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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红蓠一路陪在裴羽身侧,一面闲话家常,一面去往正宫。
吉祥最先听到了两个人的语声,颠儿颠儿地跑着迎出来。
“站住!”红蓠担心它往裴羽身上扑,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警告它。
吉祥闻言,并没停下来,只是放缓了脚步,很郁闷地哼哼着。
裴羽失笑,“吉祥可有段日子不去找如意玩儿了。”
红蓠笑着解释道:“以前侯爷住在什刹海的时候,它恨不得夏日住在萧府——那边不是水多么?眼下不同了,它又怕热,便整日在房里纳凉。”
说话间,吉祥跑到裴羽跟前,蓬松的大尾巴欢实的摇着,仰着头,喜滋滋地瞧着她,还往后面张望了两次。
“别看了,如意在家睡觉呢,懒得理你了。”红蓠笑着走到它近前,手指点了点它的鼻子。
吉祥又哼哼几声,很不满的样子,转头到了她身前,一只前爪抬起来,用力推了她一下。
红蓠大乐,“嗳你这个小混账。”
裴羽亦是忍俊不禁。
红蓠道:“自从皇后娘娘有喜之后,我总管着它,它看我一直不顺眼。”又纳罕地看着吉祥,“好几岁了,应该更加乖顺才是,它倒好,更不省心了。”
吉祥不理她的话,又抬爪子推了她两下。
红蓠与裴羽又笑了一番,随即与它一同进到正宫。
皇后从寝殿走出来,挂着愉悦的笑容,“到书房说说话。”
裴羽行礼之后才恭声称是,随着皇后转到书房。一面走,一面打量着皇后。大抵都是骨架小的人的缘故,皇后与她一样,到如今除了腹部明显隆起,身形并没显得丰腴多少。
吉祥跟在皇后身侧,明显的没了小脾气,待得皇后落座之后,便坐在她近前。
有宫女给二人奉上两杯白开水和时鲜的瓜果。
皇后遣了宫女,只留了红蓠在室内,笑问道:“张家二公子的亲事定下来了?”
裴羽点头,“是。张府世子今年成婚,二公子的婚期定在来年。”
“我听说张府二小姐、阮家大小姐都与你交情不错。”皇后和声道,“阮大小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那么张府二小姐呢?”
“张二小姐的亲事应该还没有眉目。”裴羽如实道,“一直都没听张夫人或张二小姐说过。”
皇后直言道:“这件事,你能否问问张夫人?最好是也能委婉地问问张二小姐有无意中人。若是没有,那最好——我弟弟与张国公算得忘年交,得空就会去张府,以前与张二小姐很熟稔。五月里那次宫宴之后,他跟我说,看中了张二小姐,问我怎样行事才算稳妥,生怕一个不留神把那女孩子惹得不高兴。”
裴羽讶然,继而便绽放出了喜悦的笑容。随后又忍不住回想:当日国舅江予莫在场么?应该是那天的风波之故,她一直没留心这些。
皇后喝了一口水,放下白瓷杯子之后,抚了抚腹部,“我大抵下个月生子,随后要将养一个月。这种事,我不好出面询问张府,找个中间人最好,便想要你帮这个忙。”继而失笑,“以前是我魔怔了一般,总盼着弟媳快些进门,近来则是他魔怔了一般,得空就跑到宫里来问我行不行。我哪里知道行不行,人家要是早就有了意中人,还能纵着他横刀夺爱不成?而既然已经知情,我从本心也不想拖延着,有时候事情晚了几日,便会让两个人错过一辈子,何苦来的?——万一张夫人就在这几日给女儿张罗好亲事呢?”
