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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桐穿着一身月白的僧袍,脚步匆匆自游廊下走过。
他如今还了俗,头发便长出短短的一茬,在明丽的春日中散发出浅金的光辉,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株伞柄柔软的蒲公英。
梅含刀正半倚在窗边修剪一枝粉紫的兰花,看到他的样子,便忍不住含笑,招呼道:“走得这样急,是要去找大人么?”
华桐顿住脚步,点了点头:“含刀可知大人在何处?重叶三千海中来了一个北方修士,有些事须禀明大人知道。”
梅含刀神色一冷,明亮的眼睛果真如同两柄冰冷的刀锋一般锐利起来,他一双洁白的手掌在窗弦上微微一震,整架木头轮椅便从窗内飞出,稳稳地落到廊上,语气急促地说道:“大人在后山,你随我来。”
......
闻北去蹲在破旧的道观地面上,披着一只补丁摞着补丁的破麻袋,两眼放光地盯着墙角一只小小的、缺了半片的瓷碟。
磁碟上盛着指甲盖儿大小的一块香饼,竖着一根柔软的细木棍儿,顶上又支着一个破了洞的竹篓,看模样便是个极简易极粗糙的小陷阱。
他的气息宁静而细微,仿佛将要同空气交融在一起,一只蜘蛛从他的脚边爬过,似乎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前儿蹲着一个姿势如同马猴般的四足生物。
墙角的稻草垛子忽然动了一下,一只肚皮格外大些的黑毛老鼠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张尖嘴,四处嗅了嗅,似乎放心了些,蹑手蹑脚地自杂乱的稻草下爬出,原地又转了几圈,仿佛果真没有闻到什么危险的气味儿,这才大摇大摆地朝那缺了口子的磁碟爬去。
“吱——”
黑毛老鼠毫无意外地撞倒了小木棍掉进了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陷阱中,急得在篓子中左冲右突,闻北去笑眯眯地按住动弹不停的竹篓,一手伸进那洞里将那黑毛老鼠提到眼前,顿时苦了脸:“哎呦,我说哪个老鼠怎么傻?原来是个带崽儿的,这样可不好、不好......”
闻北去唉唉地叹着气,似是颇为不舍地看了看那油光水滑的黑毛老鼠,手指拈着它细长的尾巴放到墙角,又从怀里掏出半块香饼,皱巴着一张焦黄的脸皮道:“唉,真是造孽,倘或分你一半我只怕是要饿死了,哪怕饿不死这感觉也实在难受得很啊......”
他口中嘟嘟囔囔,却仍是分下了大半块香饼想要递给那与他同病相怜的老鼠,熟料一抬头,稻草边却是连老鼠毛都没剩下半根,闻北去怔了一怔,只得叹着气又将香饼塞进怀里,颇有些寂寥的呢喃道:“果真是个畜生,我是寂寞狠了,怎么倒想着同它结交呢?”
一种细微的窸窣声忽然自道观外传来,闻北去侧耳听了听,觉得这是一种十分有意趣的声音,仿佛滴滴春雨落在田间,又仿佛是根根竹笋拔节生长,然而当这种窸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时,闻北去焦黄的脸孔却陡然苍白起来。
他的脑海中陡然划过一种有着类似节奏的声响。
百穿巷风起之时数百空洞中发出的嗡嗡蜂鸣。
一匹如练的金光自道观之上狠狠砸下,这金光纯粹得如同溪水一般,却充斥着一种毁灭般的可怖道意,闻北去麻袋兜头,动作十分狼狈不雅地向一侧滚去,他如今的骨头还没有好透,这样一动作,便仿佛整个人都要散成了一堆烂肉,浑身上下都痛苦不堪。
然而闻北去却顾不得这些,一头撞烂了道观破破索索的窗户向外猛冲而去,他的手脚上都长出了一些明艳的青色丝绦,整个人好像一只还在学习飞行的鸾鸟一般晃晃悠悠地冲进了十里长街之中。
倘或一瞬前仍隔着一堵道观的院墙,闻北去还有七分的把握逃掉,那么跨上十里长街的第一步,他的心便坠落到了一片冰湖之中,飞奔的脚步停下,青色丝绦垂在身侧,活像一只被劈头打懵了的傻鸟。
玉止戈自满街的冰霜之中缓步前来,他的脚下一层又一层地覆盖起冰雪,冰层之间发出“卡擦卡擦”的窸窣轻响,仿佛是滴滴春雨落在田间,又仿佛是根根竹笋拔节生长。
闻北去砸吧了下嘴,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图,满口苦意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同姬镜水有什么关系?”
玉止戈微微抬起头,目光静静地落在这个看上去无比落魄的焦黄脸修士身上,神情安静道:“玉止戈,重叶三千海之主。我并不认识一个叫姬镜水的人。”
闻北去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姿容冰冷无双的少年修士,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才稍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但面上仍留存着五分警惕,试探道:“你说你是重叶三千海之主,那白马寺呢?”
