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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苏妫看着对面的苏婉笑的不怀好意,她以为只是老五心情不好,故意来撒气。想通这层,苏妫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很忙,要出门了。”
说完这话,苏妫便带了六幺准备去找老三,谁知脚刚踏上门槛,就听到身后苏婉冷冷的声音:“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么?”
“这件事,原不怪你和赵姨娘。”苏妫冷漠而高傲的扭头看苏婉,就算自己做错了事情,她的姿态也永远摆的很高。“你的眼睛,过后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何夫人死前,我不小心看到了一件事。”
苏妫听见这话中有话,她转身走到苏婉跟前,皱眉道:“你看到了什么。”
苏婉笑的得意洋洋,她轻轻地用一根手指勾起缕垂在胸前的头发,好几日没有好好梳洗过了,好多都打结了。老七,现在的你比以前更阴毒,我根本不可能信你。既然你已经让我这一生都失去幸福,那就别怪我。
“爹爹一生拥有过无数女人,你见过他将哪个侍妾抬举成夫人了?”
苏妫冷笑:“所以呢?”
苏婉歪着头,眨着右眼打量对面的女孩:“爹爹以前养了只猴子,真是又精灵又可爱,仿佛懂人言似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啊,”苏婉笑的很温柔,她慢悠悠道:“爹让人喂那只猴子吃好吃的,还有补药。可后来有一天,爹让人把猴子杀了,因为他要吃猴脑补身。”
听到这儿,苏妫的心仿佛掉到了冰窟窿,她当初感觉家里发生的所有事不太寻常,而苏照晟所作所为更不寻常,但她始终不愿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姑娘。”六幺忙上前扶住苏妫,她轻轻地抚着女孩的背,心疼到:“头又晕了?”
苏妫撑着六幺的手强站直,尽管眼前一直在发黑,可是一定要坚强地挺住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而平稳:“你的意思是老爷害了我娘?”
“真聪明!”苏婉向苏妫投去个‘赞赏’的眼神,可在对面的主仆看来,这个眼神包含更多的是嘲讽与得意。“那天我经过花房,不巧听到爹爹给张大夫说‘这是醉生莲,药效很快,这事今日必须要结束。’”
“醉生莲,醉生莲。”
苏妫喃喃地念叨着醉生莲,好熟悉的字眼。忽然,女孩摇头凄惨一笑,泪顺着侧脸不住地滑下。当初还在药王谷之时,曾听刘神医说过他要配制一种叫醉生莲的剧毒,这种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
爹,原来你早都开始算计了,好狠的心。
“张大夫出门送爹爹走后,我进去拿起那个小瓶子闻了闻,真香,散发着一股甜到骨子里的香气。”看到苏妫低着头颓丧之样,苏婉笑的更得意了,她舔了下干起皮的唇,兴奋地睁大了右眼:“你再猜猜,我那天为什么去看你娘?”
“你是去看我娘吃了醉生莲后,究竟会怎么样吧。”
“哈哈。”
苏婉掩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不错,她就是想告诉苏妫,你娘就是老爷养的一只猴子,开心的时候逗逗玩,不开心就宰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正当苏婉准备开口再讥讽时,忽然瞧见对面垂垂欲倒的女孩正直勾勾地瞧着自己。本以为她会哭,会崩溃,可是为什么现在她浑身散发着过于镇静的寒意,一双杏眼布满血丝,像来自地狱的恶魔。
“别那么看我,又不是我害死你娘的。”
她终于开口了,只不过声音颤抖而冰冷:“可是你明明有机会阻止下毒甚至将毒换掉,苏婉,你恨我,可和我娘没关系,她对你不好吗?”
