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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微微笑着:“没什么同不同意的,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什么时候,你安排他们见一见。”
“奶奶。”我喊起来,这不是赶鸭子上架的要我去相亲么?
奶奶白我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桂伯父说得对,盖家不是那么好近的。现在咱们家落难了,不比从前,不能高攀了人家。”
桂耀明听奶奶这么说,知道老太太是同意的,他也知道我的脾气,死倔死倔的,于是他道:“忆忆别紧张,我给你介绍这小伙子,不是别人,就是伯父姐姐家的孩子,也就是我亲侄子。要你托付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就怕人家对你不好。欧阳这孩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知根知底的。”
奶奶一直最敬佩的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她认为简单又纯洁,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所以听桂耀明这么说她就满意地点头,问有没有小伙子的照片。
桂耀明拿出手机点开照片给奶奶看,老太太不断点头,示意我也看看。
我站起来,气哼哼走了。
坐在书桌面前,还能听见桂耀明和奶奶说那小伙子多么多么优秀,又说女孩子家就是要找对自己好的男人,钱都是其次……
我不怪他们,哪怕就是到了现在,我也不敢相信,盖聂是真的喜欢我。
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看上我呢?
百无聊赖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着,不知为何突然把周写意三个字敲出来,我心里一动,按了回车键,然后我就惊呆了。
百度百科上竟然有周写意,周氏家族最得宠的小公主,虽然并不在周氏上班,但却拥有周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被誉为“最年轻的亿万富翁”。抛开那些华丽丽的家世不说,她本人也是学霸中的学霸,十七岁那年以最优异的成绩考进斯坦福,主攻心理学,期间协助FBI破获多起连环杀人案,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已经是学校既定的教授人选。
还有那张倾国倾城的照片,只一眼,就叫人呼吸都凝滞了。
我觉得胸腔里全是大石头,正准备关电脑,就瞥见一条最新新闻。
就在半小时前,周写意空降康城国际机场,接机的人是盖聂。
两个人如同新婚小夫妻,手挽手大方接受记者拍照。
离开的时候周写意撒娇索吻,两个人站在车子旁边来了一通法式热吻,这才驱车离开。
原来那个电话是周写意打来的,原来他匆匆离开是因为这个。
有时候我们不愿意承认上帝偏心,是因为别人有的你都没有,不管是容貌家世还有才学,你都远远输别人一大截。你在底层社会艰难挣扎,别人在金字塔最顶端俯瞰整个世界。
你以为自己是毛毛虫,总有蜕变成蝴蝶的一天。可是别人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是白天鹅了。
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你全程都是最后一名。
我有点沮丧,合上电脑,躺在床上玩手机。
玩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新手机还是盖聂给我买的,蓦地觉得刺手,狠狠丢在一边。
奶奶在楼下喊我,说桂耀明要走了,要我去送一送。
我打起精神下楼,正好看见桂耀明的秘书把奶奶需要的药放在茶几上。
出了院子我跟桂耀明在巷子里慢慢走着,秘书带着司机不远不近跟在后面,走了一截之后桂耀明问我:“忆忆,你在怪伯父是吗?”
我摇摇头,这是真的没有,爸爸没出事的时候他就对我们家很好,爸爸出事后他一如既往对我们好,还有他每个月定期叫人给奶奶送来的那些进口药,还有他为了我跑去学校找校长,一切的一切,我都没有资格怪他。
听我说完他笑起来:“既然不怪伯父,那忆忆卖伯父一个面子,跟欧阳见一面好不好?不是伯父要拆散你跟盖聂,是你跟他真的不合适。他母亲门第观念非常强,而且你应该也知道,他是订过娃娃亲的。”
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只好勉为其难点头答应下来。
走之前他拍了拍我的肩:“忆忆啊,伯父一直把你当女儿的。你安心读书,一切有我呢,好不好?”
我鼻子酸酸的,点点头:“嗯,好。”
他塞给我一张纸:“这是我另一个号码,只有你知道,有事给我电话。还有,以后我们要经常见面,知道吗?你爸爸的事情,我答应你,也答应过老太太,会还他清白。”
我内心里暖暖的,没想到他还没有放弃,但是,要是他知道我爸爸的死和商晓翾和李牧子有关,他会怎么想?
