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吓人的大阵仗

文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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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修然说何主任办事一向牢靠,心内科这么多年什么大事也没出过。但我心里却在嘀咕,政府都没法给我解决的问题,何主任一句话就搞定了,但转念又一想,这年头政府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搞笑。我认为下午这场“面试”的主角是涂涂,所以我给他精心打扮了一下,“涂涂啊,一会校长要是问你什么。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文涂涂看着镜子里那个小书生样的自己,满意地直点头,“好的,妈妈,我尽量不说你什么坏话。”顿时,一群乌鸦在我头顶飞过。

    下午两点五十,我牵着涂涂顺利地站在附小的校长办公室门口,准备敲门。过去的一个小时,我们边逛边找路地把医学院逛了一下。附属小学与医学院一墙之隔,但我却神奇的觉得附属小学应该被圈在医学院里面。医学院是独立院校,并不像当年我们在A大时那样,医学院只占有两栋楼,医学院教学楼和解剖楼,这个医学院分部,每一个大专业都有自己的教学楼,并且每个学科都有很细的分支。光一个护理学就分为临床方向、教学方向,科研方向,社区方向等。走进医学院,就是一股很纯很浓烈的医学学术氛围,随处可见的法国梧桐小道上,枝桠遮挡住绝大多数的阳光,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捧着不一样但都是很厚实专业书籍。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医学先驱们的塑像、名言和伟大发现都用大理石铭刻,而在其旁,就是长发及腰的姑娘或者酒瓶底的小伙子在认真的看书学习。曾经的我不曾像这样认真地“看”我的学校,“看”我周边的人,可能因为那时我就在他们里面。而时过境迁再回首,失去了才越发觉得珍贵,怀念啊,单纯的学生时代。

    我牵着涂涂,后来他走不动了,变成我抱着涂涂,我们母子俩成功地吸引了可能前一秒还在被我夸赞认真的学生们的眼光。怎样?没见过这么靓的潮妈麽?“怎样?没见过怎么帅的小男孩麽?”怀里的小家伙不习惯地嘟囔起来,哎呦喂,神同步啊,不愧是我的儿子。潮妈忍不住,香了帅气小男孩一口。“文彤!你究竟认识不认识路啊?!”

    问了沿路的几个学生,他们都用一种我又不上小学我怎么知道的眼神回应我,兜兜转转终于在约好的时间到了目的地,不容易啊,还是文宏伟有先见之明地让我提早出门。敲门,里面说“请进”,额~~这个中老年男人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听说校长姓沈,但一时又想起不由来,但心里还是不免一喜,要是真是曾经打过交道的人,那说不定熟人好办事。但一进门,眼前景象实在不知道刚才喜从何来。

    “沈校长好。我是……”牵着涂涂,从容不迫地进屋,办公桌后面的人还没等我自我介绍完,便以一种让我难以理解兴奋语气和言辞打断了我。

    “老洛老洛,就是这个姑娘,那天我看见的!亲眼看见的!”我顺着该校长说话的朝向转头望过去,背后墙边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两个大活人。

    “洛院长?周主任?”我诧异地险些惊呼出来。虽然和洛绍谦的打卡爹妈没见过几次,也没打过交道,但两位都是名声在外,我记性再不好也还是记得他们的面孔的。咦?这个这个这个沈校长不就是前几天在洛绍谦家,那个对面突然冒出头来的老头儿嘛!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有点不妙呢。

    “妈妈~~”涂涂推了推我,大概是搞不懂现场情况。涂涂轻声的一声成功吸引了那二老的眼光。

    “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是你儿子?”周主任和洛院长同时撅起了屁股,探出了头。不同的是,洛院长是一脸的欢喜,周主任却是一脸的疑惑。

    “是啊~~”我还没开口,一旁的文涂涂急着给自己正名了。

    “涂涂,这两位是你洛叔叔的爸爸和妈妈。”为了避免他启动更高级别的自我防护,从而搞砸了求人家给个学上这件事。哎呀哎呀,别又武装起来,都是“自家人”。

    “洛叔叔的爸爸妈妈麽?”小家伙脑门像是灵光了一下,瞄了他们一眼,“我不是我妈妈亲生的,她领养的我。干爸爸喜欢我妈妈,干爸爸还趴在我妈妈身上亲他,我妈妈还骗我说没有,说大老虎会来吃我。”

