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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金水。? ? 要看??书?
浩浩江面不见飞鸟石鱼,唯他一叶竹筏飘摇于天地正中。
离开琼州不久,陆启明就将那辆精妙的机关车三两下拆成了这样一支简陋、甚至连平整都说不上的竹筏。此刻他正盘膝坐在这竹筏中,任它于江河中随意游。
江河以“楚翁”命名,是天目河往北的一条分支。楚翁河有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了;最早可以追溯到大汉古国——那时,楚翁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船夫,这条河也不如此刻这般阔大,他们都还一样的不起眼。
人们连楚翁的名字都叫不出,只知道他人很好,总是笑;偶尔引人过江时候谈的尽兴,连钱都得退回去——他说,算作请渡江人吃酒用。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即使是闲来无事时,他也要站在江边瞅着。熟悉的人打趣说,怎么看了一辈子也看不厌?
他便眯眼笑着点头说,好看啊。
如无意外,楚翁会这样平淡的继续过着日子,直到最终像那些更老的老船夫一样,永远不为人知地葬在江水边。然而,就在楚翁还没有真正老去的时候,战争爆发了。
当时的大汉早已盛极转衰,居安已久而不知思危,可笑那偌大-疆域却如一张摊开的面饼,眨眼间被密集如白蚁的敌军啃噬过半。终有一日,一江之外,已易其主。
然而这场战争并没有结束。
就当邻人收拾残破家当仓皇逃离时,微微驼背的楚翁独自一人走到江水边,继续瞅着。要看书
那一天,有人观江入道,一步登天。
老船夫楚翁凭一己之力扭转两国战局,震撼天下,更点燃了大汉的煌煌人心。自此大汉举国惊醒,妇孺亦敢提刀上阵,将尽之国祚再延三百年。
世上虽不再有楚翁,却有条楚翁大河,从此千年奔腾,渐盛渐勇,再不曾止息。
楚翁的故事,陆启明知道的很详尽——只因史上确有其事。
这个传说的传奇色彩太过浓重,反而不可信,只能被当作诗人的浪漫憧憬。
世人却难懂得,真正的生活永远比故事精彩;身边正在发生着的奇迹,亦远远超越说书人最天才、最极限的想象。
而那些看似需要仰望膜拜的伟大身影,难道不就是最平常的世人自身吗?
陆启明在竹筏上站起身,目光平和地望着江水,想起千年前飘摇此处的楚翁的口头禅,由衷点头赞同。
……
水汽拂面,陆启明渐渐发觉不同。
他一招手,一道涓长水流随心意而起,乖顺在他手下扭转为念慈刀模样——水之奥义?
黄金树秘境的特殊便是如此——虽不能动用修为,但一旦掌控规则,却能做到更为玄妙神奇的事;比如此刻——
陆启明随意向前跨出一步,踏在竹筏边缘;他又跨出一步,踏在江水上——汹涌江水此刻却凝成一道晶莹剔透的“琉璃”长路,静候陆启明稳稳前行。??
念头一动,陆启明再召出一团艳红火焰;他望着这之前唯一能用的“规则”,心中沉思。
他之前懂得的五行奥义,尽皆为他人之物,只能解却不可用;之后他也并无主动去参悟,更没有试图效仿那楚翁观江入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金鹰。
陆启明现在隐约记起,之前金鹰在红莲业火中化为金色灰烬的时候,地上似乎并没有出现黄金树藤蔓来将其吸收……莫非红莲业火还有抽取他人规则为己有的能力?但是根据陆启明所得的传承记忆,这根本是毫无道理的事。
陆启明轻叹口气。原以为迷雾尽散,而今看来,未知仍知之不尽。
一切意料之外的好事,真的是好事吗?
他退了一步,重新坐在竹筏上,真正以修行者的角度,开始观望这楚翁河。
……
沿着楚翁河再往北,有一座临江又临山的踞险之地。名,“赤亭”。
朝代更替、天下分和无数,赤亭关却永远为一国边境,从未例外过。人们便说,她是一座以战争为宿命的关城。
陆启明站在城门前,轻轻拍了拍粗粝坚固的厚石墙,然后负手踏入城内。
赤亭关与他走过的很多地方都截然不同。
到过赤亭关的人,大约并不会觉得她美——只看其中处处皆粗旷如大漠黄沙,难免太过枯涩又无情了。赤亭关从不会主动亲近人们,她的眼神一向都是这般的古老、蔑视。
陆启明却准备在这里多停些时日。因为无论秘境内外,赤亭关本身就是可以修行的规则。
这里的每处砖石都经过无数次征战淘洗,早已添无可添、改无可改。是以投射在黄金树秘境中之后,连一颗沙砾都清晰具体——这代表着极度完善、成熟的规则。秘境中空茫的金色在赤亭关终于展现出其应得的肃穆壮美;也是唯一能与她匹配之物了。
每一个真正懂得修行的人到了这里都不可能无所谓地路过,包括陆启明。
想那些雕梁画栋极尽工巧之美,又怎可能胜过赤亭关的血与骨?又怎可能胜过时间造化?
陆启明走了许久找到一家客栈进去,其中吃住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层薄薄的金色尘土。
陆启明找了一间窗户临街的房间暂住,间或能听见老掌柜和跑堂的声音。他微笑想到,若是以后有机会在外面经过真正的赤亭关,他倒要将这几日的房费还上。
……
七日后,陆启明离开赤亭关继续前行。
当陆启明无意间走进一座山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看到山脚那块简陋碑石上的“源水”二字,才回过神来,却依旧迟迟不能移开视线。
太像了。
像他承渊宗第七主峰,“苍生何辜”何辜山。
何辜山是他前世近五百年的居处。
或许是因为他无父无母又资质极高的缘故,师父从来都更偏爱看中他;他也是师兄弟中唯一随了师父“帝”姓的那个。而何辜山,虽然列为第七主峰,但其灵秀仅次于师父的宗主峰,是世上少有的修行宝地。
前世自他成年后,便一直住在何辜山,其中一草一木尽在心底;原以为也只能存在在心底了,却竟然让他在这个世界看见了如此相似的山峰。
陆启明沉默看着那“源水”二字,忽觉碍眼。他取出念慈刀,干脆利落地把那两字削去,然后模仿师父的字迹刻下“何辜”二字。
于是黄金树秘境中便没了一座“源水山”,多了一座“何辜山”。
陆启明看了那两个字很久,忽然摇头轻笑,想着,这个世界的人哪会认得自己那边儿的文字?不过即使这样,也不影响陆启明的好心情。他把念慈刀再收起,清风两袖上山去。
真走进去了,两山的不同便难免越见越多。陆启明看到时,方便的话就顺手改了,实在不太好办的,陆启明也就任之由之了。
但确实是真像。
陆启明在山间随意走着,当年诸人诸事历历在目。
他尚未收真传弟子,也不习惯旁人伺候,所以整座山头,真正长期生活的人连十个都不到。
但何辜山上可从来不缺热闹。
大家都知道他的何辜山山清水秀,便整日一群一群的过来呆着,名曰“蹭灵气”、“讨论武学”,实则吃饭吃酒,侃天说地。他有一次听到小世侄给别人吐槽说,只要来了何辜山,就能见着承渊宗的全部第三百六十九代弟子了。
可惜后来……
不提也罢。
陆启明平淡的笑笑,不再停留,继续往北。
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