苏婉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哼,谁让你讨厌呢?我就是想看你难过,这样我才开心。”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苏婉不屑地瞟了眼苏妫,她从袖中将纱巾掏出,重新罩在脸上,在出门前,她扭头对女孩道:“随便你,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
鼻子酸胀的厉害,泪水凉凉地成河。
苏妫瘫软地坐在地上,这就是对贪婪的人的报应吗?她贪苏妫的脸,眼睛都不眨地杀了对方取而代之,结果就是无穷无尽的噩梦。她贪何夫人身上母亲的味道,可是老天爷却告诉她,你根本不配拥有。
不,不该这样,原本就不是这样。真正的原因,就是你太弱小,没有力量去保护你爱的。罪魁祸首是权利,诱人而邪恶的权利。
所以事实并不像苏婉说的那样,老爷这么做,有他的原因,最起码苏家现在没有像李氏王朝那样一败涂地,不是么?有时候牺牲了一些东西,就会得到一些,虽然很公平,但也很残忍。不过这条路还很长,见多了,学多了,李月华还能站起来。
六幺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她终于忍不住哽咽道:“姑娘,别信她的话,她是知道王宾明儿要抬了你去,所以才过来故意怄你的。”
苏妫将脸上的冰凉拂去,淡淡一笑:“我信她,为什么不信。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走吧,我们到大爷那儿坐坐去。”
长安的日头太毒,地砖都龟裂出一道道细缝,蚂蚁慌慌乱乱地成群奔走,蝉竭尽全力在嘶吼,一切的一切仿佛在酝酿着场狂风暴雨。
老大还在歇中觉,本来没人敢去吵醒他,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七姑娘登门了,就算被阎王爷暴打一顿,不也还得硬着头皮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后堂想起,是老大来了,他身后紧跟着伺候的丫头小厮们,捧长衣的,端茶的,提鸟笼的,应有尽有,真像个贵的不得了的爷们了。
也是,现如今苏府全权由着老大做主,他的吃穿用度自然要上一等。不光这些,老大连做事风度仿佛在一夜间也有了气派,他慢悠悠地举起小指,嘴撮了个响哨,边逗鸟边拿着架子道:“小妹来了呀。听你嫂子说,你身子不舒服,想要过一年再进王家门。”
苏妫四下打量了番这屋子,墙上悬着把焦尾琴,立地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插着拂尘和卷好的宣纸,是按照老爷的喜好布置的,老大还算有心。
“小妹有几句要紧话想和哥哥商量。”
老大看见苏妫勾着唇若有所思地笑,他立马会意,狐狸眼微微眯住,懒洋洋地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小妹要跟哥哥说什么,这下没人了,你可劲儿说吧。”
苏妫微微一笑,她端起小几上放的茶杯看,杯底刻着‘沈大晁制’四字。
“哥哥这茶具是出自本朝制瓷名家沈先生之手,想来价值不菲。”
“那是。”老大得意洋洋一笑,不禁眉飞色舞道:“不光这茶具,你放眼我这屋子瞧瞧,哪一样俗了。”
苏妫抿着嘴羡慕地点点头,双眼带着些许崇敬之色:“小妹知道大哥是个有胸怀大志的人物,而这长安满是达官贵人,哥哥要结交他们,肯定要大出手笔,免得被他们笑话不是。”
这话正好说在老大的心坎上,他一拍大腿,谁知竟把自个儿的手给拍疼了。老大搓着手,不住地点头,对苏妫笑道:“爹以前老骂我不学无术,胡乱挥霍,他哪里知道若要结交上长安城里有本事的大人物,不给人家掏点干货,谁搭理你呀。还是小妹聪明,怪不得爹说你是苏家最后一个明白人儿了。”
苏妫低头淡淡一笑,但她忽然叹了口气,满眼尽是可惜无奈之神色:“这若是放在以前,咱们家是千金万金的有钱,不过花点散碎银子请人吃顿好的,倒也罢了。只是现在爹已将全部家私都交了朝廷,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了。”
苏妫这话,又像一根闷棍打在老大的心头,他不禁脱口而出:“就是,爹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竟将自己的家业孝敬了别人,依我看他是老糊涂了。老六走了不算,家里还有三位妹妹尚未出阁,更要命的是婵姐儿是要嫁给三王爷的,现如今咱家这么穷,我如何能掏得起嫁妆。”
老大喋喋不休地诉苦,无外乎就是怨恨老爷这老糊涂的做法,以后生计如何艰难。
“大哥,我问你个事。”苏妫忽然微笑着打断老大的话,她稍微往前凑了下,神秘道:“表哥现如今有权有势,是长安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大哥若是想要得个肥差,是不是得求他?”