她也是没法子,总担心张夫人重蹈覆辙——她为这件事亲自出面的话,万一又让张夫人得意忘形了怎么办?最重要的是,皇室再有恩宠,对张府来说便是烈火烹油。
所以思来想去,她只能让裴羽帮这个忙。
“臣妾明白了。”裴羽笑着起身,行礼道,“这件事会抓紧办。若是可能,过几日看侯爷能否请国舅爷去府里一趟。”
江予莫去萧府一两次,她与张夫人说起的时候,要么扯个善意的谎言,要么就含糊其辞,起码要让人觉得是江予莫与萧府提过这件事。
不论怎么想,江予莫都不会推辞,萧错只要一下帖子,他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类事,皇后与弟弟总不会各忙各的。
皇后满意地笑了,“等会儿我就命人传话给予莫,让他递帖子到萧府。他现在浑似百爪挠心,早就跟我提过这一节,可我真是不想你为这种事劳心劳力。你只管问出个准话,我让红蓠得空就去看看你,不要为这件事往宫里跑,要是有可能成,我再让阮夫人和晋王妃做这个媒人——你正有喜,孩子出生之后又要休养多日,跑来跑去地事儿就让别人办吧。”
裴羽欣然称是。能促成一段良缘,再好不过。但是,她手里揽着张旭鹏与魏燕怡的亲事,再为张旭颜说项的话,没坏处,但也没什么好处。皇后这也是为张家、萧家着想,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回府的路上,裴羽与长平郡主乘坐的马车在一条街上迎头而遇,再擦肩而过。
陪坐在马车内的甘蓝道:“不管怎么看,长平郡主都让人觉得她似是嫁对了人,在方家的日子如鱼得水。这一段日子,不是在家中迎来送往,便是四处走动,已和一些贵妇有了交情。”
裴羽只是笑了笑。
是啊,现在回想起来,长平郡主当初闹那么一出,不过是用江夏王府做幌子,她要嫁的人是方浩,也如愿嫁了。
唯一没算到的是皇帝的不留情面和萧错、崔振绝佳的箭法。是因此,才有了双手被废一事。
长平郡主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是在江夏王默许之下,还是自己一意孤行,如今倒是看不分明。不过,就算是江夏王授意,也没什么用,存的心思若是严重到了影响江夏王府前景的地步,江夏王世子便会第一个跳出来扭转局面。
现在呢?
皇帝与皇后都没再理会长平郡主,萧错、崔振是根本不会跟一个女子较真儿,还有没有记得五月那档子事都不好说。这郡主要是怂恿哄劝着方浩惹出祸端,那么,那些男子会发落的也只是方浩。
这样的局势,对长平郡主自然只有好处,行事会方便得多。
可也只能这样。不然还能怎样?瞧着谁不顺眼、觉着谁是隐患就杀掉?那还要朝廷、帝王、制度做什么?在没有公务上的争端隐患出现之前,只能漠视或无视。
甘蓝继续道:“长平郡主与崔夫人也曾见过两次,起先是崔夫人下帖子相请,随后是长平郡主回访。”
“崔夫人还没死心。”裴羽有些无奈,“明知道长平郡主想给崔四公子添堵,才请人上门的。”
“嗯。”甘蓝叹了口气,“她也不怕把夫君气狠了休了她。”
裴羽轻笑出声,“她也是料定不会被休,不然怎么敢。”多年的夫妻了,能忍的都会忍。况且,崔耀祖又不傻,若是休妻的话,便等于将崔夫人逼上了绝境,能带来的只有坏处——若是分道扬镳,崔夫人会第一个跳出来拆他与儿子的台。崔家历年来那么多是非,崔夫人大多都晓得缘何而起,崔耀祖宁可给她安排个暴毙或是病重而亡的下场,也不会把她逐出家门,那可是等同于将自己最大的把柄送到别人手里。
当日傍晚,江予莫的帖子就送到了萧府。
萧错听裴羽说了原因,释然一笑。以往他与江予莫也算是熟人,见了面能叙谈一阵子。后来因着皇帝登基,皇后母仪天下、家族更为显赫的门第,江予莫便与他和韩越霖等人稍有来往,一心一意投身军中去历练。
江予莫与他年纪相仿,早就该成亲了,婚事一直是皇帝皇后放在心里的一桩事。如今总算是遇到了有缘人。
是因此,萧错当即命送帖子的人回话,允诺明日午间在家恭候。原是没必要这么爽快,但是考虑到妻子身怀有孕,没必要让她总惦记着这件事,从速有个着落对谁都好。
便如此,翌日江予莫到访萧府。裴羽在当日给张旭颜下了请帖,邀她得空便来府里一趟。她是想,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于张旭颜,若是她根本就已有了意中人,那就不需知会张夫人,朋友之间说说这件事,日后揭过不提就是。
张旭颜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隔日便登门,进门后笑盈盈问道:“怎么,嫂嫂想我了?”
