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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每一任一品妃中都有一位凉州州牧族女和宁州州牧族女。
不同于凉州战事纷扰鲜有当地显贵,州牧大多都是亲皇党,也更被皇帝看重——单看皇帝许了凉州州牧之女黄氏贵妃之位,而宁州阮氏之女屈居淑妃之位便见分晓。
宁州偏安一隅,本土乡绅不知凡几,其中以阮家为最。
宁州州牧自开国后便有数任是阮氏出身,当知宁州州牧是被本土乡绅一举推选出来再由皇帝定夺可见阮家在宁州府的地位和底蕴。
可现在,大水冲了龙王庙,竟然在宁州本地让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蛮族盗匪攻破了阮家主屋,又杀又抢还烧了祠堂。
这是意外吗?
如果能出这样的意外,那阮奇峰这个州牧也白当这么些年了!
朱定北毫不怀疑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阮家主屋那是什么地方?就如同广州宁府对整个宁家的意义一样,那是宁家的根基所在,没有重兵把守也是郡守看护的重中之重,盗匪洗劫谁家也不可能上阮家打秋风。
但这件事情实实在在发生了,没有幕后黑手谁相信?
况且他们动手时又是什么时机?
宁州驻军正和盘越、掸国打得如火如荼,蛮族本也只是他们两方请来的援军,不是火力集中点。可现在蛮族犯下如此大不违的恶行,反而激起宁州与蛮族的怨恨,让宁州人全力剿灭蛮族。蛮族人又不是傻子,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诱致,他们怎会与宁州军正面对抗。
但是,到底是谁把用了蛮族盗匪这把刀?他们的目的有是什么?
与阮家有私仇要报复,还是想让宁州战事推向某个极端以图谋取什么?
太多的疑问在朱定北脑中闪现,他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如玉的面容一派深沉。
宁衡道:“陛下也在查证,眼下还未有确定的消息。”
他这句话告诉朱定北两个信息,一是皇帝对此不会罢休,二是这些人行踪莫测就连宁家也么抓到他们的尾巴。
朱定北想到皇帝老儿满脸阴沉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由乐了声:“陛下这两年肯定高香没烧够,这一个两个的都和钻地的老鼠一样,时不时冒头来咬他一口,偏偏他连老鼠是谁在哪儿都不知道——”
朱定北的话音蓦地一顿。
他突然拧起眉头道:“这群老鼠,不会听命于一只鼠王吧。”
这几年不确定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
头一件就是盗取国库存银堂而皇之换成了劣银的人。此后接二连三也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奇事发生,现在又有蛮族被人指使烧毁阮家主屋一事,虽然这些事情之间彼此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么多偶然反而让人生疑。
作祟的,也许从来都只有那么一方人。
宁衡:“或有可能。”
他没有把话说死,虽然朱定北的猜测几乎没有可能性发生,但也并非绝无可能。
“宁州那边现在乱得很,阮奇峰带病理政,驻军死守边防,但还是不断有麻烦事发生。单只这两个月,宁州府内便有多起民愤暴动发生,官府安抚无能,反而有二三个府衙都被暴民攻破,占为己有。”
听到宁衡这么说,朱定北不由睁大了眼睛。
当初就算鲜卑府搞出那么多民不聊生的事情,身有血性的鲜卑民众也未做出击打官府鸠占鹊巢的事情。
因为这是不可挽回的过失,就算官府有错,镇压之人就算会还百姓一个公道,这些起头之人也必死无疑。否则,任何人有不满就敢杀进府衙,这是对皇室统治的挑衅,拧成一股歪风的话,朝廷还拿什么管理民众?
往深处想,这种行为无异于谋反。
朱定北忙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宁州出现如此暴动。
宁衡的答复却让他意外而毫不惊讶。
“贪贿,占地,侵财。”
这三项,是贪官污吏惯犯的几个罪行。想当初鲜卑府甚至有屠杀民众的行为发生,但也没有乱到这个地步。想必正如朱定北之前所考虑的那样,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借蛮族的屠刀搅弄风云不说,还煽动民众,反了府衙。
朱定北凝眸沉思,半晌才搓了搓拇指指骨问道:“匈奴与羌族的战事可有变故发生?”
