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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止戈掐诀收了那具天妖尸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卷随意揉在一起的布绢,横在膝上摊展开来,它被摆得很随便,本身似乎也没有哪里特别,几片不同的布料用一种拙劣的手法拼接在一起,看上去像个寒酸的打满了补丁的酒幌,然而很奇妙的是,这样一件怎么看都很随便的东西,却事关三十三天里最大的一个秘密。很多人都想要得到它,甚至可以拿出许许多多宝贵的东西来交换。
它是一幅图纸,一座坟墓的堪舆图。
“玲珑仙图......”翁仙发出一声叹息,不无羡慕地说道,“倘或我有你一分的好运,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
玉止戈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条长绢,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的画面。
冰湖底下如山如海的尸林,帝释天失去头颅的身躯,姜子虚破碎而噙着笑意的脸。
那是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太愿意回想起来的画面,他有些厌烦的将那幅长绢揉起来,重新塞回储物袋里,推开门平静地说道:“这样的运气,我不需要。”
门外的日光照射进来,翁仙看不到,但他知道这名少年修士心里的愤怒和骄傲有多么沉重的分量,他看到那样一张图,不会觉得它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宝贝,而只能生出憎恨和难过来。
......
三十三天里,有一个很小的境唤作青蝣。
这个地方的人很少,却很繁华,只因它是一处转换之地,在这里,只要缴纳足够的路资,便可转眼间到达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姬镜水行走在长街上,他像个最普通的旅人,有时会因为面容过于出色而引得人多看一眼,但更多的时候,都隐没的人群里,如同一滴水、一缕风那样的自然。
白刹那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或是藏在长街歇脚客栈的阴影里,或是藏在一些缓慢行走的马车间。
他们都是三十三天里久负盛名的杀手,然而此时,却因为一个稀松平常的旅人模样的姬镜水,很有默契地停了手。
荆不语是其中的一个。
但是他又有一些不同,因为他本身的目的便是姬镜水。只要一想到他将在青蝣境里截杀这个人,他便不可遏制地感觉到口干舌燥,这本身是一个好像登天一样困难的任务,便意味着只要他做成了,变会真正的一步登天。
荆不语用力咽了口口水,沉下气息,像一株枯朽的老树,他把自己更加蜷缩进角落里,他在等,等一个绝佳的时机。
他并不觉得他需要等很长的时间,因为早在来之前,他就得到了一些很少人听说过的消息,这是他的杀手锏。
姬镜水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一侧摊贩的身前,那里有一只粗瓷白碗,碗中盛开着一朵花,一朵红如血浆的妖花。
他慢慢抬起头,看到那名静静坐着的青年,他穿着一件红底金丝的交领法袍,面容出奇俊美,宛若一轮艳阳,只消一眼,便叫人觉地他的风采,胜过世间千万。然而最特别的,却是他的一对眼睛,那是双如同他衣服上的金丝一般璀璨夺目的金瞳,内蕴红莲,神妙无端。
“在下妖无心。”红衣男子起身,落落笑道。
白刹那一怔,脸上露出些不敢置信的神色来。
三十三天如今的局面十分复杂,道佛之争已至极限,一潭深水下无数势力蠢蠢欲动,然而水面上立的最稳的也不过四家,撇开神墟和须弥山,姬镜水占了一份,妖无心则占了另一份。
白刹那听过很多次这个名字,然而真正的到了这个时刻,又觉得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些设想便仿佛脆弱的肥皂泡般消散了,他看着这个人,眼里、脑袋里就不可能浮现出更多别的念头。
“我观兄台气质不凡,不知可有幸......”
“你为什么而来?”姬镜水打断他,唇角翘起,露出一丝讽意,“你为我来,便不必惺惺作态。你不为我来,又何必凑到我跟前,难道我们很熟?”
妖无心愣了愣,但他毕竟是个涵养很好的人,也极有气度,洒脱道:“姬兄说的极是,是我着相了。”
姬镜水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认真地说道:“你是个妖,却偏要用佛家的典故,难道忘了当年的仇怨吗?不过也是,我看你,便像个假货。”
妖无心宛若艳阳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怒意,他恼火道:“我以礼相待,姬兄不稀罕便罢了,又何必口出恶语?”
比起姬镜水来说,妖无心身上,有一种平定富庶将养出的气度和骄傲,这倒不是说他不够强大,而是这强大里,含着一些水分。南州那块地方从古至今都由妖族把持,伏羲与女娲为保护妖族布下重重壁障,只要青天未断,南州便一日不绝。
妖无心是从小便被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培养起来的,所以他的恼火便显得很有道理,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冒犯过他。
长街边,姬镜水懒洋洋的微笑起来,一些细小的光点在空气里划过,那是一种蜉蝣,尾部微微泛青,闪烁着一种好看的光晕,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些缓缓飞过的青蜉蝣:“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便不该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你既挡了我的路,又浪费了我很多时间。”
他抽出一柄长剑,惊鸿一样的影子映出那些青色的光点,那场景很美,却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残酷杀伐之感。
妖无心神色冰冷,指尖微动,那朵妖花便疯狂地生长起来,空气中传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一万只虫子在啃咬着花瓣,他的气势一再提升,此时便仿佛一座远古战场一般,弥漫出血腥与硝烟的味道。
白刹那避到隔壁的街上,不间断的叹着气,脸上充满了苦意,他盯着那条空荡荡的长街,只盼着这场斗法并不会上升到生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