老大叹了口气,他狐狸眼觑着苏妫,尖刻道:“快别提他,我是真的怕他。问他要肥差去赚雪花银,无疑拿鸡蛋碰石头,我才不敢招惹他。”
苏妫暗暗冷笑,可是她面上却眨着眼,天真地对老大笑道:“可是表哥喜欢我宠我,那我日后就能求他给大哥谋个好差,不就好了?”
老大狐狸眼睁得几乎裂开,他激动地颤声道:当真,你不怨我以前欺负过你娘和你哥?”
“过去的事,已经不重要了。”苏妫坐直了身子,眼睛看向门外,缓缓道:“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苏妫扭头,她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是泪吧,可是眼神这么狠的人,怎么会有泪这种东西。
“给我逼死赵姨娘。”
“你说什么?”
苏妫一个字一个字道:“我让你,逼死赵姨娘。”
“为什么?你们又没什么仇,况且,这会遭天谴的。”
“我们有仇没仇,和你没关系。我告诉你,成大事的人,谁还少干过遭天谴的事了。”苏妫冷笑,她已经没了初进门时的那种和气,整张脸残忍而冷漠:“当年老爷从长安被贬去益州,你一路上可没少‘照顾’我娘啊。”
老大青白的面皮竟有些泛红,他怯懦道:“你不是说不计较了,怎么说话不算数呀。”
“我是说不计较了,可是有条件啊。”苏妫前一刻还淡淡地说话,可后一刻,她忽然抓起那只名贵茶具,猛地惯到地上,女孩冷酷道:“我还有本事,让表哥在今后的十年里变着花样刁难你,恐怕哥哥做不到意国公,就像这昂贵的茶杯,被摔碎了呢。”
“非逼死她不可?”
“对。”
看着老大还在犹豫,苏妫昂着下巴笑道:“你可想好了,日后是挥金如土,做一呼百应的人上人,还是做唯唯诺诺的,”
“娘希匹,穷死胆小的,老子就敢做了。”老大毫不犹豫地接口道:“只是,我不知道用什么法子。”
苏妫听这话,起身低头冷冷地看着老大:“法子你自己想,我要的是结果。若你在我上轿前还未将此事办妥,那就别怪小妹不讲兄妹情分喽。”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善良的前朝公主李月华曾经怜悯飞进灯里的蛾子,如今,恶毒的苏家庶女苏妫要将自己的心百炼成钢。
既然此生已经不能回头重新来过,那我就绝不与人为善。
才刚出门,就看见六幺慌忙地迎了上来:“姑娘,咱们快回去,有要紧事。”
苏妫知道老大这边人多嘴杂,她气定神闲地携了六幺往出走,走到甬道,来回看了下并没有其他人,她红了眼圈对六幺道:“幺儿,我做了很坏很坏的事。如果你嫌弃我,你以后就留在苏府,不要再跟着我了。”
六幺伸出手点了下自家姑娘的头,嗤笑道:“傻姑娘,我一生就跟着你享福了,快回去准备准备吧,咱们今晚就要走了。”
“什么?”
六幺凑到一脸地欢喜之色,她对姑娘笑道:“才刚三姑娘跟前的蕊儿给我送来个纸条,说是三姑娘给咱们的,让我赶紧着手去办。我打开纸条,你猜上面写了什么?”
苏妫挽着六幺的臂弯,边往回走边笑道:“我不猜,你总会说的。”
“三姑娘得了信儿,说是韩公子今夜回来。天无绝人之路,这下你可不用嫁给王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