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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健和司马藉在清虚雅舍等到日落黄昏,杨曦才形色匆忙过来,一上楼他还未等喘口气,便一脸慌张道:“考试院着火了。”
韩健忽地站起,喝问:“何时?”
“就是刚不久,我刚跟家姐说了要查考卷,还没出来便听人奏报说考试院着火,有四房考生的卷子被烧了。”
什么时候考试院不着火,一说要去查卷子,马上着火还把试卷都烧了,这正说明其中有鬼。韩健道:“现在就去考试院那边看看。”
三人带了东王府侍卫,匆忙到考试院。此时考试院内外被护卫所士兵把守的很严密,所有考生不管是否涉及舞弊案都被留在考试院中不得出来。
上前通禀了身份,韩健三人顺利进入考试院内,一进院子,便闻到一股烟熏的气味。韩健瞅了瞅远处,此时考试院内一处火场尚未被完全扑灭,仍旧有烟灰不断升起。考生都在自己的号舍内,考试已经中止,他们也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什么情况。
“过去看看。”韩健指了指火场的方向道。
三人到火场前,发现是个连排低矮的房舍,其中有几间连在一起的被火烧得焦黑,刚在救火的护卫所士兵零零散散仍旧留在远处,有两具焦黑的尸体被从火场抬了出来。
韩健四下环顾了一下,只有一个熟人,是之前在刑部衙所见过的刑部侍郎李维。李维见到韩健和杨曦,本要避开,但也知道避无可避,走过来打招呼。
韩健上下打量了下李维,问道:“李侍郎为何在此?”
李维支支吾吾道:“在下本要过来查问案情,没曾想遇到这场火,便过来看看。”
韩健更觉得这李维不妥,先是李维就案情的事遮遮掩掩,现在他又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韩健没说什么,这时礼部侍郎蒋英才也走过来,一脸急色,好像是从外赶回来的。
韩健心里犯嘀咕,怎么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蒋英才,倒比他们来的还晚?
“这是怎么回事?”蒋英才一来便揪着考试院的人衣领责问。
考试院的人根本没法解释,这时韩健和杨曦走上前。
“蒋侍郎,你为何到现在才来?”韩健问道。
“原来是东王殿下。”蒋英才跟韩健在考试院门口见过,因而他一眼便认出,“在下刚去刑部通禀舞弊案案情,听闻考试院走水,才过来。”
蒋英才分明在说,我有不在场证据,起火的事赖不着我。
“哦。”韩健没说什么,只是点头会意。
此时礼部下面的人也把火灾灾情禀报上来,蒋英才过去听过,才过来禀报说:“六王子,东王殿下,事情已经查明,是两个不长眼的,在南库房里生火煮食,出了意外,二人均在火场上烧死。”
韩健皱皱眉,这不就是死无对证?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在考卷房生火煮东西吃,然后导致火灾,一个都没跑出来?
故事逐渐在往戏剧性方面发展。
韩健看了眼杨曦,杨曦很感慨,似乎在为死者而感觉可惜。
韩健本还指望杨曦打破沙锅问到底,现在指望他不上。
韩健问道:“蒋侍郎,不知作弊考生的考卷,可是有救出火场?”
蒋英才一愣,笑道:“东王殿下多虑了,考试院内,像南库房这样存放考生考卷的地方一共有四处,这里是南四房考生存放考卷之所,而今日舞弊案涉及考生,均为东四房和北四房考生,他们的卷子被存放在东库房和北库房。”
因为涉及到会试,考生数量众多,因而考试院内存放考卷的地方也多。对于考卷分开存放的事,韩健不觉得意外,他只是惊奇,为何东房和北房的考生作弊却把南四房的考卷给烧了?
