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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明虽是个老吏,听见有知府家的小姐只身出来找男人也兴致盎然瞧热闹。套了人家半日的话、犹如听了一出戏,散场了便走。谭家五姑娘方才惊惧之下有些迷糊,董明走了不多时便清醒过来,不禁跌足悔恨不已。
回到家中,董明告诉媳妇道:“我意已决,跟贾维斯将军去台湾府任职。”
他媳妇略惊了一惊,半晌才说:“怎的如此突兀?妾身措手不及。”
董明叹道:“我不过一个小吏,连个品级都没有,人家喊我一声‘大人’实是恭维。台湾知府贾琏乃荣国府嫡长孙,谭大人比不得的。再有,这些日子贾将军与他们那个林军师皆十分看得起我,前程有望。”
他媳妇见丈夫心思定了,只得说:“爷们自有主意,只是婆母无人照应。”
董明道:“我自己先过去,安顿好了来接你们一道。家中银钱尚可用,我不必带什么钱在身上,台湾府那头自有安排。”
他媳妇劝道:“俗话说,穷家富路。既是初去,多带些银两、有备无患。”
“纵多带、能带多少?”董明摆了摆手,“我说不用便不用。”他媳妇素来以夫为天,遂低了头,下去收拾行李、宽慰婆母儿女。
董明则去衙门向同僚打招呼,直言自己要往台湾府去。因谭默已死,李崎之拟了折子送进京中,也不知继任者为谁,只得去向谭家大爷请辞。谭大爷欢喜道:“到了承天府,还望董大人替我们家多向贾大人美言几句。”董明拱手答应。
这一日,因眼看着要离家,董明往铺子里买了些点心预备哄哄孩子。欢欢喜喜提着点心往家走,经过一处街口,董明心下闪过一丝不详之念。才刚提了点神,不知何处撞出个人影来,不待看清楚容貌,举刀照着他便刺。董明急忙闪躲,避开了第一下没避开第二下,让人家在腹部捅了个窟窿。那人拔腿便跑,眨眼跑出街市不知去向;刀还留在董明身上。
此处离他家极近,立时有人喊他媳妇来。董明媳妇便吓懵了,如丢了魂儿似的不会动弹。他儿子今年十二岁,忙请人快马往贾维斯营中报信,并让人莫要动董明身上的刀子、等大夫过来。街坊们帮着抬了他回到家中。董明看着儿子欣然道:“懂事!”他儿子方才还撑着,闻言便拉了父亲的手滚下雨点般的泪来。
贾维斯等人本在收拾东西要拔营起寨了,闻信大惊,忙亲自引着两位军医赶往董家。董明见了他苦笑道:“愧对将军厚爱,小吏怕是走不了了。”贾维斯摆手让他莫要说话。这回带来一位西洋外科大夫,本是星舰医学院在广州聘的传教士,擅长外科手术,此处便由他做主了。
屋里大夫们忙着救人,贾维斯帮不上忙,遂出门见外头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闲人,乃问可有人知道行刺董大人的是谁。众人纷纷摇头,或是没看清楚、或是不认得。贾维斯遂抱拳烦请他们帮着传信出去:如有凶手线索,赏一百两银子。
回到屋中,董明之子向他行礼致谢,又道:“方才我听你们那护士姐姐说,待会儿家父要用的药几百两银子才能配出一点子来,足见将军对家父极大方,何以悬赏才一百两?”
贾维斯看他目光清明,是当真想知道缘故,道:“寻常百姓人家,一百两银子已经很多了。我若说悬赏一千两,有些多心的反倒会以为其中有旁的什么缘故、怕牵连上不敢来。”乃问他名字。
那孩子道:“我叫董愚。”
贾维斯便笑:“东坡曰,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名儿显见是董先生取的。”心中暗想,董明聪明一世,四十多岁还是个小吏,心下难免意难平。“你来日想做什么?”
董愚撅嘴道:“我想学家父做刑房吏,不敢告诉他。他只命我好生读书。”
贾维斯道:“读书也是要读的,学你父亲这般并不差,学好了一样可有大好前程。”
董愚瞥了他一眼:“家父这么厉害,怎么没有好前程?”