不错,羌族目前没有趁着宁州府乱成一片时浑水摸鱼,就是因为在西北之地与匈奴发生冲突引发战事。有匈奴一战,又有凉州军虎视眈眈,匈奴才会等着宁州这块肥肉被炖熟了在寻机抢夺。
而羌族和匈奴之所以起战,是因为匈奴王亲政之后的一个决定。
——攻占乌孙国,吞并车师部落。
车师部落地理位置特殊,南边是大靖凉州,东面是匈奴,以西是羌族。
正是因为三方军力相当,谁也不肯让对方占据车师部落,才让车师部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除了与北面的乌孙国屡有摩擦之外,一向相安无事。
但谁也没料到,在四个月前,匈奴毫无预兆出兵攻打乌孙,在乌孙国毫无准备之下,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便覆灭乌孙,占为己有。
乌孙国只是一个弹丸小国,国土面积还比不过大靖最小的兖州。
但再小也是块肥肉,羌族和车师部落都已垂涎已久,可没想到一个没留神就被匈奴人吃进嘴里里!
更令人发指的是,匈奴攻占乌孙国之后还不满足,还挥军南下直指车师部落。
要不是乌孙国的沦陷给了车师部落警示,恐怕车师部落未必能在匈奴手中撑到羌族发兵。
要论乌孙国被占,最恼火的当属羌族。乌孙国虽然没什么分量,但和车师部落同样在三方势力的夹缝中求生,还屡屡遭受车师部落的骚扰。但抵不过乌孙国盛产金矿与铁矿。
怀璧其罪,这也正是乌孙国被多方觊觎的原因,好在乌孙国皇室也不蠢,没有将金矿和铁矿藏着掖着,反而大肆宣扬,引来了大靖、羌族和匈奴这些势不两立的势力关注,在他们争锋之中存活下来。依靠每年这三方势力进贡铁矿金矿,艰难地维持住了一方水土的安宁。
现在乌孙被匈奴收入囊中,连个招呼都没打,其他两方人能容忍吗?
不能。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打!
乌孙国皇室发过来的求救信不正是最好的出师理由么?
到最后乌孙国鹿死谁手就各凭本事了,至于不知道躲在哪个阴沟里逃命的乌孙皇族他们谁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到时候谁胜了乌孙国的金矿铁矿便算谁的,至于谁给他们看管这些宝贝——唔,贪生怕死的乌孙皇族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由此,西北一代的战事便打响了。
羌族凶残,匈奴蛮横,大靖自诩是斯文人,除了在这场战事中出手把乌孙皇亲贵族都接入凉州“保护”之外,并没有大军干涉战事,隔岸观火。
天下局势如此,着眼在宁州府的动乱之上,便让人不能不多想一层了。
若是羌族和匈奴在战局中能保持不相上下的平衡最好,若是哪一方处于弱势,反而对宁州府的局势不妙。
若是匈奴不低,以羌族人大包大揽的生性,一定会派兵压境宁州。若是羌族败了,他们更可能直接转了风头打向宁州,以此让大靖出兵帮他在乌孙一战上夺得胜利,并瓜分得更多的乌孙金铁。
宁衡想了想:“并无变故,倒是车师部落也向凉州求救,请咱们接纳战争流民。”
朱定北弹了弹手指,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而后敛眸道:“这件事我会请五叔看着,宁州府的事情却是刻不容缓。”
原先宁州和西南两国开战时朱定北并未放在心上,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宁州府的边境便少有安宁的时候,否则宁州的战略地位也不会仅次于凉州。只是他没想到,会出现民众暴动的事情。这是前世从未听说的,所以朱定北才有猜测,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与盗换存银的人是同一批人。
因为,这些在前世未发生过的,让皇家和他同样头疼的事情在李家覆灭之后争相冒出头来,让朱定北无法相信这仅仅只是巧合,而不是某些人刻意安排的局。
宁府在宁州的产业多少也受到牵连损失惨重,所以宁衡对此十分关注,此时见他若有所思,便低声道:“陛下已经派出钦差,带着军印可随时调动益州军支援宁州。战事平复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民间暴动……但愿钦差能够安抚住事态吧。”
“皇帝派了谁去?”
宁衡说了两个人名:“右相甄飞河,军机处叶慎仁。”
朱定北听得是这两个人便稍稍安了心。甄右相的能力毋庸置疑,叶慎仁亦是军机处一品大臣,未回京荣养之前也是一方大将,也得住局面。
他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他一心扑在太.祖帝后留下的宝藏上,对其他事情多有疏忽,往后却不能再如此了。
这世间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也许哪一天他的疏忽便会让朱家军陷入无法预料的危局之中,耳听八方眼观四路,这八个字他须得谨记于心。
关注宁州和乌孙战事的朱定北在广州宁府中,静待董明和和钱悔的到来。
没想到,在他们顺利抵达广州换防之前,宁家又发生了一件祸事——
南海郡青苍城□□降天火,烧光了一街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