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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见潘玉楼?”
左知遥更正:“是他要见我。我成全他而已。”
韩韬看了左知遥一会儿,嗤笑。
“怎么?”
韩韬径自端起盖碗喝茶。
“老韩,你觉得我不自量力?”左知遥啪地放下小老虎。
“你知道潘家的家底儿吗?”
“我管他什么家底儿——我有软猬甲,到时候就套着你去!”左知遥扬起下巴。
韩韬拨茶的手一顿,目光转了过来,继而微笑摇头:“见过找揍的,没见过这么找揍的。”忽悠跑了人家姘头,还跑人面前得瑟,去叫板吗?原来你还知道离了我这个板你叫不起——莫名的,韩韬有了调侃的心情。
“老韩……”
韩韬打断他:“叫哥。”
左知遥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虎哥,你怎么答复潘明辉的?”潘明辉阴险狡诈,可不是潘玉楼那个傻*。
韩韬略略皱眉:“我说……如果是我的人做的,一定给他个说法。”
“草,正经的!”老东西会给人留这个话柄?
“唔?”
“我错了——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啊?我可不耐烦跟潘明辉打交道,要是潘玉楼,我还真想见见。”
“你认识潘明辉?”
“算是……”左知遥想了个词儿,“神交?聂长风经常提起他。”
“说起来……”韩韬不经意似的问,“你怎么那么巧,就认识了聂长风?”
这个嘛!左知遥拉长调子:“说起来话就长了,你不累啊?咱今晚就书房茶话会了?就算要开会,你就不能换个地方?”
果然还是不想说吗?韩韬微笑地看了左知遥一会儿,示意左知遥可以出去了: “我一会儿还有些事情做,你先去睡吧。”
“哪儿那么多事情啊?我告诉你老韩,我可真是给你过生日,过这村没这店啦!”
“去吧。”
“……靠!”左知遥瞪了他一会儿,蹦下桌子,大步往门口走,走两步又回来,顺走桌子上的小老虎,气呼呼地摔门走了。
韩韬揉揉眉毛,半响失笑。笑了一下,又慢慢收起笑容。
患得患失。过了好半天韩韬中肯地给自己的情绪起伏找了形容词。之后就发起呆来。半夜时分,韩韬离开别墅,在之后就一直都没回来。
第三天傍晚,左知遥收拾齐整,慢条斯理地下楼了。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再需要家庭医生随时看着,额头上缝针的地方收口很好,现在只剩下一条红痕。
栾叔站在楼梯底下仰着头,看他双手插袋一步一步走下来,点头招呼:“少爷,你这是要出去?”
左知遥站到最后一节台阶上,问:“怎么样?”
栾叔:“?”
左知遥歪头,问:“帅吗?”
他语气认真,栾叔先点头,又仔细打量一番,才由衷夸赞:“少爷怎么收拾都好。”
的确是好。左知遥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骨架出来了,肌肉却不夸张,量身缝制的衬衫恰到好处地服帖在身上,同色系的长裤包裹着两条长腿。就这么冷然站在那里,挺拔稳重,又带着些少年的锋锐,竟然不是一个帅字能形容的。
左知遥“赫~”地一笑,目光泠泠望向门口:“麻烦你备车。”
“哦。”栾叔答应完,安排下去才问:“你这是去哪儿啊?”
“参加酒会。”
“先生说让您少出门。”
“知道,我就是去找他。”
栾叔听他这么说才点头放行,但也按照韩韬的嘱托给他多带了好几个人。等左知遥一行两辆车出了别墅大门,看不见了,他才转回头给周秘书打电话。这小少爷,神情不对啊,不会是去找先生吵架的吧?今天是生日酒会的正日子,可别闹出不愉快才好。
左知遥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不算后面的车,在他身边坐着的保镖就有两位。一位坐在副驾驶上,坐在他旁边的是银根。栾叔给他准备的车是韩韬的出行备用车,全订制的,安全性能使用性能各方面都没得挑。按说平时这车都是在车库接灰的,今天栾叔把它都用上了,可见韩韬对潘家事件的预估并不乐观。
本来也是,谁让他左知遥得罪的是潘玉楼呢?!即便潘玉楼自己是个草包,现阶段,潘家老爷子还在世,潘玉楼的老爸正当值,潘明辉再有野心也得抱紧潘玉楼的大腿!所以出事儿的是潘玉楼,那潘明辉肯定表现的比他自己出事儿还着急。
那天左知遥站在主卧的窗帘后,眼看着韩韬的车出了别墅大门,半天也没翻过劲儿来。这还没把“姓潘的”怎么样呢,他就要撇清自己了?其实调侃韩韬吃醋之类的纯粹都是他逗着玩儿,在他内心深处,认为韩韬是不会有这种无聊的情绪的。他为什么生气呢?因为自己瞒了他?在他眼里自己做事一向随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没道理以前都没当回事,专门拿这一次发脾气吧?
