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盏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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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江海问道。

    季元熙脸上没有任何得知真相后的喜悦,反而更加沉冷。

    “把卫子阳给我拖起来!”季元熙咬牙,“把我耍一通还想问我要人?想得美!死都要死在我手上!”

    卫子阳还在睡梦中就直接被人从床上拎起来,季元熙不由分说地拽着他走。

    “你要带我去哪?”卫子阳的脚踝很痛,根本使不上力,但季元熙不管不顾地蒙头往前走。

    季元熙直接把他拖到车库,扔到副驾驶,自己做到驾驶座上,把车开了出去。

    认识他也算有段日子了,从来没有见他亲自开过车,他出门的排场向来是很大的,经常十几个保镖跟着,一出门就是一个车队。

    可现在,三更半夜的,他要把自己载到哪去?

    驾驶座上的季元熙散发着迫人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更不要说跟他说话了。

    卫子阳也没有多问,他知道问了不会有答案,反正都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白天围在外面的记者早就已经散去了,季元熙驾车一路飙着速度,才知道原来他开起车来那么野。

    卫子阳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他经不起这种告诉,胃里一阵阵恶心。

    “开……开慢点吧……”卫子阳的胃痉挛着。

    季元熙看不看他一眼,双目紧紧盯着前方:“怎么?怕死?”

    “容易……出事……”

    季元熙冷笑:“出事?我就是送你去死的,你还怕出事?”

    卫子阳从他语气中的凉意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车最后停在一个私人码头,季元熙下车对卫子阳冷冷吼道:“下车。”

    卫子阳望了眼车外,黑影重重中他看到几艘大大小小的游艇停靠在码头,偶有几盏昏黄的灯照亮地面,远处就是海,黑压压的,沉静压抑。

    “还不给我下车!”季元熙没什么耐心,粗鲁地把他拽下来。

    码头上有个人早就等在那里了,看到季元熙过来立刻迎了过来:“季先生,你的船准备好了。”

    季元熙拿过钥匙把卫子阳推上游艇。

    那人好奇地看了卫子阳一眼,季元熙回头一瞪眼:“不许乱说话。”

    “知道了,季先生。”他连忙低下头。

    季元熙把卫子阳锁进船舱,把船开出了码头。

    宽敞的船舱里装饰地非常豪华,中间有一张大床,旁边还有吧台酒柜,可卫子阳根本没有心情看,垂着脑袋坐在床上。

    有没有人知道自己被他带到码头了?有没有人知道自己被他带出海了?死亡的恐惧席卷而来。

    不知道船开了多久,卫子阳感觉船停了下来。

    他刚想站起来做点什么,船舱的门打开了,季元熙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冷眸朝他一瞥。这一瞥像刀一样锐,卫子阳不自觉得忘床头缩了缩。

    “龙刃的兵?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他的语气中满是讥讽。

    卫子阳大惊,虽然诓骗是审讯的常用手段,可是连部队的名字都说出来了,显然不可能是瞎猜的。

    季元熙径直走到床边的柜子上,打开抽屉。

    卫子阳赫然看到里面放着一把枪。

    季元熙讥讽道:“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居然没把这枪找出来自卫,太难看了啊。”

    卫子阳也不知道是受伤太重,太疲倦,所以思维没有跟上的缘故,竟然真的没有想到先搜查一下船舱。

    季元熙把子弹从枪里退出来,然后再一颗一颗装进去,动作悠闲,但是卫子阳知道,他是在用行动表面,这不是玩具,不是用来吓唬人的,里面是有子弹的。

    “所以,你终于决定把我灭口了吗?”卫子阳心里沉沉的,心想着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恐怕真的难逃一死了,他又是贩毒又是贩卖军火,肯定不会允许知道他秘密的人再活在时尚。

    “灭口?”季元熙冷笑,好像看到怪物似的打量他。

    “你不要再做这种害人的事了,否则你就算现在把我杀掉,以后也总有人会逮捕你的。”虽然知道这话苍白,但是卫子阳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季元熙疑惑了一瞬,但很快明白他说这话的原因,笑容更加阴冷:“看来你查到了不少东西。”

    卫子阳后悔没有能够把资料发送给头狼,这回全部白干了。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整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犯罪分子?不对,这应该还轮不到你们龙刃来管,这么说,你们是怀疑我通敌了?”

