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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楚明泉直接把人带回家,再没有上城里来,甚至连朝秋想要把心里的主意说出来,可一看到楚明泉就有些怕开口。
天底下没有傻瓜,连沈老先生都束手无策,若是用仙果……朝秋一脸颓然,她真怕自己给家里惹出祸来。
到底第二天一大早就醒来,实在睡不下去,心口那块石头仍然悬着。听见外头有些动静,朝秋便知道爹应该要出门去馆子了。
朝秋连忙下了床,匆忙洗漱一番,就想跟着一起去城里,主要是想看看那个昏睡的人醒过来没。
楚明泉开始不同意,这样血腥的东西连他都没怎么见过,更别提自己的闺女了。只是耐不住闺女的磨蹭,知道她是个不死心的,没办法,只好嘱咐道:“只能看一眼,还有沈爷爷那里,可别问东问西。”
约法三章后,朝秋跟在楚明泉的后头,嘴里叼着细软的蛋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跟着一起出门了。这马车里头装满了最怕颠簸的东西,陶罐,浆汁,甜点,豆腐……
等到楚明泉进了仙肴馆的后院,朝秋也来不及再吃一口早饭,就匆匆出了门,一直往医馆那里去。等楚明泉回头一看,都不见了自家闺女的人影。
大清早,沈氏医馆的门才开了不久,朝秋急急地赶到,不过沈观书倒是很早就起来了,和他爷爷在后院一直忙着,现在才开了门而已。
看朝秋喘着气,沈观书一边去倒水一边问道:“怎么这么赶,早饭吃过没?”
朝秋也不客气,拿着杯子就灌进肚里,“沈哥哥,那位先生醒了吗?”
沈观书放下手里的药材。却是摇了摇头,“昨晚半夜开始起烧,身上的伤口流脓,今天若再不降下去,怕是连命都……朝秋,你不怕吗?”
“怕……自然是怕的。”朝秋听完沈观书的话,心更加沉了,“只是我看那位先生,这么多伤都熬过来了,可这一次……我希望他能熬过去好起来。”
沈观书颇有感受。“对啊,穿了琵琶骨,挑了手筋。全身都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居然能活下来。只是新伤旧伤一起复发,托了这么久,身子已经掏空了。爷爷说,如非有极强的生念。不然这一关很难过去。”
朝秋直愣愣看着沈观书,“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沈观书摇摇头,“连爷爷都束手无策,只怕……”
朝秋心里很急,下了很大的勇气,连手指尖都下意识碰到香囊上。“我能去看看吗?”
沈观书倒不疑有它,点点头,“那个纪山醒了一夜。劝不了,清晨又昏厥过去,现在应该还没醒过来。”
“那我自己去看看,沈哥哥,你忙吧。我就看一眼。”说完就巴巴地往后院走去。又跟沈老先生问了好,朝秋站在那个屋子前。踏上台阶又有些忧虑,怕自己进去之后,万一突然病情好转,会怀疑到自己,可是又一想,别人看自己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仙果这种东西。
朝秋把门打开,见里头的桌子上海摆着瓶瓶罐罐,床榻的一旁放着茶水,光线很淡,透过窗纱有几缕光点照在那位病人的身上,却带不来一点的温度。
这样不动不响,全身缠满了纱布,真的像已经去了一般。朝秋见隔壁一床的纪山果然没有醒过来,正好,这人真心护主,如果他醒着更不容易喂下去。汤药都是沈哥哥在管,自己哪里能插手的。
朝秋越看心里越凉,捏着香囊的手居然有些发颤。回头看了看门窗,沈爷爷和沈哥哥都各自忙着,一时半会人不会过来。朝秋心里紧张的很,拉开香囊的口子,瓷瓶捏在手里,往重伤的老先生那儿走过去。
仙肴馆里,楚明泉正欲出门寻人,可李德贵却把他给叫住了。
“掌柜,昨儿有个客商留了帖子,说是今日一叙。我给你留着呢。”
楚明泉接过手,“他舅,叫什么掌柜啊,你这么客气,我还得叫你账房先生呢。”
李德贵哈哈一笑,却不改口,在馆子里自然要立些规矩,不然手底下的人心里肯定有二话。
“咦,这上头写的是茶商?我们馆子什么时候卖过……”楚明泉一拍头,“哎呀,这不会是上次朝秋卖的那几罐子茶叶吧。嘿,还真的成了!”
李德贵凑在一旁,点点头,“朝秋是说过,但凡有人寻来买茶叶,只要价格给的起,都得留住人。我昨晚想了想,就是上次买了好几百两茶叶的那位陈姓客官。哎呀,难不成这次……掌柜,井叠庄,以后有路子了!”
