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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箫转身欲奔下去,忽然一人手持巨剑,长啸着冲了上来,身法迅猛,罡风激荡,修行竟不在温白玉之下。以为也是幽冥一党,心中一凛,急忙挥刀对峙。
这人冲上来,匆急的道:“王源呢?”
韩箫一愣,不知王源是谁。
这人又急着道:“大锤!”
韩箫方明白王大锤原来叫王源,眼前这个一定是友非敌。急忙道:“他御器飞行,追杀幽冥鬼使,被打落那个山窝里了。”
这人跺了跺脚,纵身一跃,往山下冲去,几个起落,没入远处的山林不见。
韩箫挂心王大锤的安危,急忙也要追过去,忽听山下一声兽吼,黑影一闪,铁獒驮着林仙儿跃了上来。
“箫哥哥!”林仙儿看见韩箫,惊喜交加,从铁獒背上飞身冲过来,站在韩箫面前,眼圈一红,扑到了他怀里。
韩箫紧紧抱着林仙儿,心中激荡,“仙儿妹妹,我没事。你还好吗?”
林仙儿含着热泪点了点头。
韩箫又抚慰了下铁獒,对林仙儿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林仙儿道:“他是酒鬼从白鹤城请来的大使铁云天,是他带领镇魔院的人攻陷绿柳山庄的。他人呢?”
韩箫听说,放下心来,知道这人修为高强,由他去救王大锤,再好不过。“我爹娘呢,你有没有看到他们?”见林仙儿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我们去找他们!”两人跃上铁獒宽阔结实的脊背,铁獒身驮二主,神威勇猛,如下山猛虎一样,冲了下去。
一路上韩箫看见有逃散的贼寇,手起刀落,都送他们上了西天。大局已定,镇魔院的侍卫开始收拾战场。然而韩箫和林仙儿找遍了山上每一处洞穴石窟,都没有发现韩宇和白灵的身影。
见韩箫神志几近奔溃,林仙儿拉着他的手,道:“我们到山庄里去找找,说不定在下面山庄里!”
韩箫点头。铁獒驮着二人,跳跃纵横,来到了下面的山庄里。一路上尸体纵横,墙屋崩裂,烟火熊熊。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正是以白远山为首的白家堡几十个人,以及一部分镇魔院的侍卫。
韩箫远远的看见中间跪着几个人,正是孟家三兄弟,催动铁獒,一跃而至。跳下来,先是问白远山旁边的端木齐,“齐师傅,有没有看见我爹娘?”
端木齐犹豫了一下。韩箫看见他的神色,知道必是没有见到的了。瞬间一股热血涌上脑子,他疯了一样抓住孟岐山的胸口,“我爹娘呢?说,你把他们关到哪里了?”
孟岐山脸色苍白,绷着嘴唇,闭目不语。
白远山叹了口气,伤心的道:“我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韩宇和灵儿被关在哪里。”
韩箫双目尽赤,喝道:“不可能!他们是一伙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杀了你!”鬼头砍刀唰的架在孟岐山脖子上,歇斯底里的吼道,“说,我爹娘呢!”
孟岐玉冷冷的道:“你杀了他也没用。人是幽冥军押走的,我们不过是被胁迫行事,人押到了哪里,我们根本无权过问,也没资格知道。”
“住口!”韩箫悲呼一声,一脚把孟岐玉踹到在地,他自己的身子也跌倒在地,血红的双目,终于怔怔的流下了眼泪。
白玉看见她的样子,想走过来安慰,眼前人影一闪,林仙儿冲过去,抱着韩箫,哭着呼唤。
白家堡众人见了,无不落泪。白远山也忍不住老泪纵横,道:“苦了这两个孩子了!”一时白天麒、白雀都过去劝慰。
正乱着,只听几个侍卫纷纷高兴的道:“铁都统回来了!”
