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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欧阳楠,自然不知道他的祖父斩钉截铁的决心,他也不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笑浪山庄与欧阳世家在神州之上伴随着那片残垣断壁成为了一个虚无的符号。
而邵珩、沈元希、宁青筠此时也不知道,那个被他们视作“家”的宗门内,有怎样的风暴在等待着他们。
许多年后,已是存微新任掌门的沈元希孑然独坐存真殿内,回想起那个炎炎夏日下全身心冰凉跪在正殿外的自己。
只道当时年纪少,风霜扑面犹未知。
天空中朵朵白云如丝絮般铺满碧蓝天空,然而依旧挡不住那晃眼刺目的阳光。无数金丝自云端成柱状投射在神州大地,周围蝉鸣声渐渐响起,昭示着昆仑已去、北境已远。
这个夏日分明是燥热难耐的,然而所有人回忆中,只有自心底发出的冰寒。
而第一个感受到的人,就是邵珩。
“傅师兄……死了?”邵珩艰涩地重复疑问,目光晦暗明灭,俊容上微微发白。
他们正在赶回存微的途中,萧毓虽有伤在身,但有欧阳楠、冬青相助,已不妨碍赶路,另一方面她被禁足昆仑数年,也不愿再与邵珩离别,更不愿邵珩独自撞上在存微山的萧卓,自然也一同前去。
冬青本身性情好动,也嚷嚷着要一起走。
而本名“石刚”的石爷爷,约莫数百年未踏出昆仑的他,竟也随这一众晚辈出行。表面上是考虑这些后辈的安全,但另一个真正的原因是他要替昆仑山主给萧卓带话,至于具体为何,就连萧毓也不得知。
邵珩并非是正常离开灵玑洞天的,因时空裂缝之间时光与神州不对等,返回神州之后他又与姜怀拼斗,又遇清言师尊。
姜怀死后,收到沈元希金剑传书,他又匆匆赶来昆仑。
所以,灵玑洞天内其他同门的事,邵珩一概不知。
直到此时,沈元希与他提起一二,邵珩才刚刚知道,傅安宁死于灵玑洞天之内的事。
“北斗极为自责,说是未能保住傅师兄遗体,让魔门妖女糟蹋。”沈元希皱眉道:“离开灵玑洞天之后,我与北斗师弟在宗门碰了数次,他面上戾气一次比一次重,怕是对此事已有心结。清宁师伯已敲打他数次,但我看效果不佳……师弟,不如你回去后……咦?师弟,你怎么了?”
沈元希惊觉邵珩面色难看,吓了一跳。
邵珩修行以来,喜怒极少直接流于表面,此时面色难看,令沈元希微微吃惊。
“师兄……你说……傅师兄是因当时元气突然如潮涌动,引发金元之地气机暴动而不慎遇难?”邵珩目有血丝,一字一句问道。
“不错……”沈元希见邵珩听到自己答复后神情痛苦的闭上眼,心中不由一紧,已猜到了。
“邵珩,你怎么了?”
因冬青修为低下,吃不消连续不断地赶路,故而众人寻了一处僻静地小憩。
邵、沈在一旁说话,萧毓等其他人也没凑上前去。
只是邵珩神情状态不对,萧毓才上前关心道。
邵珩勉强朝萧毓笑了笑,满目自责道:“我……是我为修炼神霄紫雷剑诀,引动洞天内雪山上的雷海气机变化,才导致傅师兄……”
当时,他隐约有所察觉,还特意查看了玉牒,发现同门标记皆完好无损,才算安心。
没想到,傅安宁竟仍是死了。
“……这……你也不是有心的。”沈元希不知从何说起,也难得语塞。
傅安宁比他早入内门,但内门之中却少有此人讯息,说明傅安宁一向与人无争,如透明人般自顾自修行。
此次一同进入灵玑洞天,路上短暂相处,也知此人言行玲珑,虽不至于交心,但也并不像南宫昭或是东方俊那等讨厌之人。
灵玑洞天危机重重,各派争夺山河珠本就难免死伤。
只是,存微山此次运气稍好,基本上未曾遇到敌对门派围攻,本以为可全身而退,却不料傅安宁之死的源头竟是邵珩修炼神霄紫雷剑诀之故。
“事已至此……毕竟不知者不怪……”沈元希深深吸了口气,拍着邵珩肩膀道:“你也别太自责了,不如想想回去后如何向傅师兄家人亲族弥补一二。我身为此行领队,未能护全众人,也有责任。当时……当时我……”
沈元希突然住口不说,神情微微变幻,右拳紧紧握起,指缝间有一缕金光一闪而过。
不过,邵珩正陷入自责之中,萧毓则柔声劝慰着他,都未曾发觉沈元希那一瞬间的异样。
“听北斗说,当时他们遇到了阴阳宗的白无双。”沈元希缓了缓口气,继续道。
“白无双?”邵珩霍然抬头。
“不错。”沈元希点点头道:“其实,若不是遇到那金丹妖女,北斗和傅师兄也许就可全身而退,不至于当场毙命。”
“你说什么?”邵珩神情忽然怪异。
如果他没记错,当时在雪山之上,他自雷海走出时,第一时间就查看了同门情况。
当时,确确实实,玉牒之上有七枚红点。
邵珩本以为傅安宁是因那气机暴动而伤重,之后才不治身亡。毕竟当时,确实有一红点极为黯淡,分明是显示伤重状态。
沈元希想起南宫北斗赤红且充满戾气的眼睛,语气不甚确定地说:“北斗说,他已将傅师兄暂时安葬。之后,他又遇到了万法门柳三道,死战过程中他剑道有所突破,陷入了顿悟,不知外事。待他清醒后,柳三道已死,白无双无影无踪,而傅师兄的遗体也自坟墓中不翼而飞。”
“不翼而飞?”萧毓疑惑道:“莫非附近有什么血河宗或者星罗宗的弟子,盗了你们那位傅师兄的遗体想炼制血傀儡?”
