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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父替你拦下了青盲山的人,至于他们之间做了什么约定,我就不知道了|”
“你师父把你引到昆仑并不是一个圈套,我听他说过,只有昆仑才能保住你一条命。”
“他如果真的背叛你,肯定会把你藏好的字帖找出来毁了,可是他没有。”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抛下你一个人。”
沈苍生的话,一句一句像生锈的铁锥,刺进柳生的心脏。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不,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他师父那么高的修为,柳生就是再修习百年也拍马难及,可为什么那天他竟然能杀得了他?师父身上那么多伤又是从哪儿来的?
如果他当时能静下心来听师父说话,如果能稍稍压制住心里的愤怒和戾气,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昆仑后山那么冷,一想到他从今以后就要被一个人关在那里,永没有离开的时候,柳生就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住。
他愤怒地质问着,甚至挥剑相向,却不知道什么开始,对面只剩下了刺骨的风雪,再也没有了师父的身影。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经年累积的寒意从各个角落里涌出来,针扎似地刺进他的四肢百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开始僵硬,眼睛开始刺痛,他好像只是站了一会儿,又好像已经过了百年。
只有从脖子里流出来的血是温热的,一点点渗进雪地里,温暖得好像还在终南山上时一样。
死亡,何曾不是一种逃避。死了,却仍然不甘心,像一只孤魂野鬼一样留在这个世界上。他真的做错了吗?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不是那些人欺压到他头上,他又怎么会去反抗?
他为什么不能反抗?!
柳生和沈苍生的再会以平淡开场,以冷硬结束。沈苍生说出的关于采薇的事情,好像没有对柳生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忙着渡魂,似乎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关于这一切,商四当然都知道,影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柳生的近况告诉他。
事实上关于柳生、沈苍生和采薇最后的故事,商四也不知道,现在看起来,倒还挺曲折的。不过商四又不是知心好哥哥,柳生自己想不通就慢慢想,不急。
倒是小乔,商四看着小乔翻着户口登记簿的模样,若有所思。当年瞿清衡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学生,无奈他一介半妖,自身都难保,为了不给小乔添麻烦,只好远走北平。
商四没能帮上瞿清衡,就意外地陷入了沉睡。醒来的时候他一方面感怀故人的离世,另一方面也有一丝庆幸。幸亏现在天下太平,清衡希望看到的一切都实现了,小乔也还阴错阳差地活着,他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商四以为这很容易,因为他经历过太多的时代更迭、沧桑巨变,只要这片土地上的人都能好好地活着,过去的就都能过去。
然而小乔不一样。
商四再度看了他一眼,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查户口的事明天再继续,知非该在家里等久了。”
小乔知道商四跟陆知非感情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哦”了一声就往回走。
商四摸摸花木贴的头让她跟上,随即转头跟柳生说道:“七月半那天到书斋来找我。”
把花木贴送到便利店,两人再回到书斋时,陆知非果然就等在客厅的游廊上,面对着庭院盘腿坐着,穿着干净的白色中衣和老干部款棉麻中裤,身旁放着商四的老式收音机,一边听着商四爱听的曲儿,一边画设计稿。
小乔不想再承受什么辣眼之痛,很识相地回了自己房间。商四就轻手轻脚地从背后摸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陆知非,扑得他不由歪倒在地上。
陆知非也不挣扎,躺在地上神色自若地看着扑到他身上来的商四,问:“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商四在他身边侧躺,支着脑袋伸手看着他,说:“因为想你了,所以早回来。”
“别贫嘴。”陆知非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商四怀里靠着。虽然他不是喜欢黏糊的人,但这些天商四每天晚上都跟小乔在外面,陆知非一个人跟太白太黑守着书斋,听两个小胖子每隔十分钟就念叨一次“主人怎么还不回来”,听得多了,也怪想他的。
很奇怪,明明商四每天只是回来得晚而已,他却还是会生出“想念”这种情绪。
“崇明回来了吗?”商四问。
“还没,晚饭前打电话回来,说今晚有应酬,会晚一点再回来。”
商四挑眉,“他打给你?”
“是啊,估计是因为小乔不接他电话。”陆知非刚开始也觉得惊讶来着,毕竟小乔跟崇明之前多形影不离的一对,又有契约在身,心意相通,闹别扭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商四说:“他这哪是跟崇明闹别扭,是在跟自己闹别扭呢。”
“怎么说?”陆知非抓住商四拨弄自己头发的手,神色认真。
“清衡把他托付给我,当然是希望他能开心。我也希望他能放下过去,跟其他的少年人一样无忧无虑地过普通的生活,去学校也好,出去玩也好,不用再去考虑那些超乎他年龄的事情。但恰恰因为他的年龄,让他更难摆脱过去生活的影子。”
商四让陆知非枕在他胳膊上,抱着他就着月色和小曲儿,慢悠悠说着,“他做的事情,不像上前线的人那样,凭着一腔热血,心里坚决又敞亮。对于他那个年纪来说,太过勉强了。”
陆知非静静听着,脑海中浮现电视上经常出现的谍战片。现实往往比电视残酷得多,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使命、如履薄冰的境地,成年人尚且为此提心吊胆,更何况是被推着走到那个位置的小乔。
“他现在看着好像已经融入了现代的生活,可实际上这不过是他出色伪装能力的一种表现。我们心高气傲的小少爷,从前可都是他来保护别人的,怎么能容忍现在这种寄人篱下、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需要崇明在外奔波养家的生活?”