“是啊。”裴羽颔首笑起来,将人让到里间说体己话,“我与你投缘,有话就直来直去的说了,你可不准怪我失礼啊。”
张旭颜正色点头,“这就见外了。嫂嫂有什么事,开门见山就好。”
裴羽携了她的手,“我是想问问你,令堂令尊对于你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二老可有看中的人选?”
张旭颜失笑,“他们能有什么打算,看到我头疼的时候居多。今年上门提亲的人也有,可家父说都是歪瓜裂枣,我再不成器,也不能随意许配给人。我娘大抵也是这个心思,做梦都盼着我能再正儿八经出一次风头——让人交口称赞的那种风头,盖过原先那个坏名声。”顿了顿,眨着大大的丹凤眼问道,“是不是有人找过嫂嫂,要你给我说媒啊?”
“算是吧。”因着还没到时候,裴羽只能依照先前的打算行事,委婉地道,“是有人找过侯爷,提了对你钟情的事儿。侯爷管不来这种事,又知道我们两个交好,便跟我说了说,让我看着办。”
“是么?”张旭颜眼神茫然,“是谁啊?眼神儿这么差,居然看中我了?”
裴羽闻言,心头大乐,“是你熟悉的人,国舅爷。”
“……?”张旭颜睁大了眼睛,很是惊讶,“怎么可能呢?”随即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
裴羽瞧着她这反应有些反常,不免问道:“这话因何而起?我已经打听过了,他名声颇佳,从没有拈花惹草的事,样貌也是万里挑一的。这种话,他怎么可能乱说呢?”就算是乱说,也得看看人吧?——他总不能骗他的皇后姐姐,这是最关键的。
“可是……”张旭颜也是万般费解的样子,“我们早就认识啊——皇后娘娘不怎么去我们家里,可他得空就会去,跟家父很投缘。他要是有那个心思……那总捉弄我干嘛?以前啊,抢走了我一匹小马驹,还放跑了我辛辛苦苦淘换到家的鹦鹉……”
裴羽听着听着就笑起来,素手拍了拍张旭颜的肩头,“你们这是欢喜冤家吧?有的人对喜欢的女孩子就是那样——我大哥跟大嫂就大抵是这个情形,有的男子不知道怎么对女子好,倒是很擅长怎么惹人生气——本心里不想,但总是好心办坏事。”
“哦……”张旭颜敛目思忖片刻,“那我得好好儿想想。”
“行啊。”裴羽柔声道,“你慢慢想想,我这儿呢,得空跟令堂提一提——不是要你们怎么样,只是长辈有必要知情。国舅要是托人上门说项,答不答应也全在你们,他总不会勉强你,不然也不会事先做这些功夫,是不是?”
江予莫要是对张旭颜有一点儿不尊重,都不会缠着皇后从中帮忙铺垫。
况且,就算是从最功利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江予莫请人上门提亲对张旭颜也只有好处——地位举足轻重的人上门提亲,足见女子的出众之处,这样一来,日后到张家提亲的人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敢登门,不至于总有乌合之众凑热闹。
有些女子的地位,真就是人们捧出来或贬出来的。张旭颜的婚事要是再拖个一二年,样貌人品便是再出众,怕也会因为迟迟没定亲而身价骤减。
“……也好。”性子再磊落,到了这会儿,张旭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面颊上飞起了一抹霞色,微垂了头,轻声道,“嫂嫂和家母总是为着我好,我一定好好儿想想这件事。若是觉着不妥,会与双亲好生说道说道,也省得耽误了别人的大好光阴。”
“嗯,我就是喜欢你这份儿爽快。”
张旭颜腼腆地笑了笑,岔开话题:“其实,我原本就想着这两日来找你说说话,是因为听说了一些是非——崔家的是非。”
裴羽想了想,问:“是不是崔四公子的事儿?”
“嗯。”张旭颜颔首,“这两日,有人在坊间散播流言蜚语,说崔四公子不顾兄长年初去世,在府外养了个外室。”语声停了停,眨一眨眼,“那女子有名有姓的,蓝月宸,嫂嫂应该也知道因何而起吧?”