楚明泉的高兴不亚于李德贵,千盼万盼,真的盼来一个机会。不过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买法,这事还得找自家闺女问一问。
这样一想,直接揣了帖子往怀里一塞,朝着沈氏医馆的方向走去。
杭城的清晨清幽的很,桥上有人在醒凉,桥下的船夫撑着竹竿子穿梭在河道中。赶着上工的路人来来去去,茶边摊已经坐了一些年纪大的人,摆早摊的不管面食、汤汁、点心都在冒着热气,小娃子们最耐不住,一旦醒来就开始抓知了,后头的大人喊着回家吃早饭,却怎么也叫不回。
等到楚明泉走进医馆里,却不见人影。往后院走去,朝秋正在沈老先生旁边帮忙整理药材,见她兴致勃勃的倒不像有什么事情,不由微微一笑,心里胡揣的心定了下来。
还未等他开口,屋子里头的沈观书却推开门讶异地说道:“爷爷,您来看看,他竟然醒过来了。”
沈老先生顿住手中的药材,也是一脸惊诧,原本抱不了多大的信念,本着能做的都做了,只看老天给不给这条命,没成想真的挺过来了。
前头沈老先生急匆匆走去,后头的朝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楚明泉也不问,跟着去看看情况,可心里却已经猜到一些。
朝秋见爹没什么神色,她略一想,自己用了半瓶子仙果水喂下去,那位先生都还没有醒过来,可见伤得有多重。自己在还沈爷爷这里磨了些时间,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还好后头沈哥哥端着药碗进去,只等着看看情况。哪里晓得爹居然也来了。这下子也不知道爹会不会猜出是自己动的手。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小心谨慎,一滴都没有漏出来。加上这仙果水一入嘴中就完全咽了下去,就算觉得奇怪也不会想到自己头上。
屋子里头,沈老先生复又检查了一遍,把着脉象长久没有动,低眉垂目。又问了沈观书几句话,看躺着的人只是有些微微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不过仍然很是吃惊道:“濒死之兆,居然能扭转……也不知练过什么功法,体内一股生息循环不绝,看来。应是此人的原因。”沈老先生顿顿,“这药先别喂下,我重新开副方子。昨晚都熬过去了,相信一定能拉回这条命。”
等一同走出屋外,楚明泉道了话,爷孙俩也忙的很,就笑着告辞把朝秋给带走了。
抬脚走出医馆。楚明泉心里那颗紧着的心终于恢复了,看着脚步轻快的朝秋走在前面。几不可查地摇摇头叹气,嘴里却说起茶商的事。
朝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听居然真的有回头客,立马开心起来:“真的?太好了,赶在寒露之前还能采上几次。唔,我得算算,井叠庄这么多的山头,今年能出好茶的只能采新芽……”
楚明泉大手摸了摸朝秋的头顶,笑道:“先别想着算这些,爹带你去见见那位茶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那人。”
朝秋心里很是喜悦,“爹,自然得算好,不然那人定多少量我们总得掐个数。当然啦,现在庄子里的人还没有会炒茶的,咱们自己得劳心劳力。今年收嫩芽头,等明年把炒茶坊建起来,咱们就不必这样亲力亲为了。”
等到了约定的地方,朝秋第一次上别的茶楼去,进门烫的那壶茶水果然是最粗制的,浑然没有自己家做的精细。这样一来,见客商的底气又强了一些。
这回来的人却不是上次那位客官陈佑,而是手下的一名掌柜姓木,原来这陈佑主家的铺子在杭城都开起来了,可见生意是有多大。
楚明泉与那位木掌柜谈了好些话,毕竟同是杭城人,说起话来自然方便许多,等谈到最后,连朝秋都对这位精明老练的木掌柜心生好意。
楚明泉呷口茶,家里有好茶好水这里的却喝不惯了,“别的不说,这龙井茶叶只有我们井叠庄子有。木掌柜你也知道,我们那儿的龙井山有四座,茶树几乎遍布,只是这种制茶手艺没多少人会。我们庄子如今过的也不怎么样,如果能够长期定下来,以后也是给了庄户们一条新的活路。所以这价格也不能低了,毕竟都是一只手一个芽摘下来的,费工夫又费精力。”
六十多岁的木掌柜对楚明泉也甚是满意,这人不是大开狮子口的人,上头指派下来,不管有多贵,但是只要能不超过底限,一律都要了。
这般你来我往几句,朝秋听得心急,恨不得立马回去让族长爷爷把人手都叫起来培训一番,好好侍弄两月,等到秋高气爽之时采茶忙,那时候的景象……朝秋想想都由衷地喜悦。
楚明泉听完木掌柜的话,“木掌柜,您看这样行不,既然是全订,我们分批给您送来。因为人手不够,这茶叶一时半会儿不能全出的来。”价格虽然还没有彻底谈下来,可是木掌柜给出的价钱已经有些高了。
这几句话倒让朝秋心里一动,“木爷爷,这秋茶的能出好茶的几率可比春茶大多了,而且接下来秋冬耐储,我们打造的茶罐子可不像别的茶商那样,一定保证您运出去都不会受潮,这些成本都得往里头加进去。再说这价格比一般的高,卖的肯定是大官大商们,我们可不能把茶罐随随便便就做普通了,这些雕纹路的,掐花样的,一道道工序都得费工钱。木爷爷,等我爹回去后算算价钱,咱们再接着谈成不?”
木掌柜笑起来,“成,就听小姑娘的。楚掌柜,后日咱们再叙一回,我家主子等着回复,上头也挺急的。你们井叠庄的龙井茶确实不错,这批秋茶也得做精细了,不然啊失了那股子味上头可就怪到我这个老头子头上了。”
楚明泉连声笑称是。
朝秋抿着嘴直笑,心里却乐开了花。
如今最要紧的可是人手呀,朝秋看看楚明泉,又看看木掌柜,心里描着图,这心思一打开连之前的事情都抛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