陆知非微怔,“所以他想从这种状态里解脱出来,再重新把那些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差不离吧。”商四问着陆知非身上清爽的沐浴露的香味,耳朵动了动,“崇明回来了。”
闻言,陆知非赶紧推了推他,免得崇明进来了看到他们两个抱着躺在走廊上,不雅观。然而商四却按住他,“嘘,不要动,看我的。”
说着,商四关掉收音机打了个响指,一道无形的结界便从两人身侧升起,将他们罩在了里面。而进了屋的崇明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陆知非不敢发出声音,如果这个时候再被发现,那就不止是不雅观的问题了。换作是他,他也会想结界里的两个人躺在地上是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且,上一次商四唤出结界的时候,也确实是为了干坏事,还是陆知非自己要求的。
商四揶揄地看着陆知非微红的耳朵,低头将亲未亲地凑在他耳边,往他脸上呼热气,“今天外面好像不怎么冷。”
“你休想。”陆知非冷硬地拒绝,他绝对不要再跟商四在外面胡来了。在山上没人看见也就算了,这可是在书斋里!
商四却惊讶地揽住他的腰,单手撑在地上一脸求解地看着他,“我想什么了?”
“你……”这分明是耍无赖。
“啧啧。”商四低头抵住他的额头,眉眼含笑地揶揄道:“我们一本正经的圆圆原来也会想些下流又色气的东西啊。”
陆知非的耳朵不可抑制地发红,可脸上却冷得面无表情,“那纯洁的四爷爷现在是在干什么?”
最近陆知非总爱把“四爷爷”这个称呼挂在嘴边,让商四又爱又恨。
陆知非又问:“到底谁下流?谁色气?”
商四唯恐他下一秒又蹦出一句“老人家该清心寡欲”这样的话来,立马认怂,“我下流,我色气,我错了宝贝儿。”
陆知非推开他坐起来,“都已经快九点了,老人家该早睡早起。”
完了完了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商四贴上去,死皮赖脸地抱着他不放,“好知非,好圆圆,我领着小少爷出去干活都好多天了,你难道不该给我点奖励?”
陆知非微微挑眉,“你还想要奖励?”
商四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陆知非耳朵上的红瞬间蔓延到了脸上。他别过脸想把商四踹开,可商四是什么人?单手抓住那光滑白皙的脚踝,整个人借势压上来,略感粗糙的手掌顺着小腿慢慢地上移,满是色气。
商四就差把“求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陆知非的腿开始发软,想抽抽不出来,皮肤在商四的触碰下兴奋地颤栗着。然而就在他闭上眼准备接受商四的亲吻时,一道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那是小乔的声音,陆知非刹那间清醒了。
商四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蹬开,委屈地窝在地上不肯起来,可等了半天没等到陆知非来安慰他。转头一看,陆知非略显严肃地望着楼上,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商四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没人搭理,他只好默默地盘腿坐起来,说:“不是不吵,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问候你姥。”
陆知非终于转过头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商四支起下巴,说:“骂人呗,吵架呗,分手呗。”
“说人话。”
“我又不是人。”
陆知非无奈,“待会儿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商四的坚持在很多时候都可以直接拿去喂狗。得到了待会儿可以这样那样的保证后,商四总算说起了正事,“小乔说到底不是会直接跟人沟通的类型,有什么心里话也从不对外说。说得酷一点,就是理解我的不需要我多说,不理解我的老子也没兴趣陪你玩。所以吵一吵也好,至少有了改变的契机。”
虽然商四这么说,陆知非却还是放不下心。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他早把小乔当成了自己的弟弟。算不上弟控,可弟弟的身心健康在他心里也是头等大事。
陆知非凝神去听,楼上的争吵声好像又停了。其实那也不算是争吵,崇明把小乔放在心尖上,不可能跟他吵起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二楼的房间里,小乔看着一言不发地站在他面前,任凭他怎么发脾气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句的崇明,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可他其实不想对崇明发火的,他只是等得有点烦躁,于是当闻到崇明身上的酒味时,忍不住蹙着眉让他出去把酒气散了再进来。可是话一说出口,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味了。而看着崇明带着歉意和疲惫的眉眼,小乔的心里就愈发地烦躁。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知道都是自己的问题,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他发了脾气,说了气话,他能看到崇明在那一刻黯淡下去的眼神。他们之间还有契约的存在,他甚至能感受到崇明此刻的心情,什么都有,可唯独没有生气和抱怨。
“少爷,不要生崇明的气,好不好?”听,就连唯一说出口的一句话,都是这样的让人想骂骂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少爷心里苦,小少爷要抱抱,可惜崇明是个大木头</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