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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华的王宫和大齐的不同,大齐的皇宫虽然是前大齐的皇宫富丽堂皇但在现大齐文化几百年的熏陶下开始充满了人文的气息,朝堂上百官肃立间自有一种威严。而瑞华的皇宫,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就如薛烛原来从不离身的一身明黄一样,溢满的富贵和江南的精致,汉白玉的栏杆,御花园的四季百花齐放,精致的亭台楼榭,让人虽身入皇宫却有种在江南大家圣地游览的感觉,更何况这里的如花美眷怕是瑞华最多之处——可惜都只属于皇上一个人。
有人说,皇帝其实是天底下最大的嫖客,因为这整个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
未入朝堂而是立于亭中,此亭位于一湖边,湖上水光潋滟。
慕容辉坐于上座,一身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龙袍,不时轻轻咳嗽,身体比起昨日看来又差了两分,但是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依旧充满了威严,看着秦穆雨不知道再想什么,对于秦穆雨而言,就是帝心难测。瑞华以右为尊,而此时坐在慕容辉右座的却不是皇后,而是一个满脸疤痕,眼睛似鹰隼的男人,一身玄色的衣袍和这姹紫嫣红的富贵格格不入,这正是秦穆雨熟悉的慕容彻,彻先生。慕容彻微微抬着头,在一向尖锐的目光中又掺杂着多少感慨,秦穆雨却是不知道,但是他看了秦穆雨一眼,却还是如往日一般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却让秦穆雨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再回皇宫的慕容彻总是让她有几分压抑的感觉——这压抑并不是对慕容彻,而是她能感受到慕容彻的压抑,产生了所谓的“同情”。
在慕容辉左手边坐着的是一个同样一身明黄,头戴凤钗凤眼飞挑,一身富贵之气一派国母之相的皇后,沐氏。据说皇后是在慕容辉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就许配给了慕容辉,只是个妾室,是个小家族,但在慕容辉失事的时候其他佳丽都离去只有她一直不离不弃,在慕容辉最落魄的时候甚至变卖嫁妆来支援他,慕容辉和皇后真是患难与共,所以在慕容辉登基后,她直接便成了皇后,地位比皇贵妃要高的多,选妃和后宫事宜都是皇后一手操办的,而慕容辉几乎不作问。
“吾后为朕解忧啊。”曾有当权大臣劝诫慕容辉娶四大家族其他人,慕容辉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别人再无多提。而沐氏的。地位也再无人可撼动。
这样的一位权倾后宫的女人,呷着茶,也是淡淡地看着秦穆雨,带着暗暗的打量。
其他便是依次坐在下座的各个嫔妃,都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严格来说,若论样貌都只能说是中上之姿并未有什么出彩。这也是沐氏的手段,瑞华后宫选佳丽,色论第二而才情第一,不能不说和瑞华风流重文的国情有关,但更多的还是排除异己,为了独享皇恩。
大皇子慕容青歌和二皇子慕容青漓都是皇后所出,而五皇子慕容青梵名声不显,传闻是慕容辉醉后和一个宫女所生,是以在后宫中地位不高。不过,真的是这样么?
秦穆雨一人立于皇帝和众嫔妃之前,长身而立,神态恣意,躬身,见谦卑。
“就是你要做青歌的太傅?”
沐氏先开口,声音带着审度,慕容彻眼角微瞥默默关注而慕容辉神色依旧莫名。
“回皇后,并不是太子的太傅,臣本一介草民且年龄尚小,且连童生都不是才疏学浅,如何担的起太傅的职责。太子本就有惊世之才,治国之术,草民自愧弗如如何当的起教导之职。”
“过谦了,瑞华大举上一曲惊人,一字传世,怎么能说是才疏学浅呢?”
“这说来真是惭愧了,不过韩宇也有自知之明,是真是假早晚瞒不住皇上和皇后陛下,还是说清楚好。那一曲是臣瞎弹的,但是能从中窥见战争的残血和残酷,也是各位司仪的境界高超,和臣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臣在上台前已经说清了,让听者自备好帕子切勿出丑。若非要说臣有什么寓意的话,臣只能说臣是和国师端木黎学的,国师的笛声就是如此,臣觉得难听至极是以在比试的时候也是存了赌气的心思,毕竟皇后陛下应该也知,臣并不是自愿去参加大举而是有人将臣的名字填上去。臣不想去,也不得不去。”
“那棋呢?你还是瞎下的?瞎赢了太子?”