事情反过来一想,那就更惊心了。韩韬叔叔也在京里从政,职位和潘玉楼老爸旗鼓相当,但人潘家胜在老爷在还健在,就算为了给老一辈面子,这个恩怨也还是不结为好。韩家的家训虽然是以商为主,但在国家政权稳定的时候,商要走的长远还是要依靠权柄的——貌似这次陪潘明辉过来的就是韩远?那韩韬叔叔的立场就已经很明确了。韩韬是韩家家主又怎么样?他叔父的意见还是要尊重的。到时候为了平横家族利益,把自己囫囵地送出去也不算稀奇。
左知遥翻来覆去想了半宿,连再次跑路都规划周翔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银根又一次站在了门口。银根是他的人,虽然跟他一起住在韩家,但银根这部分花用还有银根的工资却实从左知遥的账上走的。韩韬说银根跟着,他能自在点儿——其实韩韬是在帮他建班底,他有什么不明白?从这点上来说,韩韬真的很用心。
“老板,周秘书起早来的,把这个交给我,让我等你一起床就交给你,还让我转告你,别出去乱打听,先好好养病,其它的以后再说。”说着,递过来一个档案袋。银根的汉语还在学,口语表达一板一眼,规矩的很是别扭。
档案袋里是什么呢?左知遥抽出来,看了几眼就笑了。
银根不知道他笑什么,但就是觉得老板这一笑,轻松至极,快乐至极。
档案袋里,是潘家的资历。周秘书把这个东西送过来,只说明一件事,这次的事情,韩韬又帮他扛了。
韩韬的确是帮他扛了。没再来盘问一句,也没限制他的自由,照样叮嘱栾叔注意他的饮食起居,却就是不回别墅。
左知遥几次给他打电话想问问他怎么知会的潘家?好对对台词,做到心中有数,可韩韬每次都说没有事,让他不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打给周秘书,周秘书那边却是真忙,几句话的功夫就被打断了好几次,都是来请示工作的。挂断电话之前干脆直说“少爷你安分点儿少出门就是帮了大忙了”。韩通的生日宴就在这几天,这是韩家社会关系里一年一度的大事,光是安置外地的世交好友就够让人忙乱一阵的了。
左知遥想来想去,鉴于这次的的确确是自己给韩韬惹了麻烦,决定听听韩韬的话,先稳稳。虽然他没有出去,但却可以想见潘明辉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待着的。潘玉楼正在家发疯,就算摆姿态也好,潘明辉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跟韩韬说事儿。这块膏药烀在身上,的确够难受的。想想韩韬的处境,还有点儿同情他。
这两天,他把潘家的关系好好捋顺了下,韩韬这份资料很齐备,结合上辈子自己所了解的,可以说对潘家的现状是了若指掌了。
潘玉楼是谁大概不肖说了,其实潘家更应该注意的,恰是文名在外,有帝都大学第一才子之称的明面上的潘家长子——潘明辉。
潘家人丁单薄,拢共就两个孙辈,一个是潘明辉,一个是潘玉楼。但潘明辉虽然也姓潘,却是从的母姓。严格上讲,是算不得潘家人的。
当年运动过后,潘老爷子膝下只剩下一女一子,而且女儿在改造期间遭了大罪,潘老爷子平\\反的时候她已经带球跑了,最可怜的是连谁是孩子的爹都说不清——这自然被潘老爷子视为奇耻大辱,孩子生下来后,就想掐死,却被女儿以死相逼护住了。潘老爷子虽然当时被迫留下了孩子一条命,却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这个孩子,只当没有他,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潘家女儿委委屈屈的自己养孩子,她早年在牛棚身体亏的厉害,生完孩子后又失于调理,没两年竟就油尽灯枯了。她知道自己老爹早年的出身,而且他一向心狠手辣,怕自己死后儿子被处理掉,临走的时候跪在床上,纤细的脖子无力地支撑着,脑袋歪在枕头里,流着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整整“跪”了一夜。那时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那么恳求着不肯咽气儿。潘老爷子用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手指缝里一点儿点儿地滴落,后牙都咬碎了一颗,却没答应女儿最后的要求——潘家的家谱不能乱,洛阳潘只剩这最后一支,不能无端多个野种。
潘家的女儿生生撑了一宿,就那么个姿势死了,佝偻的时候大了,闭不上眼,捋不直身子。敛妆的时候潘老爷子是要回避的,但当他看到女儿入棺,因为身体死活扳不正而被人死劲儿按压的时候,忽然崩溃了——嘴里“喝喝”嚎叫着,抡起旁边的椅子把所有人打出去,自己抱着女儿的尸体放声大哭。
等潘家的女儿入土后,潘家的户口本发生了变化。潘家多了个儿子叫潘明辉,同年秋天,潘玉楼出生,户口本上标的是次子。
这段公案在京城,乃至整个世家阶层都不算什么秘密。却没有一个人敢拿出来说事儿。一来这是潘老爷子的死穴,一捅就炸;二来那时候运动来得太快太猛,大家差不多都是从牛棚野地里爬过来的,想想那时候的苦,也都有些兔死狐悲的凄惶。继而对潘明辉的出身,集体性的选择了遗忘。
也许是觉得愧对了女儿?也许是这个外孙着实乖巧?总之潘老爷子对潘明辉那是各种宠爱,其溺爱程度几乎超过了嫡孙潘玉楼——当潘玉楼还跟着老娘住在乡下,啃着大白馒头漫山疯跑的时候,潘明辉已经跟在潘老爷子身边坐着专车出入在京城各个大院世家了。
潘明辉从小聪明内敛,文章天成,被师长一路夸到大,学问机敏那是没得说,可有一样:跟个姑娘似的,一说话就脸红。为这个毛病潘老爷子没少锻炼他,专捡着大场面带他出去开眼练胆儿,可就这样,潘明辉也没改了他小姑娘的脾气,说话做事倒是大方得体,但那和风细雨的劲儿是怎么都不能让潘老爷子满意,提一回训一回,愁得不行。
有一回,潘老爷子和一起扛枪的老兄弟们喝酒,喝多了就抱怨潘明辉这破毛病肯定是随了那不知道在哪儿躺尸呢的死爹的根儿,四门打听打听去,洛阳潘啥时候出过这么、这么别扭的东西?哼唧的让人牙疼!