韩箫想起王大锤,急忙看时,只见他被方才在山顶见到的那个持巨剑的汉子扶着快步走来,看样子并无大碍。
王大锤见了韩箫和林仙儿的样子,知道他必是没有找到自己的爹娘,也不由心中恻然。
闫锡坤道:“铁都统,我们大获全胜。尸体正在清点,现在后面还押着二十多名俘虏。”
铁云天道:“俘虏押回镇魔院。我们受伤的兄弟安排救治。杀死的鬼党就连同这个山庄,一块烧了吧。”王大锤急忙跟他说了韩箫父母的事情。铁云天急忙命令,“所有人给我找,把这绿柳山庄和那个山头翻过来,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闫锡坤答应一声,急忙带着几队人搜查去了。
韩箫只得强做颜色,道:“谢谢铁都统。”
铁云天哈哈笑了声,拍了拍韩箫的肩膀,“你就是韩箫吧?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在家人集体被绑、下落不明的情况下,能以一己之力,坚持追查,深入敌巢,不愧是咱南灵境的好男儿!”
韩箫苦笑不语。
一边的端木锻忽然怒吼一声,一脚把被绑跪在孟岐山旁边的一个人踹到在地,骂道:“你个认贼作父的龟儿子,枉我还教你练功,你连韩箫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说着,又要打。
韩箫急忙拉住端木锻,把这人扶了起来,见他神色僵硬,闭目不语,便道:“孟禁,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其实你心里是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的。”
端木锻愤愤的道:“他认贼作父,为虎作伥,还有什么迫不得已!”
韩箫道:“是他打开了铁牢的大门,把我放出来的。”解开他身上的绳索,道:“你走吧。”
孟禁睁开眼看了看韩箫,微微点了点头,趴下来在孟岐山面前磕了个头,起身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孟岐山哈哈狂笑,神情癫狂,“逆子!逆子!”
白远山知道眼前这个背铁剑的豪迈汉子,就是白鹤城派来的镇魔院都统,也带家人上前见礼,说了感谢的话。
铁云天安慰了两句。这时闫锡坤来报,“山上所有的洞窟以及这山庄的每一个房间地窖都查遍了,没有人。”
韩箫意料之中,不由再次恻然。却听人群中一个女人呜咽了一声,“睿儿!”众人急忙扶住,一阵慌乱。
韩箫见是宫睿的母亲,这时才想起来,被俘虏的几十口人除了自己爹娘,都在这里了,而还少了一个宫睿。他很喜欢宫睿这个兄弟,急忙道:“宫睿也不曾跟你们在一起吗?”
白天麒沉声道:“你爹娘我们确实未见,但刚来这里的时候,宫睿却是见过一面的,是跟我们一起被押来的。后来贼子把我们分房关押,彼此不得相见,以为宫睿在别的牢房。”
这么说,宫睿也不见了。
这时白彪道:“我知道宫睿去哪里了。”
众人急忙询问。
白彪道:“宫睿背叛了我们,投靠幽冥军了。”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呵斥。白远山沉着脸道:“你怎么说宫睿投靠幽冥军?你又如何知道?”
白彪嘟囔道:“他跟我关在一个牢房,后来,后来被一个戴着面具的灰衣老头带走,就没再回来。”
众人犹疑不定,宫婶婶又放声哭了起来。
只听一个清瘦的声音冷冷的呵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既已不见了,倘若已死了,哭也无用;倘若他逃走了,那么就该去自力更生;倘若,倘若真是禁不住诱惑,投靠了幽冥军,那就当是死了!”说话的,正是宫老管家,宫睿的爷爷。宫婶婶见公公发话,不敢再哭,唯有吞声咽泪而已。
大事已定,铁云天命令留下两队侍卫清点现场,因为还有很多伤者,白远山等人也功力未复,便带大家回到了镇魔院,悉心调理。
回到镇魔院之后的几天里,韩箫一直沉默寡言,没事就一个人到后面的小山丘上呆呆的坐着。众人知他心结未结,瞧在眼里,急在心里。特别是林仙儿。
这一天傍晚,仙儿在自己房间打坐了一回,到白远山的屋子里去给白老爷请安。进了屋子,宫管家,白天麒、白天麟兄弟都在。仙儿问了好,又关心了几位身体的恢复情况,她好跟药师结合着,再配一副新药。
白远山虽然比之前瘦削了很多,精神已经很好。说了几句嘉许的话,又详细的问了问被俘虏后发生的事情。仙儿又细致的讲了一遍,众人唏嘘不已。都觉鬼门关走了一遭,发生的一切,如梦幻泡影。
白远山道:“我们身体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况且不知道家里边现在什么情况。所以我和天麒商议,想尽快回去。一来好好休整一下,二来从长计议,设法营救韩宇和灵儿。无论有多么的困难,我们都是死了一遭的人了,就是把这条命拼了,也一定要把韩宇和灵儿救出来。你觉得呢?”