裴羽自然不会否认,“的确,对那女子的一些事有所耳闻。”心里却想着,敢说张旭颜没心没肺的人,怕也只有张夫人。这女孩子消息过于灵通,关于门第间的一些事,只是不愿意说,心里怕是对哪一家的门内是非都门儿清。
“这事情不需想,是崔夫人与长平郡主做的好事。”张旭颜展颜笑道,“流言蜚语我们不需管,只在一旁看热闹就是了——她们要是把崔四公子惹毛了,一准儿没好果子吃。”
裴羽赞同地颔首。
随后几日,张夫人应裴羽之邀来过萧府两次。
裴羽将江予莫的心意委婉地说了,张夫人很是惊讶,继而就笑,“那两个孩子……以前真是做梦都没往结亲的方面上想。”
“我也是啊。”因着本就是常来常往的两家人,反倒不会多想别的。
张夫人正色思忖之后道:“这件事我回去就跟旭颜说说,看她是什么意思,她要是不满口回绝的话,我再跟国公爷说说——那孩子的性情没个谱,她要是真不同意,是怎么都成不了。”
裴羽暗暗松了一口气。送走张夫人,她不免又猜想,江予莫既然在郑重着手办这件事,那么日后应该也不会闲着。决心要娶一个女子,眼下又已是心智成熟的年纪,总该会哄意中人高兴了吧?
她作为旭颜的朋友、张家的通家之好,本分内的事情都做了,余下的,只需等待。做太多反倒没有好处。
成与不成,到底还要看局中人是否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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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喜事连连。
上旬,二夫人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桓哥儿,中旬,皇后生下了晗嫣公主。
二夫人身体底子虽然很好,可到底是产后虚弱,将养几日才算是恢复了元气。这样一来,裴羽便出面帮二房办了洗三礼,寻常诸事也尽量帮二夫人思虑周全,让她踏踏实实地坐月子。
皇后的身体底子则是出了名的差,生产又太伤元气,洗三礼当日,只是强打着精神与人们说了一阵子话,之后便乏得厉害,沉沉睡去。
裴羽也到了身子重的时候,白日里需得勤走动,偏生有时乏力、嗜睡。因此,萧错让她把家务都交给了内院的管事妈妈,安心等待产期来临,又命管事妈妈寻找可靠的奶娘。
张夫人与张旭颜一起来过两次,知道裴羽是这情形,都不多做逗留,担心她应承人损耗精力。
江予莫那边的事情,张夫人与裴羽提了几句:“国舅爷已经请人去家里说项了,旭颜说不急,先让他忙活着提亲就行,不用急着答应或是回绝。我家国公爷说让他们随缘就好,皇上又不会因为谁跟谁结亲就忌惮谁。况且,过几年他就要辞官赋闲了,往后是年轻一辈人的天下。”
于公于私的轻重都跟裴羽交了底。
裴羽想了想最初张旭颜说过的话,心里就有数了,不由笑得微眯了大眼睛。
张夫人见她完全会意,便絮絮叮嘱她一些关于生产的事儿:“平日里一定不要偷懒,勤走动,到时候才有力气。再有,当日一定要多吃东西,那就是拼力气的事儿……”
说了很多,完全就是自家长辈的样子。裴羽很是感激,一一点头应下。
张旭颜碍于母亲在场,又不好单独拉着裴羽说体己话,只一次偷空悄悄地道:“我想再看看。毕竟是以前总捉弄我的人,我好多时候还懵着呢。”
裴羽便也只笑盈盈低声说了一句:“嗯,顺其自然就好,你自己情愿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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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里,对于裴羽而言,重要的事情是桓哥儿和公主的满月酒。
裴羽知道自己的情形,不宜再出门走动,万一在外面动了胎气早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以,公主满月酒的时候,去宫里恭贺的是萧错、萧锐和二夫人。
闲暇时间,裴夫人与裴大奶奶常来萧府,陪着裴羽说话,大事小情地叮嘱、提醒着。
有时候裴羽会忍不住笑,“家里有你们、二弟妹和两位妈妈每日轮番地说,外面张夫人、阮夫人等人只要见了我也是说这些。等我生完孩子之后,懂的怕是比谁都要多。”
裴夫人听了也笑起来,“这是绕着弯儿的说我们絮叨呢吧?”