难道他会为了我六亲不认大义灭亲?
所以我果断拒绝:“桂伯父您日理万机,就别为我爸爸的事情奔波了,生死有命……”
“说的什么话?”他不悦地打断我,“我跟你爸爸共事那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放心,忆忆,我一直叫人去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他这样,我反而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
他松口气的样子:“电话号码下面有一个地址,你放心,那里很安全,我们每个月的八号固定在那里见面。就当,就当你陪伯父吃饭聊天,好不好?”
我只能点头,他一片好心,我真的拒绝不了。
回到老宅子奶奶正在厨房里忙碌,我倚在门口,嗅着生姜红糖玫瑰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心里五味杂陈的。
走到这一步,爸爸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李牧子那人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倒是无所谓,我是担心她打老太太的主意。
姜东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喝汤,他看了看地上堆着的营养品,贼兮兮问我是不是家里来过什么客人。
我告诉他桂耀明来过,他撇撇嘴,轻蔑笑起来:“来过代表什么,你可别告诉我,对于商晓翾和李牧子的所作所为,他一点不知情。”
奶奶回房间去了,我压低了声音问姜东:“你有江岸的消息吗?”
爸爸这件事的突破口,还在江岸身上,只有知道爸爸给他留下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我们才有线索。
姜东摇头:“听说躲出去了,我安排人去找了,你再耐心等等。”
“我是怕夜长梦多,你看奶奶那样儿,我有点担心。”
姜东敲了敲我的头:“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我收起情绪,告诉他桂耀明安排我去相亲,姜东果然吃惊,坏笑起来:“原来我们忆忆,已经是老姑娘了。”
我捶他一拳,敢嘲笑我,他比我还年长四岁呢,岂不是更老?
他正色道:“早就想问你了,你跟盖聂,到底怎么回事啊?演戏吗,这也太像了。”
我一时间没办法判定我跟盖聂之间到底算什么,况且现在我根本拿不准他对我的心思是真是假,尤其看了周写意的资料后,一种从来没用过的自卑深深攫住了我,让我看到了我跟盖聂之间的差距。
所谓门当户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要是没有道理,早就淹没在中国难以计算的老话里面了。
看我没说话,姜东叹口气:“忆忆,哥哥呢自然希望你能嫁个好男人。也不是说盖聂不好,他很好,但他绝对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我点点头:“我知道。”
“其实你想过没有,盖聂可以帮你,桂耀明一样可以。他现在身居高位,又一直清正廉明雷厉风行的,这两年来也一直为你爸的事情奔波,是我见过的大好人。你可以考虑考虑的,真的。”
我摇头:“不行,桂耀明现在还不知道爸爸的死和商晓翾和李牧子有关,到时候他知道了,你觉得他会帮谁,肯定不是我。”
姜东却不是这么想的:“忆忆,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你想过没有,桂耀明总有一天会知道商晓翾出轨的事情……他站在那个高度,多少双眼睛盯着,只能大义灭亲。”
我还是摇头:“不行,我不能冒险。”
“那你就觉得盖聂是真的想帮你吗,你就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想要跟你结婚吗?忆忆,别怪哥哥泼你冷水,你们之间,隔着整条银河。”
说得真好,隔着整条银河。
那一晚我辗转难眠,加之来大姨妈肚子不舒服,一直到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下楼,奶奶早就做好早点,姜东在一旁帮忙,见了我他嘿嘿一笑,提醒我这几天还要去医院输液。
奶奶知道我肚子不舒服,因此贴心地做了红糖莲子粥,又用保温杯装了生姜红糖玫瑰汤,嘱咐我输完液就回家,没事不要在外面逛。
护士对我很熟悉了,虽然门诊人很多,但是姜东这人很会来事,我都不知道他提前准备了糖果送给医生护士,结果还没有二十分钟,我就顺利输上液。
我有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姜东变魔术逗我开心,我不想扫兴,就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帮李牧隐管理他新盘下来的夜总会,白天基本没事干,晚上辛苦四五个小时,一个月小十万。”
说起李牧隐我又惆怅起来,但是我也知道,盖聂的分析都是对的,李牧隐那边的情况比我的还要复杂,他不能最大限度的帮我。
爸爸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我耗不起。
姜东自然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他握住我的手:“你也别伤心,大家还是朋友。前两天他出院我去接他,他也跟我说了,盖聂更能帮你,所以他并没有怪你。还说哪天有时间大家一起吃顿饭呢。”
我点点头:“东哥,你说我势利也好,说我不自量力也好,只要能让爸爸沉冤得雪,我做什么都愿意。”
“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没事的,有我在,江叔的事情,很快就能了结了。”
我自然是相信他的,我们之间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之外,他真的就是我亲哥哥。
过了一会儿姜东问我:“以前你跟桂臣熙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有姐姐妹妹什么的?”