慕容辉出声,明显是不信,当然那瞎扯的理由秦穆雨自己都不信。
“就是瞎下的。陛下应该知道有种武功叫做传音入密,是国师给臣传音入密教臣下的,不然以臣的真功夫,怕就如同那鸡爪丑字一般,就是出来献丑的。”
嘿,秦穆雨不要脸起来也是很不要脸,反正现在端木黎不在场,将一起推给他,咳咳,秦穆雨自我排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更是有自信,就是自己捅下了天大的窟窿,端木黎也能安安静静地给自己填了,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冰冷看似没有存在感,但是一直在身边,明明对他自己的生活都是麻木的人,却对她的一切细微的变化了如指掌,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不自觉有点走神,是在看见慕容彻开始吧。慕容彻出现了,而端木黎在哪里?
秦穆雨的一举一动当然未逃过在场人的眼睛,慕容彻眸光一闪心中透镜似的,沐氏又喝了口茶,遮住的眉头皱的更紧。这般和国师纠缠不清的绝色少年,又是风华绝代气势才华一个不差,怪不得叫青歌如此惦记,知道了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争取到。可是争取到呢?知子莫若母,她一步步看着青歌长大,如何能让他沉迷于男色,做出让自己最痛恨的事情?
心下有了计较,沐氏开口,仍旧是皇后的尊贵,
“若是这样,那这瑞华大举的胜者应该是国师了,国师最后武艺第一也确实惊才艳艳。而且以国师的心境怕才是能理解国难救国和战争之道。”
沐氏一开口,秦穆雨就暗暗松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去给慕容青歌那个变态难测的男子当师父,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现在看来,皇后也很不希望她去当太子太傅。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又如何解释?像你说的一般,是抄袭的?可是在此之前,却确实没有任何人听闻。”
最后一个台阶,皇后出声,目光灼灼地看着秦穆雨,要这最后一个答案,一个在场所有人都心里有数的答案。
皇后需要最后一个台阶,皇帝不做声将一切全权交给她,她自然要办好,哪怕是个借口,既然皇上都不介意那只有有个交代便好。而真的是全权交给她还是交给秦穆雨?自有说法。
“以臣的资历,自然是写不出这让三国都震惊的句子,实不相瞒,除了那字是臣写的,其他可真都和臣无关。臣少时多匿于山林间和野兽为伍,也以野兽为食,一日遇到一个白发老者,见臣说臣命格奇特,后自有贵人相住,而这句子就在需要之时展露自能为臣取得机遇。说时候,臣只当那老者是玩笑,因为这几个字臣实在是看不出哪里出彩,本以为能让人风光风光都不错了,但是竟然闹得三国震惊。机遇是给臣了,可是臣倒是真无力承担,闹成了个笑话了。”
秦穆雨低头恭敬,满嘴跑火车,但是皇后沐氏却看出了他的少年心性。毕竟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谁会知道她的经历之多,谁又会知道她是重生而来心智早不能用十四岁来形容?
“那倒也是,不过那老者应是隐世高人,说的倒也是没错,这机遇,朕是给你了。做一位皇子的老师,看这样子,你是早有准备了?”
慕容辉开口,慕容彻蹙眉。那只剩下一个人了——
“是,臣愿做五皇子慕容青梵的师父。”秦穆雨躬身,接着笑了,“五皇子与臣年龄相仿,应该有些共同语言吧。”
“让你当皇子的师父,你还当玩笑了?不过梵儿那孩子性格虽是怪了些,但是这么多年委屈他了,作为他的师父,你多陪陪他罢。”
沐氏说道,秦穆雨点头。
梵儿,是梵儿,还是说,果真是梵儿么?慕容彻却是看向了一脸莫测的慕容辉。这都是他算计好的,这次,又是做的什么打算?
“该是梵儿的,都该还给他。”
来之前慕容辉的话响在耳边,慕容彻的眉头更深,脸上的疤痕也跟着扭曲。
“韩宇为五皇子的师父,就如此定了。梵儿的寝宫在宫内的西北角上,你且去吧。”
前一句话对着身后的执笔太监而言,秦穆雨的身份就算真正定了下来。而另一句对着秦穆雨而说,就是放她先行离开的意思了。
秦穆雨对着亭中的人一福身,一扭头,又一个声音传如耳中。是彻的声音,
“端木黎在东北角,不是很好,有空去看看他。”
不是很好?秦穆雨脚步一顿,接着走出了这个傍湖的亭子。和这些皇家人打交道就是累,装怪卖傻还不明白皇上脑袋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老是在这里呆着,她会折寿吧?会吧会吧?