贾维斯道:“他从前运道不足罢了。”因问他,“听董大人说你们暂留在漳州、来日再接过去。依我看,不如你们也一道走好了。”
董愚眼圈子红了,微颤着低声问道:“我爹还能去得了么?”
贾维斯抚了抚他的头道:“董大人必能挺过来。有你这么好的儿子,他岂舍得丢下?”
董愚便垂下泪来。半晌,他问道:“将军看,是谁想杀我爹?”
贾维斯苦笑道:“我也没有线索。只是我方才看了看,刺客不是个练家子,不然董大人撑不到我们过来。若非刺客自己与董大人有仇,便是雇佣他的人寻不着合用的刺客。可以排除些极有权势的人。你想想,董大人有什么仇家没有?”
董愚垂头道:“多了去了,凡被他抓出来的犯人都是仇家。”
“这便不好找了。”贾维斯愁道,“他办案子最强的,偏生如今是他自己遇刺。”
董愚在旁呆了会子,忽然问:“贾将军为何要杀谭知府?”贾维斯瞥了他一眼。他闪着眼睛道,“我爹说了是你干的必是你干的!”
贾维斯敲了下他的脑门子道:“查不出来的事须得分析;分析后再求证。诈是诈不来的。”董愚嘟了嘟嘴。
那西洋大夫与助手在屋里足足忙了六个时辰,做完手术已经子时了,董明昏迷不醒。
次日,许多人上门来说有刺客线索,或是看见了人不认得、或是瞎蒙,贾维斯倒是依着这些人所言渐渐画出了刺客的样貌。乃笑道:“早年琮儿闹着我们跟西洋画师学素描,不想这会子能派上用场。”黛玉却不曾学过,暗暗想着回了岛也去学。
直至再过了一日,终有个粮商的小伙计跑来说:“董大人遇刺那会子我看见了合水桥的老乌鱼从这头急慌慌的跑,我喊了他他也不答话——分明就是他。”
贾维斯问道:“老乌鱼是谁?”
“他乃是个闲汉,并无正经事,也没多大本事,只帮人打太平拳。”那伙计道,“实在连件能见人的衣裳都没有。那日他洗干净了脸、穿得极齐整,我都险些认不出来了。”
贾维斯遂将自己画的十六幅画像让他看看可有像老乌鱼的,他只两三眼便挑出了刺客来。贾维斯立命人去合水桥寻老乌鱼,街坊却说已好几日没看见他了。乃又让街坊在十六幅画像中挑老乌鱼,也立时挑出了刺客。贾维斯遂给了那小伙计一百两银子。
他又亲去老乌鱼家查看。此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桌子上随手丢着两件衣裳一双鞋。陪着来的地保道:“老乌鱼平素只得几样衣鞋,再没有了。”贾维斯点点头,又向邻里打探此人性情、朋友、常去的地方、近日可有什么异样。好几个街坊都说他这几日委实古怪,兴得了不得,还说认得了仙女。乃大略认定这个老乌鱼便是刺客。贾维斯又多画了几张老乌鱼的画像,命人拿了去全城的裁缝铺子、成衣店查问,大多不曾见过此人。有几个掌柜认得老乌鱼,只是他不曾买过或是做过衣裳。倒是有人认出来,董明遇刺后不久,老乌鱼从城东门出去了,没见着回来。
贾维斯遂拿着查来的种种回营同林黛玉商议。黛玉思忖道:“老乌鱼穿着齐整衣裳、却找不到裁缝与店家,多半是有人替他做的。既是认得了仙女,这女子要么美貌无双,要么身份不低,两样少说合一样才称得上‘仙女’。”
贾维斯道:“或是城中有名的粉头,只是粉头会做衣裳的不多。”
黛玉道:“也保不齐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他们才刚说了会子话,外头有人来报:“董先生醒了。”他二人遂一同出帐拉马,并辔赶去董家。
董明这会子尚虚弱,军医道只能略说些话。林黛玉道:“董大人,长话短说,你可得罪过什么漂亮的女人么?”
董明想了想,断然道:“没有。”
贾维斯道:“横竖董太太不在,你可有得罪过的粉头?”