我想了想,我十三岁那年认识桂臣熙,到现在也有十年了,从来没听他提过有姐姐妹妹之类的,他说过商晓翾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抢救不过来,后来切除了子宫才保住性命,所以他肯定是独生子的。
我问姜东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愣了愣摇头:“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我正准备再问一句,盖子衿就进来,笑眯眯问我好些了没。
我告诉她好些了,她打量我两眼,点点头:“嗯,气色看起来是不错,看来小叔把你滋润得挺好。”
我哭笑不得,她凑过来:“小婶婶,今天我带了小朋友来,但是我还要上班,你帮我看着他好不好?”
“什么小朋友?”
她笑嘻嘻的:“就是二叔家的儿子盖子初,这不从京都回来,特粘我,非要跟我来医院。”
她保证小孩子很乖不会乱跑,可怜巴巴看着我,我本就喜欢小孩子,也喜欢盖子衿,心一软就同意了。
没成想是个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小男孩,穿得特别绅士,个子比同龄人高好多,看起来根本不像才七岁。
盖子衿带着他到我面前,指着我:“喏,这就是小婶婶。你乖乖的,姐姐等下给你买变形金刚。”
小家伙打量我两眼,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我身边,旁若无人玩魔方。
姜东一副上帝偏心的表情:“天哪,盖家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还好看。”
然后他对盖子初伸出手:“喂,小家伙,来来来,叔叔教你玩。”
小家伙仰起头,不说话,看了他一眼,继续玩魔方。
我觉得有点奇怪,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
盖子衿敛起笑:“子初两年前得了自闭症,一直看医生,但是不管用。”
姜东的笑也收起来,摸了摸孩子的头:“没事,走,哥哥带你去买变形金刚。”
小家伙倒也不怕生,看到盖子衿点头,他就勾着姜东的小拇指,两个人手牵手走了。
盖子衿看起来有些伤感:“子初小时候是我爸爸带大的,我二叔去北京后才带着他过去,三年前我爸爸因病去世,小家伙突然高烧一星期,醒过来后就这样了。”
我也伤感起来,盖家这样的家庭,要什么有什么,可是面对自闭症的时候,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盖子衿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我还没有从那个情绪里面出来,她就上班去了。
这一次来大姨妈量特别大,换药水的时候我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发现姜东和孩子早不见了,而他们原来的位置上坐着人。
赫然是桂臣熙,他也在输液。
我转身就要走,他喊住我:“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走。”
顿了顿我在原来的位子坐下,只是不去看他。
他并没有走,只是一直在擦鼻涕,看起来像是重感冒,刚才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沙哑的。
我在针管的开关上拨弄了一下,弄到最快速,只想着输完液就走。
“对不起。”桂臣熙突然开口,“忆忆,那晚你被人跟踪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代李牧子向你道歉。”
他不说我还不气,他一说我就七窍生烟:“桂臣熙,你们是不是想当然的认为,我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可以任你们欺负,临了对不起三个字就可以搞定一切?”
他低着头:“忆忆,我没有那么意思。我就是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关于你爸爸的事情……”
我打断他:“够了桂臣熙,我爸爸的事情怎么回事,我很清楚,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要不是你联合江岸骗我爸爸回来,他会被抓吗?他要是没有被抓,他会死吗?”