“没有。”裴羽由衷地道,“是打心底的高兴。”去年这个时候,她在夫妻关系之中,还是个处处不得章法的小女孩儿,根本不曾奢望过如今所得到的这些——夫君、亲人、友人,那么多人,都是实心实意地给予她关心、体贴。
那孤单无助忐忑恍然的日子,真的已经过去。再不会有。
家中的日子平宁温馨,外面的天地依旧是纷争不断。
南疆七名罪臣押送进京,直接下了刑部大牢。两日之后,有两名官员自尽,留下的绝笔书信中,所说的理由大相径庭:一个是畏罪自尽,对于连琛弹劾的罪名供认不讳;另一个则称自己有冤无处诉,受尽了一些身在朝堂的达官显宦命人明里暗里的要挟、□□。
这样的局面,有点儿棘手吧?
裴羽是想,寻常人不清楚萧错与崔家的深仇,皇帝却是最清楚的,那么所谓的“一些身在朝堂的达官显宦”所指的只能是萧错——别人或许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一点,但是没关系,只要皇帝心知肚明就好。
至于那个畏罪自尽的人,是不是萧错安排的?
他与崔振当真是一交手就出人命,如今是让一些必死之人快些做个了断,总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最起码,不需再亲力亲为地行杀戮之事。
可不论怎么想,都是叫人心慌的局面。他们争斗也就罢了,中间还有个长平郡主添乱——
崔振养外室的流言蜚语,已经传扬的满城皆知。崔振是还没知情呢?还是事情太多懒得理会这等事情?
如今长平郡主正在算计着崔振和他在意的女子,那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萧错和她了?
算了,事先担心也没用。
她抛开这些,专心致志地给孩子做小衣服。
眼下,天大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需要做的只是平安顺利地生下孩子。这也是她能力之内的对孩子的一种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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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后的崔耀祖,已经是焦头烂额。
两名官员在大牢里自尽的事情,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仍是僵局,并且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最好的局面也是崔家、萧错两败俱伤。而事情的关键在于,萧错行事从来滴水不漏,要是留下人证物证的话,也是为着让人怄火、暴躁,对他自己并不会有影响。
那么这样一来,就连两败俱伤的局面都不能奢望。
崔振上任至今,对公务分外勤勉卖力,对这件事却没什么兴趣似的——所做的部署、安排实在有限。除此之外,他对自己养外室的流言蜚语都是听而不闻。
已到这地步,父子两个也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午间,崔耀祖命管家把崔振唤回家中。
崔振身着大红官服回到家中,径自去了书房,“您找我何事?”
崔耀祖看他依旧气定神闲的,心里便安稳了一些,笑呵呵地指一指近前的座椅,“方才为着门内门外的事情,有些心浮气躁,便要找你商量商量。”
崔振一笑,转身落座。
崔耀祖沉吟道:“你与蓝氏的事情,我的意思你也清楚,是实心实意地想要成全你。可是,眼下有人刻意散播的闲话实在难听,你可知情?”
“知情。”崔振道,“还不到理会的时候。”他从小厮手里接过热茶,用盖碗拂着杯里的茶,“别人刚一点火,我就着起来?像什么样子。”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崔振摆手示意小厮退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凝了父亲一眼,“其实说到底,这件事我怎么理会才好呢?根源是我娘,我能把她怎样?”