“我一开始也有此怀疑。但是北斗他信誓旦旦称就是白无双所为,我也不甚确定。”沈元希摇头道。
邵珩听到这里,神情再度变幻了数次,阴晴不定。
他心中突然有一丝怀疑。
傅安宁显然是“死”在南宫北斗面前,甚至白无双面前。
气息全无,心脉俱毁。
南宫北斗当时心情和境遇,也没法去查看玉牒上情况如何。
太皓真人加持在玉牒上的术法,也只有在灵玑洞天之内方有效果。南宫北斗清醒后不久,就是灵玑洞天关闭之时。
其余人当时四散各地,沈元希、宁青筠显然均未查看过玉牒。
邵珩心中不敢确定:听沈元希这等描述,与他当时玉牒上显示有出入,加上最终傅安宁的遗体竟不翼而飞,这令邵珩不得不有所怀疑。
可是,此时情况看,他与傅安宁之死有着脱离不开的干系。
傅安宁若真无辜已死,他这般怀疑岂不是十分小人?
邵珩甚至暗地里拷问自己:是不是不想背负无意害死同门的内疚感,而想转移视线,或者记忆出错了。
“还是……回去后问一问子安和陆师兄……看他们玉牒情况如何……”几番挣扎之后,邵珩只觉心头一团阴影挥之不去,还是决定回山再说。
夏蝉发出密集而喧嚣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令人无端端心中生出几分烦躁之感。
而另一旁冬青语气极其不客气地和欧阳楠争吵着,仿佛在争执什么。灵蛇小白似乎是厌倦天气炎热,又似乎厌倦那两人一路上不停地争执声,将身体盘成一团,躲在树荫下,将头深深埋着。
欧阳楠性情温和,一向少与人脸红脖子粗。只唯独遇到丹道、医途,便绝不轻言退步。
偏偏冬青性情跳脱,思想天马行空,所思所想、所行所为都与众不同。
两人起先是给萧毓调理内里经脉,分明是极为简单的事,却闹出如今这局面。
一人觉对方太过大胆,医治之法匪夷所思;一人嫌弃对方循规蹈矩,墨守成规。
欧阳楠口舌上不是冬青对手,但性子十分固执,如有分歧,非要与冬青探讨清楚不可。
“你……你……这么做是枉顾病人体质!”欧阳楠气急了道:“萧妹妹自小本就身体不算好,因为神识的缘故,经脉时常受到气机冲击,肯定多有暗伤,怎么可以用如此强硬的法子?当然应该徐徐图之、缓缓调养,以温和的法子滋养丹田经脉,这才是正道!”
“说你呆子果然是超级大呆瓜!”冬青不甘示弱,跳起来指着欧阳楠脑门道:“你也说了萧姐姐经脉时常受到气机冲击,虽然有些暗伤,但是你别忘了,每次气机冲撞之后是谁出手医治的?是存微山的清静真人,还有靠着萧先生的菁璃丹!”
欧阳楠微一来愣神,就被冬青继续抢白道:“她虽时常经脉受损,但是数次反复气机冲刷加上后期调养,实际上除了暗伤之外,她经脉反倒比旁人更为坚韧!当然要速战速决,一次性先疏通根本,将所有暗伤彻底消除,再以温和法子调养!”
“你……你……”欧阳楠指着冬青说不出话。
两人各执己见,决定再找萧毓查看一次她伤势。
只是他们一抬头,就只见到神情皆有些沉重的邵珩和沈元希站在树下,而原本还在他们旁边的萧毓,只给他们留下了一抹雪白的衣角,不由齐齐一愣。
邵珩见状勉强牵扯了下嘴角,复又沉寂了下去。
傅安宁的事牵挂在心头,他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PS:一晃眼好像一周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