输液室里人很多,我的声音有些大,大家都看着我。
桂臣熙压低了声音:“忆忆,你爸爸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想事情会是这样,对不起……”
感觉到太多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我再无心继续待下去,一把扯了针管,拎起包包就走。
后面桂臣熙也急急地扯了针管跟上来,到了电梯口他一把拽住我,不管不顾把我拖到僻静的一边,把我摁在墙上,一只腿摁住我的膝盖不许我逃脱。
我拼了命挣扎,结果针眼处血珠子冒出来,溅在他脸上。
“江别忆。”他气急败坏地喊,“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你爸爸的事情,我本来是想去看守所跟你商量的,但是你不见我……你知不知道,你爸爸那是畏罪潜逃,被抓回来那是要判死刑的。我是想跟你商量,劝你爸爸回来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你不见我,我只好去找你小叔,我们决定冒险一试。”
脑子里有无数烟花爆竹炸开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终于肯承认了。
我怒目圆睁,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桂臣熙,你知不知道,你们是在拿我爸的命冒险一试?你们凭什么啊,我爸就算畏罪潜逃,那也是他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现在他死了,你们开心了,再也没有人碍着你们了,你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桂臣熙硬生生承受了我那一巴掌,他低着头:“忆忆,我真没想到会是那样,我当时已经找了关系,就算你爸被抓,也会有人照应他的。”
我冷笑起来:“你所谓的照应,就是叫那些人打死他是吗?”
他拼命摇头:“忆忆,你相信我,我真没想害死你爸。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想在你爸这件事情上好好弥补……我发誓,我真没想害死你爸……”
我哭得声嘶力竭:“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我问过你的,你一口咬定我爸的事情与你无关。桂臣熙,你是不是当我傻子呢,之前说与你无关,现在又说与你有关,你到底演什么把戏?”
桂臣熙看我哭成这样,也顾不得他脸上还是红肿的五指印,赶忙掏出纸巾帮我擦眼泪,沙哑着声音安抚我:“忆忆,别哭了,你打我骂我,就算捅我刀子都没关系……求你了,你别哭……”
眼泪根本止不住,所有的委屈心酸和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全爆发出来。
桂臣熙打电话给爸爸的时候,他一定是相信了他的话,才会回来。毕竟,多年来他一直把这个小伙子当成自己亲儿子,把他当成女儿一辈子的依靠的。
他回来,是相信小伙子和他父亲可以帮助他洗清冤屈,是相信他们不会害他,是相信他跟女儿很快就可以重逢。
可是,他哪里知道,他完全是回来赴死。
桂臣熙看我根本停不下来,忽而抱住我,拍着我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身上的重量突然减轻,脸上有风拂过,然后有人拽住了我。
我抬起头,对上姜东愤怒的脸,而桂臣熙被他强劲的力道甩在一边。
桂臣熙站直了身子,作势要冲过来,姜东冷冷出声:“桂臣熙,从你背叛忆忆那一刻起,你就彻底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你有这点时间,不如回去问问你妈妈和你老婆做了什么?”
说完这话他拽着我就走,走了两步我才看见盖子初拿着一个变形金刚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而牵着他的人,是盖聂。
盖聂勾了勾唇角,牵起盖子初转身就走。
我站在那里,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心慌得喘不过气来。
到了停车场,远远就看见盖聂站在他的越野车旁边,盖子初的小脑袋从副驾驶室冒出来,呆呆地看着我。
其实在这里看到盖聂我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昨晚桂耀明来过老宅子而我又无意中查到了周写意的资料后,心里就不得劲,像是压了千钧重石一样。
姜东的车子在后面一些,这也意味着,我们要过去的话就要从盖聂面前经过。
姜东依旧牵着我,其实从小到大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的场合他都是这么牵着我的,可是我总感觉一把火扑过来,扑在我们牵着的手上面。
我有点胆怯,却不想认输,于是挺直了脊背。
盖聂支起一只脚靠在车门上,嘴里衔着一支烟,就那么看着我。
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一把拽住我,声音冰冷:“坐我的车。”