“……”崔耀祖叹了口气,“她钻进了牛角尖,我规劝了多少次,她也不听。”
“那我该怎么理会呢?”崔振把这问题重复一遍,笑笑地凝视着父亲,“我娘从几个月之前到如今,做过些什么事,见过哪些人,您应该都有耳闻。”
这话意味深长,值得崔耀祖琢磨的可不少。“那能怎样呢?”他双眉紧蹙,“我倒是也想帮你,可你外祖父、舅舅们以前的事儿,你也清楚……不管谁对谁错,一家人已算是灭门,说起来终归是我亏欠了你娘。”
父亲管不住母亲,做儿子的就能管么?说白了,在父亲心里,他与蓝氏的婚事,终究是可有可无罢了。父亲那个人,看得最重的是前程、得失。他若娶妻,只娶蓝氏,而蓝氏不能给崔家带来任何益处。
“我那档子事,既然您没法子,就别提了。”崔振仍旧凝视着父亲,“说到底,我想娶谁是一回事,别人肯不肯嫁又是另一回事。”
崔耀祖眼底流露出一点喜色。这样说来,是那女子不肯嫁。不肯嫁好啊,崔家除了崔振,谁又真的愿意她嫁进门来?出身寒微,并且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就害得崔家再无平宁,还让崔振被别人背地里指指点点。
“那么,姻缘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怎么都好。横竖我就算是不满意,也不会与你唱反调。”真实的想法,也该适度地透露一点点,他这个立场,能不明打明地反对、拆台已是不易,再多的,他真给不了。
崔振颔首,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茶盅,“明白。”
随后,崔耀祖说起了南疆官员一事,“我是把家里家外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怎么打算不重要。”崔振道,“重要的是萧错作何打算,您往这方面多想想就行。稍安勿躁。”
崔耀祖沉思片刻,不得章法。他怎么可能知道萧错是怎么打算的?他从一开始就已认定萧错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想法根深蒂固,在短时间内根本不能有分毫改变。
“等一等。您什么都别做,如今不做不错,做多错多。”崔振站起身来,“我回衙门了。”
“……你去吧。”崔耀祖虽然失望,可终究是做长辈的人,总不能继续追问。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愿意在儿子面前显得迟钝。太没面子。
崔振离开崔府,坐在马车上,吩咐车夫:“随处转转。”他回衙门也没什么事,只是不想继续留在家中罢了。
心思性情迥异的一家人,让他一想起就满心无名火。
路上,无尘来禀:“照您的吩咐,今日上午,护卫已经护送蓝大小姐转去别处。也是今日上午,夫人带着几十个人去了大兴那边的宅子。”
崔振讽刺地笑了笑。
如今不要说蓝月宸不肯嫁他,便是她肯,他又怎么好意思娶她?——明知家里是火坑,还要拖着她跳下去么?
维持现状就很好。知道她就在京城,过得虽然不是多顺心,起码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辛苦、委屈。
他不敢奢望更多。
早就没了那个资格。
过了一阵子,无尘又来通禀:“您派去盯着长平郡主的人来禀,郡主刚刚出门,此刻好像是要去萧府的意思。”
前脚怂恿着他母亲去找蓝月宸的麻烦,这会儿难不成要对萧夫人下手?可是,萧府犹如铜墙铁壁,是她想去就去的地方?
心念一转,崔振问道:“济宁侯在何处?”
无尘道:“在宫里。方大人找进宫里弹劾济宁侯,皇上让他们两个当面对质。”
崔振确认道:“方大人,长平郡主嫁的方浩么?”
“正是。”
方浩弹劾萧错,长平郡主要去萧府——这算调虎离山么?关键是萧错就是一年不回府,家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儿。方浩夫妇两个再傻也傻不到这种地步。
无尘见他不再提问,转而继续说出自己要通禀的事情:“四爷,还有件蹊跷的事儿——东城兵马指挥先是带着人在街头一阵闹腾,说什么在缉拿一个盗贼,这会儿也正去往萧府。”
崔振无声无息的一笑。
明白了。
都知道要进萧府的大门并非易事,长平郡主便找了个帮手。官兵到了府门前,萧夫人不免惊惶,从而乱了方寸,便是萧府护卫能将官兵拦在府门外,长平郡主却能趁机进到萧府,见到萧错的结发妻。
长平郡主最招人膈应的地方在于,不是她那双眼睛的玄机,而是她有时候周身上下都能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含毒的迷香。不为此,当日帝后也不会尽量让她离他和萧错越远越好。
而他与萧错当初选择废掉她双手,正是要断了她动辄动手脚祸害人的路。
听说不出意外的话,萧错下个月便能添个孩子。
长平郡主在这时候找茬生事,打的恐怕是让萧夫人一尸两命的算盘。
嗯,看起来,比起他,长平郡主更恨萧错。
什么时候结的仇呢?不管他自己这边,还是萧错,他都想不出因何而起。倒是也不觉得奇怪,他们这种人,可不就是满世界得罪人、惹人恨而不自知的命。
他想起了萧错的手下救过蓝月宸的事。
这个人情,他从没忘记,但今日能否如愿偿还,不好说。
不需他出面最好,他也不想众目睽睽之下给萧错的妻子解围。但是,长平郡主帮着母亲诋毁蓝月宸的名誉甚至动了歹念那笔账,今日要是能顺道清算一下也不错。
怎么都行。
“去萧府看看热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