董明道:“不曾得罪,旧年查案,倒是帮过几个粉头。”
“大户人家的女眷呢?”
董明笑道:“更没有了,全然不认得。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在你们营门口的,那个谭家五姑娘,便是小吏见过的,头一个,大户人家女眷。不然,小吏何以那般好奇?”
正说着,有人进来回话:“才得了信儿,谭家又在办丧事。”
“什么?”屋里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那亲兵道:“谭家的六姑娘昨晚上便不见了,今儿一早发觉淹死在井里。”
林黛玉道:“她一个千金小姐,又不用自己打水,怎么会在去井边?”
亲兵道:“如今外头都说是谭老爷阴魂不散、惑了他女儿投井的。”
贾林二人互视一眼,林黛玉皱眉道:“本想着进漳州不曾打仗、便宜些,谁知事儿比别处更多。”
贾维斯道:“寻常女子投井各有说法,少见扯到阴魂不散上头去的。”
董明道:“谭大人有十子十三女,夭折的也有五六个,姬妾不计其数,内宅极乱。”
黛玉道:“既然死的是位小姐,我亲去谭府吊唁。我爹是太上皇在任时的尚书,依此身份当能见到许多女眷。”
董明道:“纵不依此身份,她们也必围着军师的。”乃笑道,“谭大爷竟还托过小吏,到了承天府,替他向贾大人美言几句。”
黛玉点头道:“既这么着,只说是贾维斯之军师便好。”
幸而她原本便穿着素衣,也不回营,就一身儒袍往谭府吊唁去。因身后跟了群英气逼人的亲兵,一路上不住的有人观望。
到了谭府,谭夫人亲出来相迎,林黛玉宽慰了几句,命人代祭了些纸钱,遂去后头吃茶。谭家人早偷听到她与贾维斯说话,知道她是尚书大人之女,女眷们个个想往她跟前冒头。十几个姑娘、五六个奶奶乌压压挤了一屋子。
太太奶奶们捧着黛玉说了些闲话,下头不知哪个姑娘便问起贾维斯。黛玉叹道:“贾将军原本有意同你们家联姻,谁知这会子外头出了许多奇谈怪论,他又不大敢了。”
此言一出,惊得整个厅堂默然了半日。谭夫人颤声道:“怎么前些日子我听老爷说,他去贾将军营中提亲,让他拒了?”
黛玉款款的道:“我虽女流,终究也是军师。阵前收妻,依着军法当就地斩首。”满屋子的人俱吸了口冷气。“阵前收妻则斩”本是评话戏本里头常有的戏码,女眷无人起疑。林黛玉只做无事人一般道,“贾将军有意回岛后再使人来漳州说此事的,可如今已息了念头。”她摇了摇头,“终究他们领兵之人颇看重运势,恐怕谭老爷不安息、带累了战场胜负。”
只见下头有个形容娇艳的姑娘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忽然整个人弹了起来,尖叫着扑向另一个姑娘,嘶喊道:“你杀了六妹妹!坏了我的姻缘!我打死你打死你……”屋中顿时一片大乱,外头的亲兵听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闯进来护住他们军师大人。谭夫人大呼“住手!”一群丫鬟婆子费了半日的力气才将那两个姑娘分开。打人的那个面色狰狞,早已瞧不出方才之娇艳;被打的两边脸颊已肿得高高的。
林黛玉立在数名亲兵当中如出了鞘利剑一般,淡然问谭夫人道:“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谭夫人无语,乃问下头那打人的姑娘:“五丫头,你说是七丫头杀了六丫头,可有证据?”
那五姑娘指着七姑娘咬牙道:“这几日听见外头说,哥哥们因看李先生是个人才,要在咱们几个当中择一个许给他。她与六丫头一道悄悄偷窥李先生,都爱上了!前日听说李先生已答应了婚事,只是哥哥们尚未定下选谁嫁过去。六妹妹死了,可不就是她正好嫁给李先生的?”
七姑娘喊:“与我何干!太太,冤枉、冤枉!她含血喷人!”
林黛玉眉头动了动:李崎之竟肯答应娶谭家的女孩儿?莫非他来漳州并非为了火器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