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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太后又苦熬了几天,天南海北名贵的续命药材像不要钱一样送进了慈宁宫,但是稍微通一点医理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过是儿女尚有执念,让老人在人世间多逗留一会儿。此刻执念不放的儿女不是别人,正是这大梁的最高统治者。自古以来,三皇五帝放不下的,大多都是这些生生死死的问题。
傅太后在一个寻常的清晨,耗尽了原本还算充裕的元气,停止了呼吸。那天夜里就是很大的雨,噼里啪啦打落在屋檐上,在殿前空旷的广场上,打出许多水花。官家一个人站在慈宁宫的屋檐下伫立了许久,呆呆的看着雨,身后慈宁宫此起彼伏的哭声像是遥远地方传来的回声。
是的,嫡母对自己并没有太好,算不上推心置腹,逢年过节礼数倒都做的周全,自己的孩子,太后的孙辈,每次见面都欢欢喜喜,一派天伦之乐的模样。
宋明哲打着油纸伞从旧居里回来,自己这里人口简单,除了打点杂物的小童,都是宋明哲亲自动手,偶尔西风过来值夜,宋明哲都花点银子,让人顺便帮自己搬点木柴炭火之类的杂活。幸亏小院子有井水可以取用,当然不如前世自来水方便,宋明哲使不上劲儿的右手只能帮着提着方向,宋明哲日日用左手提水桶,日积月累,左手真的健壮灵活了不少。
宋明哲曾与萧裕纯开玩笑,自己这是神之右手。
萧裕纯虚应故事笑了笑,眼里满是心疼,宋明哲偏过头去,不想看见这等同情,他也是年轻气盛的青年男子啊,说起来也是在雪拥关抗击过西夏的大梁英雄。
宋明哲帮着家里料理了国丧的一应事务,该摘的装饰都摘了,几户常来常往的人家喜事纷纷改了日子,天子脚下,京城地界上,就没个敢挂红灯笼的商户,大晚上出去白惨惨一片,红灯区也日日上演这里黎明静悄悄。
延平郡王家里也正忙着呢,自己身为皇子,咳咳,未来的太子,要服的功孝当比别人更严格才是!家里一位正妃,两个侧妃,若干庶妃,一干侍妾头上尽数换做银白,连片金叶子,金梳子都寻不到。萧裕寅袖子里揣着嚎哭必备秘密武器,打算往慈宁宫好好做一回孝子贤孙呢,门外忽听得一阵不同寻常的嘈杂。
“怎么回事儿。”延平郡王一撇嘴,拿出了京城公子哥儿的不耐烦。门外却是连个跑信跑腿的小厮都没进来。萧裕寅正愁找不到机会给不能饮酒作乐郁闷的自己发泄的机会呢,一撩衣摆,跨过门槛就要开口骂人。
没成想与门外进来一人撞个正着。那话怎么说来着,两攻相遇必有一受,啊不对,狭路相逢勇者胜,说时迟那时快,被撞倒在地的萧裕寅正原地蒙圈呢,抬头一看,这心房就扑通扑通跳个不住。
来人是黑梅卫的梅影秋。
一般人沾到黑梅卫都没有多少好事,大梁二环以内权贵也很忌讳黑梅卫,这年头,水至清则无鱼呀,谁家没个不能见人的私密事情呀,只要在官家容忍范围内,咱们还是吃吃喝喝唱歌跳舞做游戏的好盆宇呀。
梅影秋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眼睛转动,对着还趴在地上形象全无的萧裕寅撇了撇嘴,“郡王大人,陛下有请。”
四个字,字字如同打在萧裕寅的脑门上,他咬紧了牙关,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来一个好字。他哆哆嗦嗦爬了起来,临出门前回头问了梅影秋一句,“我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梅影秋笑了笑,这一笑不能说和孟真人笔下美人一笑颠倒众生相比,但威力也是不凡,延昌郡王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又是一个狗□□栽下去。
京里轰轰烈烈第二次大规模抓捕行动开始了,大狱又一次被迅速填满,连带着陆辛处生意都好了不少。这两次大兴牢狱成为了官家继位多年来的重要转折点,引发了后面一连串事件,因为两次的导火线都是皇亲,所以史称宗室政变。
身在台风眼却无知无觉的宋明哲只是在惋惜,明明说好要来吃晚饭的萧裕纯临时改期,可惜了自己刚卤好的猪蹄。