    文涂涂这小子脱口而出,我连捂他嘴都没来得及。全场惊呆,臭小子,这下完啦,这下全完了。我就说张修然平常和你说这个说那个的准没好事,人家校长看你说这样的话,哪像个好好学习的学生。完了完了~~文涂涂你要把你妈气死了,这些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小朋友记性不错,观察能力怎么样呢?细节你记得伐?真亲了么?”我还沉浸在搞砸了悲痛心情,斯斯文文的沈校长居然冲着一个幼儿园刚毕业的孩子问这样的问题。这是真的校长吧?这不是骗子吧?

    “记得啊~~就是……”文涂涂这是想证明自己的观察能力还是铁了心要毁了自己顺带毁了他妈我啊。我迅速地捂住这傻小子的嘴,打死我也不让他再蹦出一个字。

    不知道该说什么,特别特别的尴尬,“沈校长,我们的来意何主任应该和你说过了,我还是想问问您,文涂涂的情况,能不能在这里上学?”文涂涂被我遮住半张脸,用充满怨念的眼神想要秒杀我。我靠,你还在这可怜,捅了天大的篓子知道不?!

    “咳咳,这件事呢老何和我说过了。怎么说呢……姑娘你还记得我不?那天小洛家晚上停电我们见过,对门。”沈校长正经了几秒钟,突然摇身一变,又成了个八卦老头子。

    “是的,沈校长,我认出您来了,希望我那天没有冒犯到您。”我更加怀疑这货真的是附小的校长们?确定他不是精神病院放出来了娱记?

    “老洛老洛,我就说嘛,我是不会认错人的嘛!来着了吧今天!”沈老头绕过我,对着那二老而空喊话,一副傲娇的表情,我的天。

    “沈校长,我……”我想说,我们能谈谈正经事麽?搞这么一出干啥。

    “文彤是吧,你的事,我和老何已经商量过了。”沈校长更加傲娇,“我们附小虽然没有户籍限制,但是接收的是必须是医学院教职工的子女。”沈老头这句话彻底给我浇了一盆冷水,好吧,这就是今天把我约来的目的,当面拒绝我?默默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不争气地打转,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麽?涂涂看了看我,牵住了我的手,也是一脸的遗憾,“但是,我们想了个办法。”尼玛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但是什么呢?还有转机是么?

    “绍谦和我说过医学院最近在推行2+1导师计划,就是两个医学院专职教师搭配一个临床专科工作人员,作为教学标配。听说你是骨科专科护士,所以绍谦可以聘任你为医学院兼职讲师,这样,涂涂就可以作为职工子女,在附小上学。”说话的身后的洛阳,曾经医学院的一把手,可是这样一听,我怎么是个十足的关系户呢。

    “您的建议很好,但我资历尚浅,可能尚不能上讲台。还能不能有别的办法?”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让我上讲台做老师?这不是赶着误人子弟麽。

    “文彤你太谦虚了,和你同一拨进来的护士,还没有第二个专科护士。你学历高,送出去学习过,能做到骨科的副护士长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况且,你才29岁。我们临床上,还没有出过29岁的护士长。”给我巨大肯定的是周主任。

    被这二老称赞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去医学院做老师实在是始料未及也从来没敢想的事情,但这也许是涂涂能入学的唯一机会,一边是我儿子,一边是我自己的前途,扛下来则担心自己做不好,不接受却又抹杀了涂涂上学的机会。

    “文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事了?”两难之中,洛绍谦不知何时进了门。“干爸爸!”文涂涂见了洛绍谦,就像耗子遇见了油,恨不得埋进去。“今天可是小涂涂的面试,咱们能不能矜持一点。”洛绍谦把他抱在怀里,宠溺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俨然是个慈父形象。可是我儿子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这个男人的爹妈还眼睁睁地看着,这场面要么是温馨,要么就是恐怖,怎么有些不寒而栗呢……