杨曦听说涉及到作弊考生的考卷没出事,心中大定,欣喜间紧忙道:“有劳蒋侍郎带我们过去查看考卷。”
韩健却与司马藉对望一眼,两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问。这事明摆着有鬼。
“走。”韩健说了一句,随蒋英才到了东库房外,这次舞弊案中,东四房作弊考生最多,查出有十几名考生作弊,而阮平的考点也在东四房。
“作弊考生前两场的考卷已经全部调出来,请六王子和东王殿下查阅。”
一到地方,便有人把一卷一卷的考卷拿出来交给蒋英才,再有蒋英才呈交过来。
“这个我们可以拿回去?”韩健问道。
“底卷恐怕不行,但誊卷……可以。”
底卷是考生的原考卷,而誊卷则是经过人誊写之后的考卷,像会试这样的大考,为了防止阅卷官认得考生的字迹,或者是考生在考卷上作出标记,所有考卷一律经过誊写后再行批阅。誊卷的事本来应该是考试结束后几天内,礼部找人专门来做这事,但因为舞弊案发生,礼部也提前找人誊了作弊考生的考卷。
韩健心想,这也就是说,除了作弊考生的誊卷,其余考生的卷子一律都带不出去。
“那先把誊卷给我们一份,我们拿回去看看。”韩健道。
杨曦有些不太明白韩健的意思,照他看来,应该先留下多查阅一下,因为韩健之前说过要连那些没涉及作弊考生的卷子一起查阅。韩健却感觉出来,这次是对方有意设下的一个局,他们再怎么查也不会有结果,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应该在被烧毁的南库房的考卷里。
韩健亲自拿了誊卷,与杨曦和司马藉往考试院门口走,本来他想去看看阮平的情况,但阮平已经被转到大理寺的牢房,韩健知道要去大理寺探望阮平,要经过不少的手续。现在他主要先要证明阮平是无罪的。
等三人到考试院门口,此时三皇子杨余也带着人过来查问科场舞弊的事。杨余很为三皇子,也算是个谦谦有礼的君子,只是岁数上,杨余要大杨曦六岁,而今已经二十四岁,已经成家。
韩健和杨曦上去见礼过,杨余显得很客气,虽然韩健帮的是杨曦,他也没对韩健表现出什么排斥的举动。匆忙打过招呼后,韩健三人回到清虚雅舍,此时已经是上灯时分。
二十几个考生的考卷,花不了太长时间就可以看完。韩健主要看的还是阮平的考卷,阮平前两场的四书文义和时务策答的都很好,跟他平时的学问没什么出入,不像是作弊后的结果。
司马藉看完后感慨道:“阮平答这些一套一套的,他没作弊答的也比那些熊包蛋强。那些熊包蛋说他作弊,分明是眼气。”
韩健没好气道:“考试都是分号舍考,他们也不知道阮平卷子上写的什么,何谈眼气?”
司马藉一时无话应对。
阮平一直都是身在江都,而这次江都考生过来考试的也有不少人,那些考生也佩服阮平的才学,但若论才学,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光是佩服,别人不会要到诬陷他的程度。主要问题是,江都过来的考生当中,涉及到作弊的只有阮平一个,但却牵涉了不少淮阴学派的考生,而阮平进洛阳后跟这些同门没什么来往。
杨曦见韩健不语,不由问道:“韩兄,这些考卷,你可看出问题?”
“嗯。”韩健指了指那个叫“苏某”的考生,道,“你看看这份考卷。”
杨曦拿“苏某”考卷在手,看过之后,不由感慨道:“分析精辟,此人有大才。”
“是不是大才不好说,也可能是预先知道了考题,找人先作了题。这文笔老辣,的确不像是个出入试场的考生所能作出。”韩健道。
杨曦再仔细看看道:“的确,感觉……像是某家大儒所写……”
韩健道:“关键不在他文笔和用词,只是……其他人都有名字,而他只是为‘苏某’,难道说,苏某就是他名字?“
一旁的司马藉笑道:“世上怎会有人叫如此怪异的名字?一听就是假名。”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韩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以至于连此人的姓名都要隐瞒?你们看看其他考卷,就算是誊卷,因为这是涉及到舞弊案情的,也都把名字详细罗列,可就这苏某,连个名字都没有?隐约记得,上届会试陛下钦点的状元,也是姓苏,只是后来姓苏的死了。”
杨曦点头道:“我记得,那人叫苏廷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