进了司马狱,死人也能开口说话,从某种意义上说,陆辛应该是比江湖神医更惊人的存在。在慈宁宫杖毙了无数宫人太监,在黑梅卫一遍遍在坊市里抓人,在官家放朝政数日不顾一心扑在此案上不久,结果出来了。
宋明哲从萧裕纯口里听到了比较完整基本官方非谣传的版本,官家以傅家敬上的小菜为线索,到因故未试菜的大太监,再到傅家被收买的家丁,最后寻到一种状如水晶的兰花,细细研成粉末混入菌子里,京里三个月以内和关外有所交集的正是延昌郡王,翻箱倒柜一番,果真找到了尚未用完的水晶兰花。
“都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明明唾手可得的大位,这么心急做什么。”吃瓜群众宋明哲今日没有再啃西瓜,而是磕着一把瓜子。
“你在笑什么?”他敏锐发现小王爷神情似乎不是单纯八卦的好奇之心。
“我哪里有笑,”萧裕纯揉了揉脸,蹙着眉头,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听说延昌郡王家里还搜出好些个仕女图,官家见了发了极大的脾气,正不知道如何收场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宋明哲淡淡的哦了一声,换了一个话题,“当年卞太子案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那日在茶楼听到说书的传的玄乎,你知道的话也给我说说?”
夜半三更,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阵歌声,像是不肯离去的灵魂在红色的宫墙内游荡,又像是另一个世界不知名的呼唤。尚未从慈宁宫阴影里走出来的宫人们惊魂未定,一时间人人自危,再不敢踏出宫门半步,原本执行严格的宫禁这下人人自觉遵守,也是歪打正着的后宫之福了。
月娘却心神不属,手上戴着镶嵌珍宝的甲套,哒哒哒发出轻微响动,在光线昏暗的宫殿内格外清晰。
延昌郡王还未成为延昌太子,月娘这一步棋本来也是打算事后发作的,但是延昌的意外落马,让郡王府被黑梅卫搜了个遍,若是搜出什么沾了嫌疑边儿的东西来,自己可就跳进汴水也说不清了。
官家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伴君如伴虎在宫里混了多日,也有几分框架在心中。越想越不安,月娘瞥下守夜的宫人,独自一人披衣掌灯,朝着南面小窗看去。
窗外墙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花盆,影影绰绰又像是一只尚未归巢的大鸟。月娘摸出一颗金豆子,手上发力朝着影子砸了过去,乒乒乓乓,果真掉下一个花盆,在墙角里摔得粉碎。
守夜宫女被惊醒了,“娘娘,怎么了,可是要吃茶,你回去歇着,让我们来吧。”
月娘嗯了一声,坐回了床上,勉强喝了几口茶水,却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重新听到匀细的呼吸声。
承恩殿外,树荫重重叠叠,映照在宫墙上,仿佛张牙舞爪的鬼影,看得人颇惊心。
“西风,西风?”有人低声呼唤,从墙上跳下一身量纤细之人,夜色浓重,不辨男女。另有一个高大一些的人影守株待兔守在树下,两个人就借着夜色掩护,在树影子里碰了头。
“何事寻我?延昌一出事我就心里觉得不好,小王爷可有……”月娘匆匆发问,对面之人却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把她往假山深处拉了两步。
“延昌家里搜出了好些个仕女画,怀就坏在这画里,画的不是天下间其他淑女,而是你月娘!”西风声音意外的沙哑,似乎疾风中狂舞的树叶沙沙响。
遮挡月光的乌云被风吹开,皎洁的月光落在月娘惨白的脸上,她嗫嚅着嘴唇,却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我可就没有活路了,西风你替我给主子说两句好话,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呀。”
