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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当执,必收尽天下陨铁!”
先是冰凉,随即火热,久违的感觉让弘皙确定,那刀一定是捅进去了,冰凉的是刀锋入体,火热的是鲜血横流——之所以是横流还是弘皙动了一点小心思,斜着入刀可以巧妙的避开肠胃,他对现在的缝合技术还真的不放心!
自己应该晕过去,不断的自我催眠中人也开始在地上摇晃,朦胧中一个老太监已经欺到身前,手指一划,金丝银绣的袍服就跟纸片一样裂开,似乎是在肚皮上轻点了两下,最后听到的似乎是皇玛法惶急的声音,“快宣太医——不,天乾,你亲自送太孙到太医院,传朕口谕,太孙若有丁点闪失,朕诛其九族!”
看那老太监横抱弘皙如飞而去,康熙跺脚摇头,喃喃而自语:“这孩子的脾气怎么就如此刚烈,朕,何尝说过要免去亏空——”
“皇上,臣以为,臣以为这是天家之幸,天下人之福!”已经吓得半死的施世伦期期艾艾的插话。 {免费小说}
自古伴君如伴虎,这不是普通人当同事做街坊,不管是夫妻打架还是父子干仗都能去做和事佬,皇字怎么写?青天白日称王,祖孙有争吵到对峙,最后血溅当场,甭管谁对谁错都是天家的污点。天若有乌,狂风暴雨抽打万物,天子有污,只能用血清洗。血,可以是仇敌的,也可以是身边人的,出自仇敌叫雪耻,来自身边人叫灭口!
施世伦强打勇气发言就是在为自己这个区一线生机,真等到康熙的思维转移到善后工作中,怕是再也没机会说话!
重症当用猛药,施世伦狠狠的在金砖上磕了一个响头,咬牙道:“恕微臣斗胆问一句,今日进谏者若是御史,皇上当如何处置?”
御史?康熙微愣,御史为文胆,以谏言为职,也以文死谏而荣。千古以来,夏桀斩龙逢,商纣剜比干,造成了昏君忠臣的典型,要说弘皙这小为了进谏而自残,自己是那样的昏君么?
康熙一怒之下,噔噔几步来到施世伦身前,居高临下,“施不全,而尔不怕朕这个昏君诛杀尔的九族么?”
皇上的语声响在头顶,施世伦反倒放心了,皇上能随着自己的思维转就是好事,“皇上不仅不是昏君,更是明君,是圣君,否则焉能有微臣开口的机会!”
“呵——”
康熙不知是该怒还是该乐,憋屈要找出气筒是人之常情,君王一怒之后更得考虑善后,施世伦成功的勾起了他的火气,就在他蓄怒待发准备顺水推舟让他求仁得仁的当,这家伙虚晃一枪不说,转而又开始拍马屁,除了骂一句狡猾大大滴,康熙自然听明白了施世伦的意思,冷哼一声,“有什么话说出来吧,朕不是弑杀的君王!”
“臣领旨!”
小命看起来暂时保住了,施世伦由不得舒了一口气,微微沉吟,道:“臣方才所讲天家之幸,天下人之福,绝非虚言!”
“皇上,自董仲舒之后,国后无家,但臣以为天子既有四海还以无家?皇家也是家,也需怡老也需爱幼,也需孝道。然何为孝?”
“臣曾读的一本蒙训文,其中便有‘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之语,臣以为皇太孙适才之行便中‘挞无怨’之语。”
“尔的意思是朕有过?”
从“昏君”转到“朕有过”足证康熙情绪稍缓,施世伦道:“皇上非过,是皇太孙太痴!”
“噢?”施世伦的一语三转让康熙的兴趣大增,“起来说话!”
“谢皇上!”施世伦弹衣而起,“臣以为是读书读痴了,只知君臣父子却忘了‘讲出牵衣送,违规倚阁楼望’的舐犊之情!”
“不错!”康熙恨恨的拍手,“莫说亏空事乃祖孙同心,便是有些偏差,太孙有求朕难道会不依么?孔圣不抱子而抱孙,朕难道没有怡孙之乐?”