这本来就是老爷子私下的牢骚,也不怎么那么寸就让来送茶的潘明辉听见了。那年潘明辉刚刚十三,正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当即闹了把离家出走。老潘家全家出动,当警卫员把潘明辉抱回来的时候,潘明辉还在警卫员怀里挣吧的天翻地覆,潘老爷子拎过来一个耳光招呼过去,登时把他那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潘明辉也有那份倔劲儿,死咬着牙不松口,就说自己不是潘家人,也不当潘家人,就要自己走。后来还是十一岁的潘玉楼扑上去,小馒头似的爪子死死扒着潘明辉的腰不撒手,裤子都拽掉了才留住人。
可是也是打从那以后,谁再叫潘明辉大少他竟不认了,好声好气地跟人解释,潘家大少是玉楼,他是玉楼的表兄。
潘老爷子自认酒后失言,后悔的不行,但也因为这个事情倒从潘明辉身上看到了潘家的影子,所以对潘明辉更好了。现在潘家年轻一辈的事情,基本都是潘明辉出头。而潘玉楼,一来形象不讨喜,二来吃喝玩乐也实在提不起来,倒被京城的世家子弟们排挤出来。寻常交往,只知道潘明辉,不知道潘玉楼。而潘玉楼呢,在乡下长大的,本来就野性难收,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因为哥哥从来不打击他,倒和哥哥好,事事都听哥哥的话,把其它都摆后头去了。
这回聂长风失踪,按潘玉楼的性子立刻就要到海城,最后还是潘明辉给劝住了,拐个弯走了韩远的路子,先一步拜望了韩韬。
“老板,是不是冷气太冷了?”银根还把左知遥当病人呢,见左知遥一言不发靠在椅背上,脸色发白,不禁出声询问。
“不用,快到了吧?”
“是,再有五分钟差不多就到了。”副驾驶上的保镖听见左知遥问,回过头来说。韩韬的生日宴会设在城外的山庄,就是左知遥第一次受伤时,疗养的地方。
“嗯,到门口慢点儿,咱们从后面绕进去。”
“……哦。”保镖不明所以,还是答应一声。见左知遥再没别的吩咐,转回身去,用耳麦联系后面的车,通报了情况。
保镖原本还担心这一天客人多,想绕进去不容易,没想到拐进山庄的路口就碰上了接他们的人,开了一条平时不用的小路,一路从侧门进了山庄。
左知遥下车就看见周秘书。虽然太阳已经落山,空气却依然燠热,周秘书显见是刚从空调房子里出来,身上还穿着长袖衬衫,只这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一头的汗。他见到左知遥就抱怨:“祖宗!你怎么来了?还嫌不够乱的?!”
左知遥气定神闲地带着银根往里走,听了周秘书的话顿住脚步,乜眼把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一番,扯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你说呢?”
周秘书被他噎得一愣,回过神儿时左知遥已经快进大门了,赶紧大步赶上去,叮嘱:“先上楼待会儿,一会儿老板去找你。”
左知遥这个倒无所谓,他本来也不喜欢应酬,问明白是去主卧等人,带着银根就上了楼。
周秘书接过佣人递上来的毛巾擦掉额头的汗,站在原地稳稳神,再举步时挂上浅笑,又是那个八面玲珑的万能秘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已经周末啦,送上肥实的一章,把今天的份儿都带出来了,所以,下次更新就周日半夜了。
嗯,提前祝大家伙元宵节快乐!上元佳节遇良人——都多出去走走吧~~
感谢啊赫、凤栖玥、烂牙亲扔的地雷~炸出来灯谜一个: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打四大名著人物。
米错,就是惜春。
此乃晚饭袍子是得有多YY啊,居然第一个反应是潘金莲!!捂脸,幸亏嘴慢点儿,没当众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