西风又一次打断月娘,“趁着今夜,赶紧走,逃得远远的,逃到天边去吧,这宫里形势有变,你若是再待下去,也难有个好下场。”
月娘难得犹豫不决,迟疑了片刻。
西风又在催促他,“过了今夜,可就不同往日了,在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月娘心一横,咬着牙答应了西风,“走。”
话还未说完,西风身形已动,眼错间已是消失在眼前。月娘侧耳细听,隔壁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本想稳妥一些的,等西风回来接自己一起,现在若是不成,只能自己摸索着跟上了。月娘侧身翻上宫墙,沿着宫墙一路行来,前面远远好像有个人影又好像没有,月娘快到朱雀门的时候,眼看最后一道宫墙就在眼前。
月娘摸出怀里的小刀,如果西风没有解决守卫,只能自己来了,多日不练功,解决个把守卫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真的要走。”语气里没有多少匪夷所思,而带着一股子无可奈何。
月娘一惊,这不是西风的声音,翻下宫墙的瞬间,周围无数的火把被点燃。月娘心中道一声不好,定下心神再看,却是看到官家一身威严立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那个人,就那么让你惦记吗?”他又问了一句,月娘借机扫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周围的武士不单纯是御林守卫,大半是黑梅卫的老底子,人人持剑负弓,蓄势待发。
月娘抬起头,尽管她一身黯淡不出彩的宫女常服,但爆发出的气势,真真配得上宸妃娘娘国色天香的名头,这绝色啊,再美的衣裳在她身上都会沦为陪衬。
“陛下从何时开始疑我?”月娘大声质问着,官家胡须抖动了一下,却是没有回答。
“陛下不过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我明说了,延昌郡王不过一腔情愿而已,我与他清清白白,他不过一场单相思而已,可我这样说,陛下心里就不会疑我了?”
月娘鼻子里哼了一哼,流露出不屑的表情,“自然是不会,哪怕开始花言巧语说的好听,过些时日,待我年老色衰,也不过冷宫道旁的苦李罢了!”
“朕断不会如此对你!”官家像是爆发了一样咆哮起来,月娘静静等在原地。
“傅皇后枉死相国寺,陛下可有心情替她讨一份公道?这深宫六院里的人命官司,哪一天少了?”
字字句句,如箭羽射在官家心上。
月娘眼中一闪而过了然,趁着官家分神,却是寻机会重新跃上了墙头,眼看就要跳出宫外。
“放箭!”赫然官家的声音。话音落地,训练有素的黑梅卫早已挽箭,无数箭羽朝着宸贵妃的方向射去,那纤细的身影如同断了翅膀的鸟儿从半空中轰然落地。
“谁喊得放箭,给我停下,停下!”官家嘶吼着,用双手无措拍打着身边几个近卫手的弓箭,待他拖着身躯跑到月娘坠下的地方,触手之处满是湿热。
月娘浑身插满流矢,眼神在火把亮光下一点点涣散,不久断了气息。
官家搂着月娘,老泪纵横,“你为什么宁愿死也要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
“西风,今天又是你值夜班呀,”宋明哲闲极无聊,跑到窗边与西风聊天。他也是不懂保镖这个职业,一动不动站在院子里站一两个时辰,也不怕被蚊子叮出满身的包。
“点心要么?我做的荷花饼。”宋明哲亮了亮手里荷花模样的精巧的饼,西风不出意外摇了摇头,今夜意外心不静,抬头望着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今晚的月色很明亮,小王爷大约一会儿就来了。”
宋明哲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重新点起了驱散蚊虫的香料,留着灯火继续等着萧裕纯,月下归人。
宫墙内,一个人影窜了出来,他边走边从脸上抹下了一层皮制的东西,揣回了自己怀里,月光下赫然看清此人面具,是梅影秋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