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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金鹏一路飞往东方,去向暂且不提。
却说在那银装素裹的北海腹地极深之处,却有一地至寒之处,名为冰愁雪苦涧。涧中寒气逼人,寻常修士在此地难以自处逾一刻。水滴经年不断,日久天长,便在那灵笋下方蓄出一方冰寒彻骨却静水流深的寒泉,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却始终不曾凝结。
如今这汪泉水旁边乃是一方石制矮桌,两旁放着两张□□。其中一张上,此刻端坐着一位俊伟非凡、容貌凌人的青年。
终年不断的滴水声中忽然掺杂进了轻轻的水花溅起之音,青年面色不变,眼睛却缓缓睁开。这双眼中刹那间闪过星辰日月,仿佛宇宙洪荒都在他眼中辗转异彩。如此异象,不过一瞬,便流于平常,好像他只是一个寻常的英俊青年。
但是能够在这令人闻之色变的冰愁雪苦中安之若素,苦修静思了不知多少年,他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呢?
只见他脸上浮现出些微笑意:“好友你来了。”
“多年不见,你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一个清冷端肃的声音响起,却是这北海之主,龙王敖吉。他手中却捧着一方玉盒,抬步走到石桌的另一边跪坐下来。
青年扫过被敖吉捧在手心,到现在也不肯放下的玉盒,凭他的法眼,轻易看出敖吉此时正以掌心向那玉盒传递出源源不断的暖意。那方晶莹的碧绿玉盒遮挡了他的视线,即使是神识亦无法穿透。
一切种种,都似乎昭示着一件事——
敖吉对这个玉盒中的东西,十分在意。
青年摸了摸下巴,这市井乡野的粗俗动作,他穿着精致的绫罗绸缎做来,却只是透着一番别样的潇洒。心道,还真是小气,不就是一颗蛋么,居然还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看,哼,若不是我,你能抱得美人归?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口,反而配合道:“我是没什么变化,你却未必。怎么,这是迷上了什么东西,来老朋友这里还要带着跑?”
敖吉被青年一句“迷上”的调笑给撩拨地有些不自然,不禁想起了自从将这颗龙胎带回后,神魂归位,却总是忍不住,每天时不时地就神魂离体飘到太清池边上去观察龙胎的变化,还会担忧记挂,生怕龙胎什么时候破壳了、难受了自己不在,真是连平日最耐得住的修炼都没法静心了。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一回神,魂体已然飘荡在太清池时那种尴尬、囧然,敖吉面上微红。
轻咳了一声:“这是我族中晚辈,不曾破壳便已是准圣境界,未来前途无量。”
“哦~族中晚辈!”青年用一种敖吉无法理解却莫名耳热的语调,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手指轻轻点了点那被他托在手中的玉盒,“所以你是当上了傻爹爹特意来我这里炫耀么?罢罢罢,我就当做是年行一善了。”
说着,青年广袖轻拂而过,眼前雪洞冰涧之境,霎时间以两人为中心开始了变化。
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这冰天雪地的表面撕开,冰白褪去,染上暖意,他袖中飞出无数朱红玉石,四散穿凿于四周石壁上,触之即溶于无形,由此冰白得几近发蓝的石壁被温暖的绯红色慢慢侵袭覆盖。
他又将杯中冰泉饮尽,手指微弹,掌中酒杯倏忽间跳起来到那处源源散发出寒流的冰泉,倒扣而下。酒杯瞬间放大如泉口大小,堪堪落下之时,绯红如丝的扩散正好蔓延到这涧中那滴下凝露的石笋处,暖意烘烤得石笋最后一滴凝露融化于空中,因为温差过大,一时间还泛起袅袅白烟。
果真是仙家手段,不过片刻,此地地形便截然不同,原本散发出阵阵冰寒的石桌,也不知被他用了何种手段法门,触手微温。
龙王微微挑眉,从善如流将玉盒放到桌上。这时青年的声音再度响起:“说来也是奇怪,你这是搞出来一个私生子还是怎的,平白弄出这么个蛋来,一点风声也没有。”
“他不是我儿子。”
“哦?那更有趣,想不到北海若还有义务养娃娃的爱好?打从封神那会儿敖广家的小三儿被莲花小童扒皮抽筋,也有许多年没听说过龙族出事了,怎么这小娃娃这样的资质,反倒被抛弃?啊,难不成是天生地养出来的先天龙胎?”