仙儿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白老爷会细细的跟自己讲,末了很诚恳的问“你觉得呢?”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吗?要知道她并非白家的子孙,顶多是白家聘请武师的一个后代,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身份卑微,平时没有人注意到她。一时非常局促,红着脸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白老爷跟宫管家,还有大爷四爷商量,仙儿不过是一个婢女,一切听从吩咐便是。”
白远山叹了口气,不无伤感的道:“我主要担心的是箫儿,这孩子一向心高气傲,又最是孝顺,我担心他承受不住打击,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仙儿眼圈红了红,不语。
大爷白天麒微笑道:“老爷的意思,你素来跟韩箫交好,这些天又相依为命,你的话他或许能听进一些。希望你多劝劝他。现在我们既然出来了,三妹和妹夫的事情,自然会舍命去做。”
林仙儿不免有些忸怩,低头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劝箫哥哥的。”
白远山道:“那好。你先把我刚才的意思跟箫儿好好讲讲,晚饭后再一齐到我这里,我们大家共同商议一下。你还要去你雀姨房里是吧,也顺便让她饭后一齐过来。”
林仙儿答应了个“是”,起身走出去。转过一层院子,来到白雀的房间。在门口就听见了里面有细细的啜泣之声。掀帘子进去,见白雀坐在一个榻子上,右下手试泪的是宫婶婶,——唉,娘亲失了爱子,谁能不痛心呢。——白雀低声安慰着她。宫母对面,白雀左手边,侧身坐着白玉,垂着臻首,若有所思。
看见林仙儿进来,白雀站了起来,宫母也急忙住了哭声,白玉抬头看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微微转过了头。
“雀姨,宫婶婶,玉……小姐,你们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白老爷让我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再让药师配点药?”
白雀伸手让仙儿过去,拉着她的手,满脸慈爱的说,“你叫我姨娘是对的,也就该管玉儿叫姐姐,什么小姐大姐的,多见外。以后就叫姐姐。”又对自己女儿嗔道,“我们遭此大难,多亏了仙儿和箫儿两个孩子,能顽强不屈的把咱们救出来,不然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呢……你也不说谢谢你仙儿妹妹?”
白玉看了仙儿一眼,又极快的看向别处,低低的说了句,“谢谢你这些日子照顾箫弟弟。”
林仙儿心头跳了一下,只得笑了笑。见白雀她们身体也都恢复的不错,接下来慢慢调理静养就行了,便传了白远山“晚饭后聚义”的话,心中牵着韩箫,匆忙告辞出去。
快步来到韩箫的房间,见里边静悄悄的,心想他可能又在发奋修炼,敲了敲门,却没有回应。推了一下,门是虚掩的,侧身进去,屋里光线暗淡,并没有韩箫的影子。
“箫哥哥会去哪儿呢?”林仙儿不由焦急起来,快步出来,问了几个侍卫,都说没有见到。仙儿心中突突直跳,想了想,出了镇魔院,快步向后面的山丘跑去。
斜阳夕照,草木萧然。仙儿急匆匆往山上走去,忽然从山顶飘来一线箫声。低低地,呜咽着,让人听了,心上蓦地一紧。
仙儿心上蓦地一紧,呆呆的站住,望着山顶,听着箫声低回,像受伤的孩子梦里对娘亲的呓语,令人柔肠百转。漫山的小草飘摇着,似乎是对那个孩子梦中呓语的呼应。不由地她已泪流满面。
忽然箫声一转,变的清脆尖锐,像一片长在悬崖上的翠竹被风吹弯,越绷越紧。人的心便担心着竹子,随箫声一路纠结上去。
忽然“啪”的一声,竹子不堪重负,终于折断了。人的心像在悬崖上踩空的脚步,往悬崖里跌。林仙儿颤了一下,蓦地松开双手,叫了一声“箫哥哥”,疯了一样向山上冲去。
余晖漠漠,山风瑟瑟。韩箫孑然一影,临谷而坐,一根断折的竹箫横在唇边,两行清泪,双目涣散,说不尽的萧然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