    卫子阳低头不语。

    他的反应让季元熙怒火瞬间沸腾:“回答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你是不是有罪,不由我来决定。”

    “跟我玩官腔?”季元熙大步前,枪口顶住了他的脑门,打开保险,卫子阳几乎能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动,脑袋就会开花。

    卫子阳心跳咚咚得响,并不怀疑他会开枪。

    “我就问你!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卫子阳不敢动弹,额头上,枪口冰冷冰冷。

    季元熙双眼薄眯,杀气透了出来:“我最恨别人背叛我,欺骗我!你犯了大忌,卫子阳!临死前我可以给你点时间忏悔一下。”

    “我没有什么需要忏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看死到临头了,卫子阳反而大胆了,“我忠于龙刃,永不后悔。”

    听了他的话,季元熙眸色几番变化,忽然之间联想到了很多事情,有些以前觉得有点莫名的事情,此刻都想通了。

    脸色骤然变得扭曲:“那天你躲在厕所里哭,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因为萧远?”

    卫子阳也随之变色,一瞬间心慌意乱,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事,刹那间想要堵住他的思维,让他不要再往下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你是因为看到他带着女人来,才会哭成那样,我想你怎么可能因为被人说几句就这么失控。你喜欢萧远?”季元熙脸色先是转白,然后转红,眼中满是震惊,在那震惊之下,什么东西碎成了一片片。

    卫子阳忽然痛到无法呼吸,一个最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被他猜到了。知道就知道好了,可是为什么心会疼成这样?

    “你喜欢的是萧远?”季元熙喃喃地重复。

    在自己对他百般付出的时候,他竟然心心念念想着别人?为别人流泪?他喜欢的竟然不是自己,是别人?

    猛然见想起他受刑时吼出的那句话,他宁可为他去死?

    “你宁可为他去死?”季元熙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喜欢的人,竟然喜欢别人?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卫子阳哑然无语,季元熙扭曲的脸狰狞恐怖。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季元熙咆哮着。

    “他……”卫子阳哽咽了一下,“他救过我的命。”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我他妈问的是你是不是喜欢他!”季元熙猛地抬脚一踹,哐当一声把床柜踹翻。

    随着那声巨响,卫子阳缩了缩身子。

    “你有没有跟他上过床?”季元熙吼道。

    卫子阳心更痛:“你脑子里就只有上床这一件事吗?”

    “可不是吗?在你眼里,我是个满脑子只想着上床,干尽坏事的恶人!而萧远是个救国救民的大英雄,是不是!”

    他为他流泪,他宁愿为他去死……

    那我算什么?付出真心换一场骗局的傻子?

    嫉妒!作死得嫉妒!快要走到崩溃的边缘!

    “你怎么不去死啊!怎么不去死!”季元熙用枪口戳着他的额头,力气大得砸出了一个个红印。

    只要他的手轻轻一滑……

    “我差点忘了,他有女人了!你没戏了!你懂吗?你这辈子都没戏了!”

    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卫子阳手在抖,心也在抖,眼眶一热,没能控制住,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他连忙用手背擦去。

    季元熙看在眼里,更加狂暴。

    一听到说他有女人了,他就哭?他就那么在乎萧远吗?

    “你在哭什么!又在为萧远哭?”季元熙扯着嗓子喊。

    他越是这么说,眼泪就越是涌上来,又一滴泪涌出,卫子阳忙不迭地擦去,他觉得丢脸极了。

    “别哭了!他妈的你别哭了!你再敢为他掉一滴眼泪试试!”明明暴躁到不行,明明嫉妒到不行,可看到他哭,心还是皱成一团,往心窝里酸。

    卫子阳深吸了一口气,收住泪水。

    哭的感觉是什么,其实他并不是很清楚,妈妈把他丢给林姨的时候,他很难过,感到自己被抛弃了,但他并没有哭,收拾好行李拿了地址就走了。林叔林姨死了,他也很难过,会关爱自己的人不在了,但他也没有哭,因为他正试图做一些以他的年龄不可能办到的事,弄得差点丢掉小命。林祥颓废不堪,三天两头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好好一个栖身的窝都毁了,他还是没有哭,因为只有变得更加坚强,才能支撑起一片天空。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季元熙一步步后退,但是枪口始终对着卫子阳:“很难过是吗?你是不是很想解脱?我帮你解脱好不好?在这里我杀了你,没有人会知道。”

    “你就不怕惹麻烦?”