“想必是如此。先天元胎乃是造化神物,本就不凡,又是龙胎,更是珍奇,他有缘被我遇上,我自然义不容辞要将他抚养长大。说来也正因他,我还难得遇上了一个熟人。”
说到最后一句,龙王的神色忽然沉静了下来,黝黑的眼眸,平静的眉眼,令青年也不由肃容,想也知道,若非与自己有关,好友定然不会特意将无关之事提及,但若是自与自己有关,就多半是敌非友:“不知是哪位神圣。”
“燃灯道人,不,现在当称之为是燃灯古佛。”
“哦?”青年挑眉,“二哥往日不是最重出身血统?想不到手把手交出来的大弟子带头改换门庭,他竟然容那盏灯折腾到现在。”
这便说道三教内里阴私,见青年到如今年月,提及他那二哥时仍旧带着些许芥蒂,显然是还未释怀当年之事,龙王并未搭话插嘴,只待青年抱怨了一通,道:“此时讲与你听,不过是顺口为之。”
“哼,”青年不雅地烦了个白眼,“顺口为之?还是那不长眼的燃灯撩到了不该惹的东西上又惹毛了什么人,这才特地来事先与我报备一番,免得到时候惹得我那好面子又硬心肠的二哥喊打喊杀罢。”
敖吉悠然道:“通天教主手眼通天,大道五十中尚可截一线生机,这种小事自然是信手拈来随手为之。何况教主不是也说,世间飞禽走兽皆有灵,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上道无德,下道唯德么,难道教主忍心看我这小小水中真灵,在那燃灯道人的挑拨之下,承受玉清尊神的怒火么。”
“哦呦呦,这话身段放的可真低,果然是求人的态度啊。”青年,也就是通天教主道,“可惜,我忍心,我非常忍心。”
……果然是好朋友啊!
敖吉看看他,换了个话题:“我来此并非只是为此,主要还是为了这个小娃娃。他与我有缘,我放心不下他,只是捡回来到现在也有许久,虽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灵力波动,却始终感应不到他的成长,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壳,还请教主指点迷津。”
“我是截教教主,虽然是说‘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但我本职是修道的,这个你该去找大夫,而不是我啦。”
“通天……”
“哎,真是固执,”通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只九不像的五脚爬虫我是不指望能教养好,但玉盒里这只还没孵化的,倒是还有些指望。罢罢罢,想要我帮你糊弄元始、又要我帮你找老婆,你也真是纠结得一刻不停!这样,若是你让我将这只小蛇教养长大,我的帮你倒也不是不可以。”
此话说得令敖吉心中一暖,心知好友就是如此,刀子嘴豆腐心,连帮人都要说的这么九曲十八弯。然而将要把玉盒推出之时,他却又有些迟疑。
不舍,还是不舍。
看他如此的迟疑恻然,上清容色不变,依旧是那般游戏人间的戏谑模样,眼眸深处却带着些许审视。
“罢,我此来也的确是想向你讨教一番如何抚养这先天灵胎长大,好友愿意接手,自然再好不过。”
话虽如此,但龙王的表情却还是流露出内心的不舍和纠结,他或许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不断摸索着玉盒的手,迟疑到用力发白的骨节,却泄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放心,放心,你想要来看他,随时可以。冰愁雪苦的里面寂寞难耐,又靠近尾闾,平时你不在的时候,真是连只虫子都不能进来,也就只有北冥宫里头的那只鲲鹏能陪我说说话,不,就算是那只东西,现在也是日日昏睡度日。你把这小娃娃寄放在我这里,我肯定好好教养,保证养得龙品出众,神采风流。你呢,还是安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龙王眨眨眼:“从前不可一世的通天教主,现在也喜欢上带小孩儿了么?”
“噫,那从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北海龙王,怎么现在鸡婆得像个老奶奶?”
这两个损友互捅一刀之后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出去的话,特别是在至(hu)交(peng)好(gou)友(you)面前说(li)下(xia)的(de)话(flag),只有说到做到一条路。
不想被好友看到自己“依依不舍的鸡婆模样”,敖吉封闭心神快步走出的冰愁雪苦。
却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通天有些忧心的深沉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