“这孩子,分明就是被教差了,”一连串的牢骚泄尽了郁闷,康熙总算找着了根子,“来人,传朕口谕,太子太傅张廷玉、太保王万祥、太孙西席邬思道、太孙府典礼史贻直言出不当,降三级留用,罚俸一年!太孙伴读张宗仁,即日迁盛京将军辖下游击将军!”
“皇上——”
听完了康熙的处置,施世伦忍不住一声悲号。就像一跤摔在黄连堆上,张嘴那叫一个苦,闭嘴就苦到了心。
“痴”是他给皇上找的理由,借此以化解祖孙间的“小误会”,有道是教不严师之惰,古时更有孟母三迁择邻处的佳话,皇上处置太孙的老师与伴读顺理成章!可问题是,这对那几位太不公平了,纯属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天被这几位知道,他这小小的顺天府尹能扛得住谁?就是他的死鬼老爹施琅也惹不起啊!
“怎么,你有异议?”
“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也没什么不敢的吧?”康熙终究是反应过来了,“尔乃顺天府尹,刑名之事想来熟悉,朕问你,蛊惑君父该当何罪?”
“皇上,臣,臣绝无此意!”施世伦扑通跪倒,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修饰词汇,“臣只是希望皇上与太孙殿下澄清误会,以免为天下人诟病!”
“诟病?”康熙格格一笑,“尔这是逼着朕杀人灭口么?”
豆大的汗珠瞬间就密麻麻布满了施世伦的额头,是啊,有人知道才有诟病呢,皇上和皇太孙可是一家人,澄清误会还不容易?倒是他这个外人——祸从口出,讨死呢!
还好,康熙的目的只是吓唬一下故作聪明的施世伦,瞧着他的窘态暗自一笑,缓缓道:“当日琢公卧病,朕问他,‘你有几个儿子可造就的,’琢公说了一个,就是你。后来你兄弟纷纷入朝当差,真才知道施琅的小九九,儿子们个个都是有能耐的,唯有你的容貌不堪才要恩荫……”
“皇上——”康熙这和风细雨落在施世伦耳朵里却胜似挖苦。
容貌之事一直是施世伦的心病,为此他还专门做过一首诗:背驼负乾坤,腹内满经纶,立眼判忠奸,单腿跳龙门,丹心扶社稷,涂脑报皇恩,以貌取人者,岂是圣贤人。把自己夸的花儿一样好,到头来却是个佞臣谄臣,也亏得这番“好”容貌!
一时间满面羞红,手指忍不住死死的抠着金砖缝儿,“臣,罪该万死!”
“万死倒是不必了,”康熙呵呵一笑,踱至施世伦身边方道:“朕知道你的本心是好的,不过是私念重了些!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当改便是好的,放心吧,今日事朕自会说与衡臣等人知道,他们自不会有所怨言,但找你讨一杯酒还是少不了的!”
“皇上——”施世伦的鼻子一酸,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前番还考虑伴君如伴虎转眼却听得抚慰温言,包括善后都帮自己做好了,还是尽善尽美的那种——能被上书房大臣讨杯酒,荣幸之至啊!
“好了,收起那番小儿女之态,”康熙手一指,自有小太监捧着毛巾送给施世伦,“给朕说说,今日事当如何扫尾?”
“喳!”
冰凉的毛巾擦去了汗水眼泪,也让人的精神一震,施世伦收敛心神方沉声道:“今日之事,臣以为根本就在减免亏空之事,温顺公便是为此事而进宫,既是皇上与太孙殿下无减免之意,不妨就让温顺公担些骂名……”
奏对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随后一道道圣旨自紫禁城发出:
温顺公何彪以不缴亏空与皇太孙口角,丧心病狂致皇太孙小伤,即日削爵,发卖家产奴婢以冲亏空,妻小发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皇太孙因伤暂不理事,亏空收缴一事由太子殿下揽总,东阁大学士熊赐履协助。
顺天府尹施世伦,恩荫靖海侯施琅之子,操课卓异,兼任户部右侍郎,协同亏空收缴事。
“太子啊,朕这个阿玛还要把机会给你,但愿你莫让朕失望,否则,你可就对不起弘皙的自残咯!”看着头上的正大光明匾,康熙忍不住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