    “麻烦?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烦,解决了你就没有麻烦了!”季元熙吼道。

    卫子阳盯着那个黑洞洞枪口,像宇宙黑洞一样,能把所有的东西吸进去,绞成粉末,他毫不怀疑里面会射出一颗子弹把自己打死。

    “你还有没有遗言?”季元熙冷下了声音问。

    遗言?卫子阳忽然笑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笑起来难看极了。

    “有什么好笑的!”季元熙恼怒。

    “对不起。”卫子阳的声音飘渺无依。

    季元熙的眼神瞬间晃了晃,握着枪的手颤抖了一下,可愤怒又立刻取代了动摇:“装!你再继续给我装!”

    卫子阳苦笑:“对不起,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谎话,不过还好……以后……不会了……”

    死了,就不会了,真话假话,都不会再说了,既不用对季元熙撒谎,也不用对萧远撒谎,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

    后悔?卫子阳摇头:“我不后悔。”

    “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季元熙嘶声力竭地吼,“我真是白瞎了眼了,为你做那么多事!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怒火烧光了理智,季元熙瞪着缩在床头的卫子阳,看上去那么弱小,实际上像一块顽石。他心一横,叩响了扳机,呯地一枪,卫子阳的身体随之一颤。

    不过瘾!

    呯呯呯!

    连续扣动扳机,一颗颗子弹射出来。

    当子弹打完,他还在机械地开枪,手枪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

    卫子阳吓得呆掉,蜷缩在床头,看着季元熙,似乎还能感觉到子弹擦过他身体带出的气流,炽热的,能杀人的,还能闻到一股硝烟味。

    所有的子弹都打在了卫子阳身边的床上、墙上。

    季元熙抡起打空的枪,砸到他额头上,疼得他头晕眼花,刚刚止血的额头又被砸得鲜血直流。

    当他缓过劲来,季元熙已摔门离开。

    卫子阳捂着额头,在船舱里寻找可以帮助止血的东西,但是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只能扯起床单压住伤口,鲜血很快把床单都染湿了。

    眼角瞥到被季元熙打出洞眼的床单,眼眶又不禁酸涩。

    这么多枪,他终究还是没有舍得打下去……

    心中五味陈杂,无法言明。

    头上的伤口止住了血,可心里的血汹涌不止。

    卫子阳走到门口,推了一下门,舱门被推开了,他走的时候没有锁门。

    一股寒风吹了进来,冻得他一个哆嗦,他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季元熙。

    周围全是黑沉沉的大海,什么都看不见,季元熙正背对着他,坐在甲板上,像是被定住似的纹丝不动。

    卫子阳不敢过去,就倚在门上,看着他。

    冬夜里的海,寒风呼啸,冷到骨子里,季元熙穿得也并不多,风吹得他短发凌乱,他这么干坐着,肯定会冻坏的。

    忽然之间,季元熙动了动,双手捂住了脸,拼命揉捏。

    他在哭?

    躲在后面的卫子阳整颗心都揪起了。

    他竟然哭了……骄傲如他,居然也会哭?

    卫子阳的心里一片潮湿。

    初见时,他高贵地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人,好像上天派到人间的神祗,总是居高临下地从来不正眼看人。后来,觉得他下流变态得不行,一精虫上脑不管不顾什么都做得出来,发起脾气来,就像一个暴君,不好好说话就喜欢动手打人。再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又温柔得像水,温暖得像光,把自己整个世界都点亮了,没事整天就在那里乱吃飞醋,像个大男孩一样*。

    听上去似乎很久,但实际上也不过才短短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快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其实季元熙还是那个季元熙,只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在悄悄变化。

    卫子阳坐在台阶上,默默地看着他。

    那边季元熙仰起了头,肩膀微微耸动,他的面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他在看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两人惊觉时,天亮了。

    季元熙忽然起身,但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再加天寒地冻,他的身体都僵硬了,他揉了揉手脚,摇摇晃晃地转身。

    卫子阳看到他动了,也连忙往里面躲,可慌乱之下一下子滚进了船舱。

    季元熙冷冷瞥了他一眼,径自离开。

    过了一会,船开动了。

    卫子阳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是喜是悲。

    辗转车船,季元熙把卫子阳带回了金水港,一路上他们一句话没有说,连视线也没有交集。

    季元熙把车开进车库,一下车,目光一凝,因为车库里多了一辆不属于他,而且不认识的车,这说明家里有客人。

    可什么样的客人,能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被允许进屋呢?

