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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送走了李谦墨,本是拘谨着的一家人放松了下来。泽浩朝着许氏瞪了一眼,一甩袖便回了家。许氏见着泽浩的脸色不好看,可又想不出自己错在哪。眼见着泽浩当真动了怒,一边喊着泽浩的名字,一边也跟着他回了家。
只有那巧娘还呆呆站在院门口,一双眼睛望着李谦墨远去的方向。
惠娘将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巧娘这才回过神来。
“堂姐,你这是怎了,”
巧娘面上一片通红,轻声道,“无事我便先回家了。明日去买头花时再叫上我。”
惠娘点点头,也不愿多说,巧娘的心思她看了一个通透,可李谦墨并非是她的良人,这种少女怀春的心思想想便罢,若是再沉迷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如今过了年,巧娘便是十五,也正是说人家的时候,前一段日子是有几户人家来说亲,可许氏想都不想便拒了。许氏想的无非是想等泽浩中了秀才,到时巧娘便是秀才的妹妹了,这一般的人家可配不得巧娘。
惠娘目送着巧娘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巧娘竟是又折了回来,正巧见着惠娘在叹气。
“惠娘,这大过年的可不兴叹气。”
“堂姐,我这可是把去年心里憋的气都吐出来呢。”
巧娘嗔了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荷包来,“方才一直想着这件事,转了个身,我便忘了。”
说罢,将荷包递过给惠娘,“你那只荷包一直用着,瞧着快要破了,这大过年的,衣衫都换了,你也不知换个荷包。”
惠娘接过,心中颇为感动,巧娘的心思细腻而又单纯,可许氏和泽浩功利性太重,自己的伯父蔡友根在家里又做不得主,真怕巧娘不能嫁个好人家。
眼见着惠娘这就用上了荷包,巧娘也不多话,又折了身要走。惠娘蓦地一下抓住了巧娘的袖口,将她拽到了院子的一角,就着地上的两块青石板坐了下来。
“你是我堂姐,我知道有些话,我这个堂妹说不得,可见着你的模样,我总放不下心。”
那巧娘笑眯眯地看着惠娘,阳光下,脸也瞧着白净了不少。
“惠娘,你想说些什么?还把我拉到这里来,神神秘秘的。”
惠娘斟酌了一番,也没绕弯子,“堂姐,你觉得这李公子为人怎样?”
这话一说,那巧娘变了脸色,一张脸开始涨红,说话也支吾起来,“李……公子……他……他……惠娘,你问这做什么?”
说罢,一想至李公子对惠娘的种种,顿时心又蔫了下来,幽幽道,“李公子一表人才,惠娘和他……自然很般配。”
惠娘一听,知道这巧娘定是会错了意,误以为是想让她这个姐姐给自己出主意。
“堂姐,我惠娘可不想入那种人家,咱们家什么个境况,我自然是知道,若是入府做个帮工,挣点小钱,我倒也不觉得啥,若是进了府做了妾,我惠娘做不得这样的事。”
巧娘听罢,回道,“可李公子那样喜欢你,有了他的爱护,你入了李府自会过得惬意,没人会欺负你。”
惠娘冷笑一声,“巧娘,你可见着他家的嬷嬷来时那副表情?走到门口,那副嫌弃的表情,我可瞧了一清二楚。一个奴才也这么小觑咱们小户人家,更何况那李公子的父母,他们的心里又会有怎样的心思?再说,那李公子跟咱们相仿年纪,也没个定性,若是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心里的苦又该跟谁说?”
巧娘听了此话,默了下来。
惠娘知她想通了一些,这对李谦墨的心思也会淡一些。说完,惠娘站起身,拍拍身后沾着的泥。
眼见着巧娘的脸色黯了不少,惠娘一时不忍,打趣起她来,“堂姐,这过了年你就十五了,我可见着隔壁村那个挖井家的儿子张老土老往咱们村子里跑,每次来,可眼巴巴地都往你家望呢。”
巧娘羞红了脸,轻轻地作势打了一下惠娘,“惠娘,你这个没正经的丫头,怎么老打趣我。”
说罢,红着脸就往自己家去。
李氏抱着一条崭新的被子,见着巧娘俏红着一张小脸往家里走,客气着道,“巧娘,这就回家去?怎不在我家里用饭?”
“不了,婶娘,泽浩过几日便要去赶考,我要帮着把他东西收拾收拾。”
又见着惠娘也从角落里头出来,李氏嗔道,“整日里没个正行,这过了年,你就是十四了,瞧你,还老喜欢打趣你堂姐。趁着今日日头好,你帮着我把被子晒晒,到了初七,可是你表姐香宜办喜事,这被子可要送予她的。一定要软和。”
惠娘笑着点头,回屋里头搬凳子,齐整地放在院子里头。
那床红色的被子是李氏一针一线自己买了布料一针一线缝的,李氏是姑母,是李香宜的娘家人,想着自己侄女在嫁到别人去有面子,特意让蔡友仁买了好棉花,又找好工匠给弹了这么一床,加上李氏的刺绣,这床喜被单从外型上看便吉利,又是用棉花做的被子,普通人家可用不得这么好的被子,送出去也算给李香宜挣了不少面子。
惠娘不喜那个心思奇重的李香春,还有自己的大舅娘徐氏,笑里藏刀,上次陷害栽赃金卓的事,她可是历历在目,可自己和金卓在他们眼里皆是孩子,谁又会信他们的话,只能生生忍着。
“也不知你伯娘怎么想得,先前一直惦记着让你去李府做妾,现如今,换了她家巧娘。以前她也见不得做妾之人,可不知怎么能想通了这事。”李氏铺平了被子,轻声地道。
“还不是想给堂兄铺平了路子,泽浩是她儿子,巧娘说到底是闺女罢了,再疼她以后也是别人家的人。若是嫁给了李公子,那堂兄的路岂不是顺畅了许多?”