    “聘书带来了?”沈校长贼眉鼠眼地绕过办公桌来到洛绍谦身边,期间还不忘与文涂涂挤眉弄眼,涂涂也不甘示弱,一老一少就这么互相**起来,“老洛,这娃娃真可爱,你要不要来玩玩?”沈老头发出盛情的邀约,我听了额头上直冒黑线。洛绍谦放下涂涂把我拽到一边,小屁孩瞬间被三个老年人包围了起来。

    “事情是学院通过的,你别有什么负担,对涂涂也是件好事。”洛绍谦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想起了大二时他骗我去社联的场景,那个时候,杨琛是助攻,现在换成三大咖联手了麽?

    我抬起头看他,身高的差距和如此近的距离让我不得不抬起头从他的下巴往上望去。今天他一身黑色的衣服,和往常没有什么异样,这几年他一直是这样的风格,一点也找不回当年清新的感觉。如果当初称作为稚嫩,现在他就是太成熟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老成。他瘦了,远看不觉得,这样的角度看上去,比几年前要精瘦一些,棱角要更突出一点。他在我心里的形象还是他未离开我们时候的那样,以至于现在这么研究他,有一点点陌生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莫名地让我有一些喜悦,终于,我对他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当年他虚设了一个副主席给我,今天他应该没有那个本事把我搞进人民教师的行列吧?我拿过他手里应该是聘书之列的什么东西,里面还夹着两封推荐信,仔细看了下署名,竟然是洛校长和周主任?!难以置信,因为我与二老并不熟识,他们怎么会给我写推荐信呢?

    “我与欧阳是老朋友,在学院的事情上面多有往来。当年袁里之事我也听过了,欧阳和李院长没有办丧礼,随后又双双离职,所以一直没有恰当的机会向他们表达慰问。”洛校长似是知道我在疑虑什么,开口向我娓娓道来,那是一种没有姿态的长辈口吻,让我想起了一如宪法的李院长,“绍谦很久之前就和我讲过你的事情,你与欧阳离世的小儿子的事情,你与这小朋友的事情,我和你周阿姨都从绍谦那里或多或少有一些了解。顾军事件我们也都听说了,其实这对孩子的伤害很大。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也是个脆弱的孩子,绍谦和我们说过。”

    在此刻回忆起过往实在让我有点难以承受,“我……”话还未曾说出口,泪水已经滴落在地。如果一切不在重提,我可以说服自己那只是遥远的记忆,但现在,却像是3D放映一样,当初的种种又活生生地在我心里和眼前发生了一遍。袁里之殇,公道尚无,涂涂只不过要上个学而已,又经历这些恼人的风波,不知道老天爷要把多少无奈加诸于我的人生,但无论何如,我都只能默默承受。我相信很多人了解这些事,也相信更多人不了解,但不管是哪一方,我的心情,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吧。

    “妈妈,不哭不哭。”涂涂见我掉眼泪,跑过来拽着我的手直晃悠,我看着他难过哀怨的眼神,无力感又一次加重。洛绍谦把涂涂抱起来,小家伙就趴在他肩头小声地啜泣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珠:“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已经好起来了麽。”

    下午和三位大咖聊了很长时间,最终我接受了医学院给我的聘书,负责教授外科护理学中涉及骨科的部分。涂涂下周一可以到附属小学报到,一切貌似都峰回路转。走之前,周主任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洛绍谦有一本漂亮的相册,里面都是大学期间的一些照片。她很早就认得我,因为我是那本相册里面的常客。她说洛绍谦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有些时候我们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他,周主任说:“你们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该考虑的事情是时候做些决定了。我们都是医疗战线上的人,生老病死应该看得比常人更加透彻。过去不应该忘记,但不要把它变成前进的障碍了。把心打开就会看见不一样的东西。我很喜欢你。”周主任说的我羞红了脸别过头却看见洛绍谦正与涂涂玩的开心,那一幕在我看来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