玉止戈微微眯起眼,身上无端弥漫起一股冷冽杀意,身形一晃便到了他眼前,一支青玉色长剑抵在他颈间,嘴唇卷起,神色冰冷地说道:“你是神墟的人,姬镜水的人,还是......须弥山的人?”
闻北去在心中暗叫糟糕,果真是亡了一腔斗志,便连言辞间泄露信息这样的低级错误也犯了出来。
他本身是个心思极其缜密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姬镜水营中潜伏如此之久不被发现。他既做过神墟同须弥山的联络人,也做过姬镜水的潜隐,自然对三者的势力分布十分有数。
数月前的那场惨败却使闻北去失去了七八成修为,心灰意冷之下他也不愿意再搀和进天下大势这滩浑水之中,只愿找一个僻静安全的地方养老等死,势力纷杂繁多却并不成大气候的东部八天自然成了他的首选。
闻北去在与姬镜水的战斗中折了本命法宝月轮与其器灵,又曾听闻重叶三千海的娑罗子有固魂凝神之效,便想来此处碰碰运气,哪里知道连落脚处都没有找好,便叫玉止戈迎头抓了个正着。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应付过这人精一般的少年修士!
闻北去苦着脸,心中懊丧不已,若是他修为还在,又哪里需要害怕区区一个婴境修士!
玉止戈烟灰色的眼睛近乎漠然地看着闻北去瞬息万变的脸孔,仿佛有着十分的耐心,等他编排出一个圆满的、毫无错漏的谎言。
“你想好了吗?”
玉止戈的声音极冷,仿佛一泓自冰山上流淌下来的冷泉,闻北去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冷不丁对上少年修士的眼睛,心脏便好像同他脚下的冰霜一般被层层覆盖起来。
“我是......神墟的人......”闻北去艰涩地说道,几乎是下一瞬,便瞧见了少年修士面上隐约升起的冰冷讥诮之意。
“大人,白马寺有动作了!”
玉止戈身上一块玉佩忽而叮叮作响,华桐急切而略带喜意的声音自其中传来,玉止戈握着温凉的玉佩驳裂开嘴角,烟灰色的眼睛蕴藏着与这温暖春日截然不同的冰冷之意,如同两片锋利的琉璃:“嗯,让梅含刀动手吧。”
闻北去怔怔地看着少年修士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而自己的手脚却被几个一拥而上的低阶修士捆绑起来随手扔进了一架路边卖菜用的板车里,被人快跑着推动向前,耳边飘荡着年轻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大脑糊成了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
“哎呀,大人真是厉害啊,声东击西,这下那群白马寺的秃驴可上当了吧!”
“那是,也不看看大人和头儿什么本事?呸那群死不要脸的贼秃,以为躲在龟壳里便能耐了吗!看小爷今天不砍他丫的!”
......
“头儿,白马寺那群贼秃来了!”
王鹏面色涨红地冲进厅内,全身都绷紧如一张满弓一般,激动得几乎要从鼻孔中喷出两管白气来。
梅含刀冷笑一声:“果真同大人所料一分不差,这些光会捡便宜的秃鹫,我今日非叫他们有来无回不可!”
尤子谦笑嘻嘻地转向王鹏:“来了多少个?我跟你说,咱们含刀可大牌着呢,没有百八十个可绝不能出阵!”
王鹏皱了皱眉,心里头十分瞧不上这身子骨软不拉几,形容举止跟个娘们儿似的纨绔子。
连他王鹏这样的普通人都修出了灵力,听说这个重叶三千海原先的大人物如今却还只是个狗屁不如的凡体,竟还要觊觎他们家头儿,当真是、当真是——那个啥,癞□□想吃天鹅肉!
这么一想,王鹏对尤子谦便更瞧不上眼,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道:“自然来了许多人!俺可不像你这样闲读书的操这淡心,俺只知道杀人,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
尤子谦毫不在意地撇撇嘴,仍只是一味地嬉皮笑脸:“哎哟哟,好大的火气!王大哥息怒,倘或王大哥今儿能杀了十个白马寺的和尚,小弟便做主把阆风院里头的红牌姑娘给你一个怎么样?”
王鹏一下子红了脸,梅含刀蹙起眉心,冷冰冰地说道:“大敌当前,休要再闹。华桐,通知大人,王鹏,整合娑罗三卫,准备迎敌!”
梅含刀军令一下,王鹏便自绮梦中惊醒过来,狠狠地剜了一眼笑眯眯的尤子谦,挥了挥砂锅大的拳头以示威胁,便忙不迭跑出了厅堂。
尤子谦神情温和地看着梅含刀,柔声道:“我推你出去好不好?如今这样的时局,灵力能省一点便是一点。”
梅含刀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并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