李氏听罢这话,一时间有些愤愤,站直了身子,看看了许氏的屋子,“这种事也亏她能想得出来,以前见着她只知道图钱,现如今连自己女儿前程也图上了!”
惠娘拉过李氏,“娘,别说了,他们家的事,咱们也不能多插手,我今日可是给堂姐吹了吹耳旁风,若是她真听进去了,以后若是伯娘非要将她嫁过去,巧娘若是不愿,又不能真将她绑了去。”
李氏一听此话,也是这个理,只愿这巧娘能有自己的心思,别让许氏想做什么就顺着,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
第二日,惠娘便与约好的几个同村姑娘和小媳妇一道去镇上。正是过年时候,镇上这几日也是热闹,小商小贩卖力地吆喝着,都想趁着这会儿人多的时候多挣些钱,光卖胭脂水粉还有头花的,一条路望上去便有好几个。有些小商小贩常年在外头走贩,如今正是过年,也就回了家,可又不愿闲着,就到镇上支个摊子。
惠娘有自己的心思,总想再见见林华丰,可自打上一次林华丰来了家里头,便是再也未见到。
瞧着巧娘正与她们商量着买脂粉。惠娘择了条人少的道,朝林华丰的店铺走去。
哪知行至一半,一个人蓦地拽住了她的袖子,惠娘一愣,刚想扯出袖子将那人训斥一番,那人却是先开了口。
“这不是惠娘吗?可真是许久不见了!”
惠娘听这声音耳熟,仔细一看,竟是那潘清辉。惠娘一阵寒意涌了上来,这潘清辉满面通红,嘴里的酒气甚是浓重,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带着调戏意味。
惠娘一阵懊恼,这人就是不能有什么歪心思,这不,刚想着寻个没什么人来往的小道,偏被这潘清辉抓了个正着。
“是潘大哥啊,这大清早的怎去喝了这么些酒?”惠娘小心翼翼地从潘清辉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来。
潘清辉听了这话,脸一下阴了下来,气愤道,“还不是我家那野婆娘干的好事!老子不就想纳个妾,竟将我赶出门来了!害的老子一夜没去处!”
“既然如此,潘大哥快些回家去,好好与嫂子再商量商量,多说些好话,嫂子定是会同意的。”惠娘好言说着,只盼这潘清辉快些离开。
可这潘清辉竟是又一把抓住惠娘,甚是动情道,“惠娘!我就知你懂我,若是当初我娶了你,现如今,我怎会是这般光景。惠娘,你现在可还是未曾许配人家?不如,我纳了你为妾!”
潘清辉这话一出,惠娘一懵,呆在那儿不知作何反应了。眼见着潘清辉满是酒味地要扑过来,惠娘一个闪身,着急道,“潘大哥,我今年可才十四,这未及笄,如何嫁人?况且这嫂夫人已为你生育一子,传了香火,潘大哥不用再纳妾!”
那潘清辉仗着酒意,哪会理会这些,“呵呵”傻笑着又往惠娘的方向扑去。
惠娘一下着了急,转身想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哪知这潘清辉也不知哪来的轻巧劲儿,一下抓住了她的后背棉袄,顺势往他身边一带,而后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腕,想将她拖入角落处。
惠娘一下急了眼,若是呼救,是肯定有人来救,可这场面,惠娘存了自己的心思,她不想让旁人见到,她先前不在乎什么名声好听与否,可如今为了林华丰,她不想担负这坏名声。一想至此,惠娘默声地拼命挣扎着,想从潘清辉手中脱离开来。
“潘哥,嫂子让我告诉你一声,天恒病了,要去医馆。”
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惠娘一下子似是像见到了救星。
“什么?恒儿怎么了?!”
潘清辉不喜妻子,却对自己的儿子百依百顺,视做宝贝。如今这宝贝病了,当即酒便醒了一半,立即松开了手,“这个野婆娘!连我儿子都不会带!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说罢松开了惠娘的手,趔趔趄趄地往家赶去。
惠娘理了理衣衫,擦净了脸上的泪,缓了情绪,行了个礼,轻声道了声“谢谢”,一时间也想不出话来,转了身便要离去。
待走了几步,只听那少年道,“你等等。”
惠娘转过身去,只见那少年几步便走至她的身旁,将手中的荷包递过给她。
惠娘一瞧,原是巧娘赠予她的荷包,方才挣扎之际掉了出来。惠娘接过,又道了声“谢谢”,便慢慢向人多处走去。那少年却是默默随于她的身后。
惠娘踌躇了一会儿,回过身对着那少年道,“福头,方才的事真是谢谢你了。只是……你能否忘了先前的事……”
福头望了惠娘一眼,默不作声,转身便离去,只留下一句,“方才我什么都未见到。”
惠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颇为感动,福头较几年身高抽了不少,人也瞧着成熟了,只是性子依旧清冷。如今又帮她脱离险境,她当真不知如何报答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