皇宫大的可怕,但是瑞华宫人的素质确实是高,一路上秦穆雨在大道上左走右走左看右看,甚至直接抓宫人来问路,但是所有人见到她仍是低身客气言语。
秦穆雨不明这是慕容辉早就打好招呼的缘故,还说瑞华宫人都如此“热情好客”,实属太不正常。
走到西北角处,虽说是西北角但也是一个建筑群。站在高高的围墙外,秦穆雨看着紧闭的大门,微微抿唇想了想:是敲门而入还是直接飞身进去?
“……”
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对此十分敏感的秦穆雨皱眉寻着血气而前,发现在五皇子寝宫高高的墙边竟然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看起来就破旧不堪里面的植物也都是枯死,一派荒芜。而这里的血味最重。
秦穆雨踏入园中,放眼望去,偌大的院子中只有几株垂柳垂着光秃秃的枝桠,荡漾着清冷诡异的落魄。在一个屋子中,秦穆雨终于发现了血迹的来源——
地上一滩一滩的鲜血,发着诡异的紫黑色,而在这血迹之上,有一个撑着地看样子在剧烈咳嗽的人。
说是看样子,是因为他用手紧紧地捂着嘴,把声音活生生地扼杀在口中,只留下紫红色的血液顺着苍白的手指间滑下,和地上的血迹汇成一滩。
秦穆雨一踏进,屋内的枯草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那个正在咳血的人蓦地将目光转过来,逆着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如小兽一般的警惕,无奈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咳咳……”声音没忍住,又是鲜血汩汩而下。
秦穆雨看不清他,但是他能将秦穆雨看的清楚,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竟然是将头微微别了过去,可是咳嗽的声音更甚。
他在紧张,他是谁?就是看身形,秦穆雨也确定没有见过他。
秦穆雨慢慢走上前,像安抚一只小兽一样,
“你怎么了?这样咳血咳下去,可能会死的。而且看这个样子,你是中毒了吧?”
“别过来!咳咳……!”
秦穆雨贴近身边,脚刚要踩到那片紫黑色的血液,那个人突然出声,除了惧怕外竟然还有尴尬和要强,还有难过。
他认识自己?他认知自己!秦穆雨确定,接着不管那人如何拒绝,直接蹲下身子掰过了他的脸,接着一愣。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精致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因为吐血的缘故本来如玉的脸更加苍白的像一碰便要碎了般。美的人秦穆雨见的不少,不说薛烛、端木黎、莫白都是少有的美男子,就是自己做男装打扮时也是君子如玉,但是这个少年的右眼下紫色如同藤蔓般蔓延到鼻翼的胎记,像是魔鬼在他的脸上轻吻留下的痕迹。这胎记乍看有些吓人,但是仔细看去却是给这个少年的脸上添了邪气,一种精致暗含狂狷的邪意。
一半如仙,一半如魔。可是就算是从侧面看去,仍旧是美得不可思议,美得让人堕落。
看到秦穆雨看呆,少年的嘴咬的死紧,有鲜红色的血液和着紫红色的血液流下,少年紧紧闭上眼睛,浑身颤抖。
看到这样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冲动,秦穆雨用手轻轻摸索着那胎记,当触手一片滑嫩的时候才惊觉——这很可能不是胎记,而是毒斑。
“很美,难道没有人说过你美么?”
秦穆雨说道,眸色在这潮湿晦暗的地方,混着着血的腥气温和成一道光。
但是少年的眼睛却闭得更紧。如果说在这世上他有最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狼狈的,就是眼前这个男子,这个他从听闻他的琴声开始就一直在心里暗暗敬佩的男子,那个一曲攻天下,烈血染红缨的男子,韩宇。
“你是慕容青梵?”
闻言,少年的眼睛睁开,秦穆雨却从中看到了绝望。她一愣,那样深的绝望,如同所有的坚持和梦想都破碎。到底是?
这个脆弱又美的妖异的少年,跪坐在地上,衣服蹭上了地上的血液粘着草,一片狼狈,眼中是世界破碎的绝望,像一件被打破的瓷器。
“我是韩宇,是你的师父。虽然第一次见面比较狼狈,但是,你大可不用怕我。”
一手拉过慕容青梵的手把脉,感觉到少年一瞬间的僵硬和听到秦穆雨说话几乎不可闻的颤抖,
“既然做你师父,那我就是会对你好的人。”
“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感觉到少年更加剧烈地颤抖,秦穆雨干脆也和他一样跪坐在地上,才发现慕容青梵还要比他高。
一把将他抱住,秦穆雨微微叹息着许诺,
“记住,我是你的师父。”
少年的手僵硬在身侧,良久,良久,轻轻地抱住她,虔诚,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