了一眼金甲似黑似白的脸,连忙上前道:“将军请听下臣一言,眼见四月中旬,诸侯就要前往朝歌朝拜。我等确实不该违抗圣旨来到冀州,但大公子尚且年轻,喜爱风雅之乐,对朝廷之事有所疏忽也是难免,将军且放我等回去,等到四月我家主公必然亲自带着大公子向纣皇请罪。”
金甲瞥了一眼散宜生,也不说同意与否,他看了一眼伯邑考道:“放你们回西岐倒也无妨,但你们需帮我一个小忙。”
散宜生上前问道:“不知是何事?若我等能出得上力一定竭尽所能,令将军满意。”
金甲邪笑道:“事关军机,此时不便与你们说,你们只管跟我走,到了地方便知道了——放心,我金甲从来言出并行,既然答应了你们就绝不会陷害了你们。”
散宜生与伯邑考对视了一眼,在对方微微颔首同意后向金甲道:“将军一言九鼎,我等自然是再相信不过的,只是我西岐的这些子弟……”他侧过身来,左手向后提醒金甲莫忘了大厅门口被绑着的西岐虎贲。
金甲笑了一声,朝杜浪子扬起下巴:“放人!”
杜浪子应了一声,立即向手下示意将西岐的虎贲一一松绑。
散宜生见此,心里暗暗喘了口气,谁知金甲突然凑到他跟前,一手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声笑道:“上大夫,我可听这冀州的人说了,你们西岐每年都要送来很多金银,不知这份慷慨是为苏护还是冀州可怜的百姓?”
散宜生闻言,顿时一凛,而被金甲挤到一边去的伯邑考听到这光明正大讨要钱财的话,更是怄气得不得了:这个大混蛋还要不要脸了?莫不是忘了刚刚还对他们要绑要押,现在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说这种话?
年纪尚轻,完全没有见过此等无耻之徒的伯邑考登时气得脸色涨红。江一春一见此连忙靠到他身旁,伸出手碰了他的手腕一下,又冲他摇摇头,叫他稍安勿躁。
伯邑考自然知道此时不是翻脸的时候,只好在金甲的背后翻了个白眼,而后向江一春感激地笑了一下。
有道是人至贱则无敌,散宜生为了西岐与冀州之间的情谊,虽然也觉得金甲这厮无耻得太过分,但是忍了忍还是将心口的一股恶气强行压了下去,只扯开唇角笑得极假极勉强解释道:“近年冀州多逢灾祸,西伯侯怜悯无辜百姓,所以才会每年筹集一些资金赠济此地,非是为了与逆贼苏氏交好。”
金甲点点头,赞同道:“我也听闻西伯侯仁义至极,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只可惜西伯侯一片善心却被狗吃了,那苏护并没有将这些钱财用在民事上啊……”他摇摇头,一句话说得是是非非,别人听了只觉得别扭,江一春却知道他是在暗骂姬昌的良心被狗吃了,身为姑父却来谋夺外甥的家业。
金甲说到最后拍拍散宜生的肩膀道:“散大夫不介意回到西岐后将冀州百姓的穷苦生活说与你家主公听吧?”他将身后的江一春拎到跟前,指了指他的脸蛋说道:“你看这小白脸,哪里有治理一方的能耐?西岐若不再帮帮忙,冀州的百姓难矣。”
江一春羞愧地低下了头,头一低便没人看到他微微眯了眼,无声地张了张嘴咒骂了一声。他骂完金甲,而后才脸红耳赤,却义正言辞道:“江一春不才,但为一城之主自然会尽最大的努力料理西岐政事,但冀州非是乞丐,怎可一味乞讨别人的怜悯?西伯侯纵然仁义,但请大公子与散大夫将我这番话告诉他,请侯爷莫将江一春等同苏护那样的人。”
说罢,他从金甲的手中挣脱,弯下腰朝伯邑考与散宜生各深深地鞠了一躬,拜托他们莫要听从金甲的话。
伯邑考连忙上前扶起江一春,对他道:“你我是朋友,我父亲就是你的长辈,日后冀州有难身为朋友的我如何能不出手相助?或是他日周地陷入困境,江兄便要冷眼旁观,置之不理吗?”
江一春闻言,更加羞愧地垂下了脑袋。散宜生趁机道:“正是这样的道理,不论西岐还是冀州都是商汤的天下,犹如兄弟骨肉,患难之时彼此相助理所应当!”
金甲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三个混蛋在自己跟前装腔作势,搞得好像在排挤他似的。他自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只一双眼睛悄悄瞥着伯邑考,心里暗暗叹气:江一春这蹩脚演技都能骗得过,还是太嫩了啊,日后如果对付得过本尊的厚颜无耻呢?
说到本尊纣皇,现在可正是万分高兴的时刻。
为什么呢?
因为微子启、微子衍不负他所望地反了!
自从那日在大殿上纣皇点名了这两人,又杀鸡给猴看,贬斥了商容,这两位庶王子心里就被刺了根刺,十分难受,总觉得纣皇随时都会跟他们翻脸,将他们送上炮台炮烙或是丢进虿盆喂蛇。
早在一年前他们就开始筹谋反纣,只是他们手上并无多少兵马,跟亲纣的武成王手上的亲兵相对简直就是以卵击石,根本不堪一击。因此,而今虽然精神上遭受这般折磨也不肯冒险一试。
直到这一次金甲从武成王手里调走了一千人马,才让这两个王子见到了曙光。
其时,商朝朝歌现有常备军不过五千,闻太师领了其中三千前去镇压北海七十二路诸侯;余下两千归属武成王,是专门护卫纣皇安全的御林军。在金甲调走大部分的兵马后,微子衍立即认定了这是他与兄长启最好的机会,只要善加筹谋或许就能在宫闱中宰杀了纣皇,夺了他的王位。
两位王子认定了纣皇荒淫无道,他一死必然不会有人去为他讨一份公道的,因此两人合谋之后,便找来了从小到大一起玩耍的公子偈——这厮自从受皇令入了军队,就被武成王送进了皇家护卫队里,两位王子合谋着是要借助他执勤那一日动手,好内外接应。
可惜的是两位王子终究看走了眼眼,公子偈起初是答应的,但是毕竟是谋逆的大罪,这人面上又瞒不住事情,神情忐忑间只一照面就被父亲比干看出了问题,三两句话套问一下就全部招了出来。
比干可被自己的儿子还有那两个侄子的计划吓了一大跳,连忙叫公子偈暂时不动声色,自己则立刻去找了纣皇。
纣皇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只是叫比干莫要在意这种“小事”,只管回去睡个好觉就是。比干是个人精,哪里看不出纣皇的想法?感情这都是这厮故意做出的局,专等着微子启两人来入套的。
比干不禁又想到四月中旬的诸侯朝会一事,不由得叹了口气,什么叫杀鸡给猴看?这才是真正的杀鸡给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