    卫子阳也看到了那辆车,来不及多想,就被季元熙拽进了屋子。

    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两人均是高大威武,充满了肃杀之气,有种凛凛不可侵犯之感。

    他们一个冷冽如冰,一个张扬似火,一个是萧远,另一个龙刃的大队长,方豫立。

    季元熙一看到他们,身形一顿,一扫颓然,整个人瞬间散发出雷霆万钧的气势,他是天生的王者,不需要任何伪装,自然而然散发着睥睨天下之气。

    江海愧疚地对季元熙示意了一下,因为在季元熙不在的时候,他有义务拦住不该出现的人,但是有些人他是拦不住的。

    “龙刃的两位队长齐齐驾到,真是蓬荜生辉啊。”

    虽然季元熙没有那种尸山血海出来的杀气,但他有一种举重若轻的王者风范,丝毫不亚于他们,而且因为两人来这里,多多少少是有求于他的,所以季元熙隐隐还压过他们一头。

    “季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方豫立沉声道。

    季元熙没有拒绝,领他们去了会客室。

    萧远瞥了惨不忍睹的卫子阳后,便走了过去。

    卫子阳惊讶地不能自已,万万没有想到萧远会出现在这里。

    对季元熙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他们两个怎么能现身呢?这还怎么继续收集证据呢?他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他们是为了救自己才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萧远从会客室里走了出来。

    卫子阳看着他向自己走来,高大的身躯像山一样伟岸,他动了动唇:“远哥”

    萧远蹲在他面前,撩起他额前的一缕发丝,鲜血凝固,把头发结在了伤口上,他这么一扯,又撕开了一点伤口,渗出血。

    “痛!”卫子阳呲牙。

    “你辛苦了,一会我就带你走。”他低声道。

    原以为听到这句话应该是激动万分,欣喜若狂,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但实际上只是静静地坐着,表情木然。

    “你们怎么来了?”卫子阳问。

    “今天我们来是有两件事,一是把你带走,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二是我们要与季元熙谈合作。”

    “合作?什么意思?”

    “前天上午,季元熙向上层递交了一份报告,提供了他堂弟季元光贩毒走私军火的证据,并且指出他涉嫌勾结境外恐怖组织UM,经调查证据属实。所以上层决定与军方与季元熙合作,希望他继续和季元光周旋,引诱UM组织上钩。”

    卫子阳听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听萧远的意思,农庄里的那些东西都不是季元熙的,而是季元光的?

    “你的意思是,这一个月来,我白干了?”

    “不是,你的表现非常出色。”萧远立刻否认,“没有你我们不可能把季元熙的动向掌握得那么全面,也不可能那么快分析出他那份报告的真实性,无法做出合作的决定,你应该知道有时候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会延误军机。”

    “所以我查的那些东西都是没用的?季元熙也给了你们一份?”白白上了他的床,白白让他打骂侮辱,白白经受这番折磨?后面一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不是的,你不能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这惊心动魄的一个月,这爱恨交织的一个月,这生死起伏的一个月,该如何想?

    出于对萧远的尊重和仰慕,他并没有说,可心底在翻腾。

    “远哥,我有点难过 。”卫子阳低着头道。

    萧远捧着他的头轻轻碰了一下,安慰道:“都过去了。”

    于是,当季元熙从会客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卫子阳坐在沙发上黯然欲泣,萧远举止亲昵地贴着他的脸,说着悄悄话,那个动作,再近一点就亲到嘴了。

    季元熙的肺瞬间气炸,什么礼貌气度,什么优雅风范,全部丢到了九霄云外。

    “你他妈给我放开他!”他怒吼着冲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今天的下半段应该是,季元熙一枪把卫子阳给崩了,然后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